第四部菊门
冤莫辩
船不大,船舱却很舒适。
小呆躺在铺着厚厚羊毛毡的卧榻上,不言不动的已整整两个时辰。
他不知道船要往何处去,他没问,当然船上的女人也没告诉他。
就算有人想要和他说话,但是一看到他那可以刮下一层霜的脸,谁也不敢开口了。
小呆虽然躺着不动,但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他。
他知道在船舱外面,至少有过五个人曾在窗外偷偷的瞧过他,而且全是女人。
这是条什么船?
为什么船上除了小呆外,连一个男人也没有?
看来绮红所说一点也不假,她真的是这一辈子只看过两个男人。
绮红,小呆一想到这个女人,他的心就酸楚得难受万分。
世上怎会有这种女人存在?
她的存在又为了什么?
难道她的生存只为了等死?
令小呆更感心痛的,却是他毁了一个原本清白无瑕的她。
为什么这世上总有许多不可能发生的事,而却偏偏的发生了呢?
而这许多不可能发生的事,又偏偏让‘快手小呆’遇上了呢?
长江。
长江浩荡,全长六千二百四十公里,横越中国九省,流过的区域有一百八十万平方公里。
而长江之险首称三峡,三峡者西陵峡、巫峡、瞿塘峡。
古人云: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小呆只听说过船在三峡逆流而上谓‘拉滩’,也就是由纤夫们在山壁间沿着狭窄的曲径小道,拖拉纤绳带着船走。
却没想到顺江而下居然也要拉纤。
而且下行的‘放滩’更难、更险、更耗费人力。
他再也按捺不住,虽然不想起来,然而耳朵里听到岸边纤夫们的‘吭唷’声,已引起了他一观究竟的好奇心。
当他站在船边,看到滚滚江水奔放狂泻,江心乱石罗列,他才知道船在下行时更要拖纤,否则很难行驶。
因为绝没有任何一条船能在如此激流下扬帆行驶。
也绝没有任何一位舵手能不靠纤夫们,而安然渡过江心矗立的乱石。
小呆的出现虽然引起了船上女人的注意,然而这时刻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职责,谁也不敢分心。毕竟稍一失慎,船速失去控制,非但船毁人亡,就连岸边‘放滩’的纤夫们也一样会被那巨大难抗的力量拖下江去。
小呆由船尾走到船头,又由船头走到船尾,他已数过,这船上一共七个人,除自己外六个女人全都是貌美如花的少女。
而岸边纤绳的有十二个精赤着上身,全身肌肉虬结的汉子。
现在他站在船舷想着一件事,那就是他不知道这纤绳如果突然断了,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对水他已有种深深的惧怕,因为若不是展凤救了他,他已淹没在锦江里,恐怕连尸骨也不知在哪。
人都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也无怪乎小呆一看到滚滚江水,就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所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指的恐是三峡中青滩以上,又名‘兵书宝剑峡’的所在。
此峡险恶万般;漩涡、激流、乱石处处,两壁耸天,陡直光滑,因峡壁上有一石块,状如宝剑,而距此石上方约五、六丈处,有其形如迭放着的书籍对象,故而得名。
这真是一处要命的地方,小呆心里想着。
也只不过他的念头才起,他已看到一件真正要命的事情。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十二名纤夫会突然一齐把纤绳绑在岸边的大石头上?
他更不知他们为什么不再让船顺江而下?
但是他已看到一把利斧已高高被人举着,而斧落之处正是牵引着自己这条船的纤绳。
船停了,停在江心。
船上的人也全都聚集在船边,每个人的眼里也全是惊恐与讶异。
因为他们也全都发现了那把要人命的利斧。
‘“菊门”的人听着,现在你们相互制住自己的穴道,否则斧落绳断,这里就是你们丧命之所……’一个大汉站在岸边,扬着嗓门喊道。
菊门?小呆简直弄胡涂了。
他侧头看着那六个女人,到现在他也才明白,那六个美丽的少女绝不是普通的船家女。
他看到了六张已趋平静的脸,同时也看到了她们手中全拿着剑。
会拿剑的女人又怎是普通的女人?
‘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诸位摆下了这么吓死人的场面,总该说个理由……’六个少女中有人答道。
‘好,我们是长江水寨“万里扬帆”帆字舵所属。“菊门”杀了我们少主“霸蛟”林伟民,今天我们是讨债来的……’
有着一剎那的沉默,那女人又道:‘你们找错了对象,我们这里没有“菊门”的人。’
小呆吁了一口气,因为这既是一场误会,那么无疑的应该可以免去一场灾难。
要不然自己这方如果真不听对方所言,当利斧一落,除了喊天外,还能做什么?
人家说碰上不讲理的人只有两个方法。
第一就是躲开他,躲得愈远愈好。
第二就是拿把刀,把他的舌头割掉。
问题是既无法躲开他,又无法割掉对方的舌头,又该怎么办?
‘臭娘们,你少给老子装蒜,我们已打听得一清二楚,不管你们是不是“菊门”中人,现在立刻照我的话做,一切自有人会问个明白……’那汉子蛮横无理的说。
‘飞花姐,怎么办?……’
‘是啊,飞花姐,我们到底要不要听他们的?’
几个少女围着刚才发话的人,小声而惶急的问。
被称做飞花的少女斜瞄了一眼自始没说一句话的小呆,不知如何是好的答道:‘我……唉!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做了,谁知道会碰上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人,而我们又载了这么一个阴阳怪气的哑子……’
阴阳怪气?哑子?
小呆还真没想到自己在人家心目中,居然是这么两句评语。
他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开口,因为他知道如果再不开口的话,人家恐怕更难听的话亦即将骂了出来。
‘姑娘,口上积点德好吗?否则将来生的小孩小心没屁眼哟!’小呆面无表情,还真有点阴阳怪气的说。
人家的话再不好听,可也比不上小呆的话难听。
他要人家口上积德,自己却说出缺德带冒烟的话来。
女人,尤其是一个未出嫁的女人,恐怕谁也忍受不了小呆说出来的话。
飞花手中的剑划过一线冷芒,笔直亦飞快的到了小呆胸前。
小呆早已知道自己的话说出来以后的结果。
于是他上身轻侧,已堪堪躲过对方的一剑,同时右手两指已恰好捏住剑尖。
其它五个少女立刻上前阻挡在他二人之间,并且七嘴八舌的说。
‘飞花姐、飞花姐,你忍忍,你忍忍嘛……’
‘你……你这个人怎么一开口就伤人……’
‘飞花姐,你……你要杀了他,到时候我们怎么向小姐交差呢?’
‘是呀!飞花姐大敌当前,我们应该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麻烦才是呀!’
‘喂!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没有修养?真是金玉其表,一肚子肮脏……’
小呆潇洒的松掉手中的剑尖,他拍了拍手,虽然没说话,可是他嘴上的笑意,谁也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欠揍的笑。
‘我管他是谁,他妈的!本姑娘一样会说脏话,杀了他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小姐还会拿我向他抵命?逐月,你们不要拉着我,我先杀了他再说,王八蛋、混帐东西,你是什么玩意?我可是早就看你不顺眼,也早就想把你丢到江里喂王八……’
这飞花的脾气可真不小,可也真会骂人。
小呆简直被骂呆了,毕竟他这一辈子还是第一遭碰上这么泼辣而厉害的大姑娘。
小呆瞪着眼、张着嘴,他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他像看到妖怪一样的喃喃道:‘这……这怎……怎么可能?……’
‘兔崽子,有什么不可能的!敢情你以为天下的女人都好欺负?妈的,你娘才生的儿子没屁眼……’飞花一手插腰,一手用剑指着小呆,嗓门大得惊人。
不只小呆呆了,连岸上的人也呆了。
他们简直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们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他们已忘了该做什么。
于是他们已齐皆笑弯了腰,每一个人都抱着肚子。
这个年头人人都想看不花钱的戏,尤其这么精彩的男女对口戏。
‘看哪!那相公模样的人可真有意思……’
‘喂!小子,回嘴呀!你可别丢了我们男人的脸呀!’
‘对、对,兔崽子,你把裤子脱下来让她瞧瞧,证明你不是没屁眼的人……’
他们居然已有了鼓噪和嘲讽。
小呆是男人。
男人不但怕在女人面前丢人,更怕在一群男人面前丢人。
他脸已发绿,他的胸膛正急剧的起伏不已。
他用舌尖舔了舔干涩发麻的嘴唇。
蓦然——
他像发疯似的破口大骂:‘你这个泼妇,你们这一群婊子,我他妈的倒了十八辈子的楣,坐上了你们这条贼船,你们一起来好了,我要吃不住你们,我这个“王”字就倒着写……
小呆也真会骂,他明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同时吃住六个女人,所以他才敢把自己的姓拿来赌咒,‘王’字再倒过来终究还是个‘王’呀!
这一竿子还真打翻了一船人,小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难道真被骂胡涂了?
于是本来还有拉着飞花不放手的女人,现在她们的手不但放了,而且还同时拔出了剑。
于是本来即已不太融洽的气氛,突然像火山爆发般的炸了开来。
六个女人、六把剑,把船舷挤得满满的,有上有下,有前有后的通通不约而同的攻向了小呆。
小呆由船头到船尾,又由船尾到船头,他这回不是悠闲的走着,而是用跑的,他能不跑吗?
这六个女人固然身手不差,但怎是‘快手小呆’的对手?
莫说六个,就是再加六个,小呆也绝不含糊,能轻松的让对方躺满一船。
但是他为什么要跑呢?
而且看他的样子,还像打不过人家的样子。
到底他有着什么用意?
六个恨极也怒极的女人已经停了下来,她们不再一起盲目的追着。
现在她们二人一组,分占船顶、和左右两侧船舷,正一步步的逼向船头的小呆。
‘喂!小子,你一个搞六个是搞不过的,搞两个应该没什么问题,拿出本事来,我们这给你加油打气哪……’
岸边的人已发现到这种情形,里面有人幸灾乐祸,隔山观虎斗的怂恿着。
小呆嘴角露出一抹他们看不见的笑意,他缓缓的靠向右舷的通道,他已看准了,右边正是面对着江边,岸上的人应该很清楚的看清小呆的出手。
两柄剑像是两条灵蛇似的猛然扑向小呆。
小呆不退反进,他在微小的空隙里钻过,同时他的两只手已同时握住执剑人的手腕,然后举肘一撞。
两个女人已扑跌在地,动也不动一下,全失去了知觉。
‘好、好。’
‘好小子,有一套,身手不赖呀!……’
岸上的当然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他们嘴里却叫笑着喊好。
敢情他们怕看不成接下来的好戏,而故意给小呆喊好。
小呆朝岸边拱了拱手,嘴里王二麻子的说:‘谢啦!各位大哥。’心里却想:‘娘的,等下你们就知道爷爷我藏了多少真本事,只要脱离了险境,我要不打得你们满地乱爬,我就自己一头栽到江里,不开眼的东西,竟敢叫我“相公”!’
船舱顶的一组是逐月和另一少女,她们已一跃而下,一前一后的立刻堵住了小呆。
小呆咧咧嘴,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早已把二人气得花容变色。
同样的,两柄剑一前一后夹击着,迅速攻向了小呆。
故意的躲闪了几个回合,觑得一个难得的机会,小呆一矮身,趁着船舷挡住了岸上诸人的视线,他的手简直就像魔爪,已迅急的点上二人的环跳穴。
两个女人只觉大腿一阵酥麻,立时站不住身,而她们的剑却像互相攻向了对方。
小呆起身抬肘适时撞歪了她们手中之剑,并且又点上了她们的‘晕穴’。
‘哎呀呀……你们怎么自己打自己呢?’小呆故意吼道。
这一切只在剎那间发生,岸上的人根本看不清,因为看她们的姿势就和自相残杀没什么两样。
小呆话说完,就立刻绕到背着岸边的左舷。嗯,他还来得真快,就在飞花和另一少女正想从船头包抄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碰上。
当然她们不知道小呆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已经轻松的摆平其它的人。
小呆伸出食指轻轻的勾动,他的样子哪像要和人打架?简直和‘吊膀子’差不了多少。
两个女人怎么受得了这种二百五式的污辱?
剑动,人亦动。
飞花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阴阳怪气’的‘哑子’是多么的可怕。
因为她们的剑才一动,自己和另一少女就像突然中风般的瘫了下来。
她不知道小呆是使了什么邪法,但是她知道她已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
小呆的眼睛闪过一阵恶作剧后的笑意,他轻轻的扶住她们,并且小心的把她们靠在船板上。
然后他也坐了下来,两只手居然颇不老实的左拥右抱,口里怪叫着:‘来呀!你们出招呀!……’
‘哎唷!你们还真凶得紧呀!……’
小呆用脚踢得船舱‘乒乓’直响。
一个人扯着喉咙自说自话好半会后,他站起身,拿起飞花手中的剑在身上割裂了好几道口子,丢下一句‘莫忘了赔我一件新衣’就走了。
岸上的人看不到这边的情形,可是当他们看到小呆衣衫破裂的转了出来,立即轰然拍手、喝彩。
‘你们这群猪,等一下如果你们还能再拍手,那才是奇迹……’
小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故意喘着气道:‘各位大哥、各位“帆”字舵的好……好汉们
,小弟……小弟总算把六个母夜叉给……给摆平啦……’
‘小子,有你的,你可给咱们男人争了一口气,现在告诉我们你是谁?为什么会坐上了她们的船?’
‘我……我是王口木,人家称我……称我“摔碑手”,我因为赶时间所以……所以花了
银子坐上了她们的船。’小呆真会掰,他把‘呆’字拆了开来,变成了‘口’、‘木’二
字。
‘摔碑手’的称号,江湖上少说也有五、六十个人被人如此称呼,他更是不虞被人拆穿的说。
‘“摔碑手”,你听着,现在你找条绳子把那六个雌儿给统统绑牢,我们要把船拉到江边来,你懂了没有?’
小呆巴不得人家这么说,他几乎立刻的就找了绳子,把那飞花、逐月像绑粽子似的捆了个结结实实。
像李员外这种身材的人,永远都很容易可以买到合身的衣服,而且质料也都是最好的。
因为只有有钱的员外才会常常买衣服,而有钱的员外,他们的身材不全都是和他一样的吗?
李员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要找家馆子,先请这位救命恩人吃喝一顿的,却还是忍不住的先找了一家绸缎行,换了自己一身又脏又破的‘新衣’。
他是不信自己没有穿新衣的命呢?还是他怕他原来的一身和这位艳如桃李的许佳蓉不相衬?
许佳蓉看到李员外一身光鲜的从这家绸缎行出来后,她轻笑道:‘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
李员外明知那不会是什么好话,可是他仍忍不住的问:‘什么话?’
‘有种人就是穿上了龙袍,也不像皇帝。嗯,不幸的是,你好像就是那种人。’
李员外半天作响不得,他只沉默的在前面带路,希望快一点找家饭馆,赶紧请这个不太识趣而又偏喜欢说实话的女人吃完饭,然后挥挥手说声‘再见’。
人为什么都听不得真话呢?
难道李员外连这点雅量也没有?
‘你……你好像哪里不太舒服?’许佳蓉又问。
‘我很好。’李员外木然应道。
‘那么为什么一向诙谐幽默的你,突然间变得不爱说话了呢?难道只为了我刚才所说的话?’
‘不,我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
‘你知道吗?如果你再垮着个脸,我将拂袖而去,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真正原因,那就是我欣赏你的多话和诙谐,如果你失去了这些,我宁愿回家去对着我的北京狗说话。’
李员外苦笑了一声,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冷艳的女人会坦率的那么可爱。
‘为……为什么?’李员外有些不解的问。
沉思了一下,许佳蓉道:‘这个血腥的江湖,已有了太多的杀戮、痛苦、烦恼,我只希望找一个能让我欢乐和发自内心微笑的朋友,而你正是我想要找的朋友。’
甩了甩头,李员外难过的像天即将塌下,他说:‘你说实话,我像什么?’
‘你像什么?你是李员外啊!还能像什么?’
‘那么为什么街上的人,看我的眼光都像看到一堆牛粪一样?’李员外哭丧着脸道。
许佳蓉超前两步,她回过头仔细的看着李员外一会,然后再看看街上的行人。
她笑得弯下了腰,甚至连眼泪都已流出。
她不停的笑,不停的笑……
李员外的脸现在真和一堆牛粪差不了多少,他只能看着她笑,看着她不停的笑。
许久以后,许佳蓉才直起腰,一面擦着眼角,一面还是忍不住笑的说:‘你……你是不是认为……认为我和你在一起……就像一朵鲜花插在……插在牛粪里一样……’
‘不,不是我认为,是他们认为。’李员外很艰难的抬手,指着街上的行人说。
许佳蓉突然收敛起笑,她正色的说:‘你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说?你为什么会那么想?难道你的自信心、你的荣誉感已全消失殆尽?’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李员外叹了一口气说:‘我……我已不是李员外了……’
这的确是种悲哀,没有人愿意改变自己的。
她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也感染了这一种无可奈何的忧戚。
没有酒,没有菜。
李员外请许佳蓉吃的竟然是冷硬得可以把人牙齿给啃掉的‘火烧饼’。
看着许佳蓉望着手中的硬饼,一口也没动过,李员外尴尬窘迫的说:‘对不起,本来我是想好好请你吃一顿的,但是……但是你知道我不得不赶快离开……’
‘难道你要一辈子躲着他们?你这样逃又能逃到什么时候?你要知道你能躲得了一时,又岂能躲得了永久?’许佳蓉轻叹着说。
‘我……我知道这也不是办法,可是刚刚迎面而来的,是我们丐帮的“残缺二老”,我本来已成了他们眼中的叛徒,再加上我又杀了“怒豹”楚向云,你又要我怎么向他们解释呢?’李员外心犹余悸的说。
‘你可以向他们揭发郝少峰的阴谋呀!’
‘我要如何揭发?有谁会相信我?’
这还是句真话,许佳蓉只得默然。
想起了一件事,许佳蓉突然道:‘喂!大员外,七月初七望江楼你和“快手小呆”的决斗,听人说你没到场,能不能说来听听?’
李员外最怕人家问这个问题,但是对这位救命恩人,他已没有什么好隐瞒,于是他说:‘不,那天我在场,可是因为某种原因,我不能亲手杀了“快手小呆”,这是我这一生中最懊恼的事……’
面露狐疑,许佳蓉问:‘你吹牛,你怎是“快手小呆”的对手?’
提起小呆,李员外就想到自己屁股上的‘胎记’,就想到欧阳无双。
他愤恨的道:‘我承认我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我那使针的绝招是他从来不知道的,我敢说他一定躲不过我的绣花针,你又没和他打过,又怎知我不是他的对手?’
许佳蓉露出古怪的笑容,她说:‘我虽然没和他真正的打过,可是我们却差点打起来,他的确是个高手,一个真正的高手……’她回忆着川陕道上和小呆的对峙,她又说:‘他也是个鬼灵精,那天我被他骗了,要不然,那个时候杀了他的话,也就没有望江楼他和你的约战了……’
李员外本来是和她同坐在一方大青石上的。
现在他已站了起来,微胖的圆脸已因惊异快成了马脸,他难以相信的问:‘你……你什么时候碰上小呆?在什么地方又差点和他打了起来?’
许佳蓉吓了一跳,她说:‘有什么不对吗?他是你的敌人,你干么那么紧张?’
是的,李员外简直恨透了‘快手小呆’,虽然他已死了,但是他们总是一块长大、也曾经好得可共穿一条裤子。
人既死,一切都已过去,再提他又有何用?
李员外又缓缓坐了下来。
他没再问,可是许佳蓉却思索了一会道:‘我记得那天是六月十七日,我在川陕道上足足等了他一天……’
六月十七?川陕道上?
李员外回忆着六月十七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他又在想川陕道正是小呆到平阳县的必经之路。
她等他?还足足等了他一天?
她等他做什么?她又怎知小呆在六月十七那天会从川陕道经过?
李员外这次不是站了起来,而是跳了起来,就像他的屁股突然被蛇咬了一口。
他虽然没有被蛇咬,可是他现在却像发现到一条最可怕、最毒的蛇一样,他紧紧瞪视着对方。
他牙齿打颤,语不成声的问:‘今……今年?’
‘什么经验?’许佳蓉简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也难怪她听不懂李员外的话,一个人在牙齿打颤的时候,又怎么说得清楚话?
‘我是说……我是说你在川陕道等……等“快手小呆”是……是不是今……今年的事情?’
许佳蓉也站了起来,并且点头。
‘你……你肯定?’
‘我又没像你一样得了失心疯,我当然记得是今年的事,现在是十月,四个月前的事我怎会忘记?’
‘怎么会?又怎么可能……’李员外退后了两步。
许佳蓉已经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她只愕愕的看着他。
李员外记得很清楚,六月十七那天他也整整等了小呆一天,从天刚亮的时候起,一直到了夜。
他更很清楚的记得,他还打了小呆的肚子一拳。
小呆从洛阳赶来,这是个秘密。
秘密别人怎会知道?
她既拦截过小呆,为什么小呆见了自己却从没提过?
他没提是不是怀疑自己?
李员外冷汗直冒,虽然小呆已死,可是这总是一件令人不得不弄明白的事。
‘你怎么会知道“快手小呆”那天会从川陕道经过?你又为什么要拦截他?’李员外像审犯人似的问。
许佳蓉有些不悦,冷冷道:‘这很重要吗?’
也发现了自己的语气不太得体,李员外展露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说:‘对不起,我一时心急了些,抱歉,抱歉……’
面色稍缓,许佳蓉笑道:‘嗯,这还差不多……我是奉了外公之命才去拦截“快手小呆”。’
‘“左手剑客”白连山?你外公又为什么要你这么做呢?’
‘这是因我外公曾经得过一种怪病,一种心智逐渐丧失,令天下群医束手的怪病,我们只能见着他老人家一天消瘦一天,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直到他已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有一天家中来了一位走方郎中,他说他能治这种病,这对我们来说当然喜出望外……’
‘然后呢?’李员外急着追问。
‘然后?’许佳蓉露出苦笑:‘然后病虽治好了,可是我们却永远都要受到他的摆布……’
‘为什么?’
‘因为外公必须三个月服用一次他的独门解药,否则必全身痉挛不止。’
李员外叹息道:‘我明白了,那么拦截“快手小呆”必是此人的授意对不?’
痛苦的点了点头,许佳蓉说:‘三个月一到,总有人受他所托带上解药,那一次却附上了一张纸条……’
‘怎么说?’
‘六月十五至十七日,川陕道杀小呆,务必全力以赴。’许佳蓉道。
‘那神秘的走方郎中是谁?难道你们就没查出来?’
‘谁知道他是谁?谁知道他在哪里?谁又知道他竟会卑劣的留了那么一手?’
李员外默然了,他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厉害。
这是一个圈套,就像自己一样,还不是陷入了一个解也解不开的圈套里。
脑际灵光一闪,李员外蓦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
‘“菊门”!一定是“菊门”。’他吼了出来。
‘何以见得?’许佳蓉不解的问。
李员外扼要的述说了一下自己和小呆的关系后,他苦着脸道:‘当初我飞鸽传书找“快手小呆”来平阳县,是用我丐帮的“千里鸽”,这件事只有丐帮的人才知道,郝少峰既是“菊门”中人,我想消息一定是他泄露出去,这整件事情……’
李员外打心底泛起一股寒意,他没想到‘菊门’真的可怕到这种地步。
‘只是……只是“菊门”为什么要杀“快手小呆”呢?’许佳蓉不解的问。
她不知道,李员外何尝又知道呢?
现在他对‘快手小呆’的恨意,彷佛已消减了许多。
因为他已想到似乎有人要故意的挑起自己和他的猜忌,甚至他已想到‘快手小呆’约战自己也是别人安排的一种阴谋。
——小呆、小呆你真的死了吗?
——小呆你为什么不讲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曾遭人拦截呢?
李员外心里懊恼的喊着。
他真希望他现在能好好的和小呆谈谈。
毕竟他已发现到朋友之间,如果不能坦诚相见,这就是许多误会的起因。
他又哪里知道他当初隐瞒了发现绣花针之事,不也正是造成了误会的原因吗?
不吃狗肉的人,就算你打死他,他还是不敢吃。
吃过狗肉的人,逮到机会总要来上那么一碗。
而吃过李员外亲手料理、烹调的‘狗肉大餐’,恐怕他一辈子都要回味无穷,连作梦也会垂涎三尺。
李员外在最不高兴、最烦恼的时候,他第一件事就想到弄只狗来消消气、化化痰。
他这说不上来大毛病的毛病,还真是个毛病。
就像有的人一生气,就想大吃一顿、就想杀人放火、就想上吊、跳河、骂人,甚至跑到坟堆里睡觉,抱个女人猛搞,是同样的道理。
这世界本来就千奇百怪,也难怪有千奇百怪的人做出千奇百怪的事情。
也活该这只黑狗倒霉,牠偏偏在李员外最烦心、最不高兴的时候被他碰上。
平常,或许有女为伴,李员外不太敢显露本性。
但是他今天实在无法克制住那脑袋快爆炸的痛苦。
于是——
那只倒霉的黑狗,连一声惨叫也没有,牠已倒地。
传说狗能嗅得到死亡的气息,每在黑夜,只要狗嚎,这附近不出两天准有人会死。
为什么牠就不能嗅得到自己将死?
还是许佳蓉身上的香气,已完全遮掩了李员外身上的杀狗之气?
狗若有知,必将追悔莫及。
因为只有隐藏在浓郁香气中的杀气,才是最令人防不胜防、最可怕的杀气。
火已旺,灶已热。
灶上的大锅里更是香气四溢,弄得这间农舍的主人、以及两个小萝卜头,不时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只巴望着早点尝到这一辈子也没吃过的好东西。
拨弄着灶里的柴火,李员外茫然的不知想些什么。
许佳蓉却坐在一旁,她已好几次想说些什么,可是就不知该如何打开这僵局。
这个白衣素服、貌美如霜的女人,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人总会常常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来,不是吗?
李员外用手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后脑杓,像记起了什么,又像要想忘掉什么。
他有些歉意的望着许佳蓉说:‘你说什么?’
许佳蓉乍听此言,杏目圆睁,一副不明所以的问:‘我什么也没说。’
‘是吗?’李员外眼里突现一丝笑意。
‘什么是不是?我根本没有说话。’许佳蓉也看出了李员外眼里的坏意,她心跳了一下说。
李员外笑了,原本僵凝的空气一扫而空。
‘我好像听到你的肚子咕咕在响,也好像听到它在说搞什么鬼嘛!怎么还没弄好……’
许佳蓉的脸倏地一红,心里暗骂了一声‘死员外’,却说:‘我……我才不会吃那玩意,你……你乱讲……’
李员外没说话,可是他的表情却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态。
许佳蓉真恨不得挖掉他的眼睛,她恨声说:‘你这个人真残忍,连那么可爱的狗你也要杀牠,还……还居然问我吃不吃……’
摇了摇头,李员外做出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他说:‘我的小姐,别人花银子还不一定吃得到,我为了谢你的救命之恩,才亲自下厨,你不吃就算了,还说我残忍,这……这是从何说起嘛!女人,唉!这就是女人,多奇怪的女人……’
‘女人怎么啦!你说,你说,女人到底有什么奇怪!’许佳蓉显然不喜欢别人这么说,故而有点凶道。
‘姑……姑奶奶,你别凶,你别凶好不好?’退后了两步,李员外双手乱摇的说。
‘你说,女人到底什么地方奇怪了。’许佳蓉一副不饶人的问。
叹了一口气,李员外心想:‘一句话不对,就差点翻脸,这还不奇怪吗?’
想归想,李员外可真不敢说出来。
‘我……我的意思是……是你连人都敢杀,我杀条狗又……又算得了什么……’李员外苦着脸道。
这是实话。
许佳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一时之间还真被李员外给说得无话可对,再一看他那副委屈相,忍不住笑了。
‘本来嘛!杀条狗都算残忍,那杀人岂不更残忍……’李员外更感委屈道。
‘我……我杀的都是坏人。’
‘我杀的也是坏狗呀!你没瞧见牠刚刚在你身旁,狗鼻子不停的嗅着,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李员外自己也差点忍不住笑说。
有着一剎的愕然,许佳蓉想着李员外的话。
待她会过意来,李员外已躲得老远。
她简直哭笑不得,直跺着脚骂道:‘死员外,臭员外,你……你真的要死啦!’
李员外诙谐,李员外幽默,可是她还真受不了这种诙谐、幽默法。
她也更深深体会到李员外还真有能把人给气死的本事。
一对�
�农夫妇,一对可爱的男孩。
再加上李员外和许佳蓉,一共六个人围坐在大桌面上。
肉香四溢,浓汁香郁,每个人都连吃了好几碗,独独许佳蓉坐立难安的,就是没勇气提起筷子。
李员外用肘轻撞了她一下,嘴里含混道:‘你真不吃?’
摇了一摇头。
‘何必呢?我保证这是你这一生所吃过最好的美味,尝一块好不?’
还是摇了摇头,但是她摇的比较轻。
‘你只要想到这是鸡肉、鸭肉,那么还有什么不能吃的?’
这次她没摇头。
‘好啦!如果你不吃的话,我敢说你会后悔一辈子。’
没说话,可是她不觉的咽了咽口水。
李员外笑在心里,面上可一点也不敢露出痕迹,因为他知道要一个人做一件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千万要沉住气,慢慢地说服、慢慢地怂恿。
李员外挟起一块,放到了她的碗里。
他说:‘哪,这是最小的一块,你只要轻轻的咬一小口就好了,要不然你先不要吃肉,只要喝一点汤好不?’
不再坚持,许佳蓉说:‘那……那人家就喝一点汤好了……’
‘好,你先喝一点汤好了。’李员外已经拿过她的碗,为她盛了一点汤。
有些喝毒药的样子,许佳蓉闭上了眼,浅尝了一口。
李员外故意不去看她。
因为他已见得太多,每次他请人吃狗肉大餐的时候,最初总有许多女人也是和她一个德性,然而她们到最后却吃得比谁都多,也吃得比谁都快,生怕别人抢光一样。
李员外噙着一抹笑意望着许佳蓉。
嗯,她现在的样子,就像刚吃了人参果一样。
她当然知道她刚刚喝下去的是什么汤,然而她却猜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汤比这汤还要鲜美、还要可口。
她轻咋了一下双唇,意犹未尽。
‘怎么样?没什么可怕吧!来,现在你应该有胆量,轻轻地咬上它一小口了吧!’
‘我……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李员外肯定的说。
许佳蓉拿起了筷子,有些颤抖。
李员外心里骂道:‘娘的,瞧你那副温吞劲,还真急死了人,就算吃人肉吧,也没那么可怕。’
人在世上,有很多时候机会是稍纵即逝。
做事如此、做生意如此、追寻爱情亦是如此。
甚至吃狗肉也是如此。
离谱?
不,一点也不离谱。
这间农舍是用泥砖堆砌而成,而屋顶是厚厚的茅草。
那个年头种田的人,没被饿死已够幸运,因为种田的人除了赋税、缴粮、加上田租,每年收成所余仅够温饱。
所以这对老农和他们的孙子,不但好久没吃到肉,而且更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许佳蓉只尝了一小口,好小好小的一口。
然而当她嘴里的那一小口还没咽下肚,她的眼睛已经盯到锅里。
这是必然的现象,李员外已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手艺。
也就在许佳蓉看着锅里,盯着那最大一块的时候,她在想,等下一定要先挟那一块。
‘呼!’
‘哗啦!’
这整间屋子已被人撞了开来。
泥块、茅草齐飞。
许佳蓉不但锅里最大的一块已无缘品尝,就连她筷子上那一块也不知飞到哪去了。
八个像能一拳打死一条牛的粗壮乞丐。
六个貌美如花的瞎子。
他(她)们全怒视着屋里的李员外,不管看不看得见。
茅草压不死人,可是农舍的主人和两个小孩却早已躲在桌下吓得半死。
李员外和许佳蓉直愕愕的站在那里,虽然他们全都是一脸惊异,然而李员外却多了三分惶恐。
因为他不但领教过那六个瞎女人的厉害,他更知道那八个粗壮的乞丐,正是郝少峰辖下的‘八大天王’。
李员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新衣,不知他在叹息新衣已变成脏衣呢?还是他在想自己这回总不会再光着屁股让人追得满街乱跑?
没有人说话的时候,第一个说话的人一定是李员外。
不该说话的时候,你听到有人说了莫名其妙的话,那人不是李员外,就一定是‘快手小呆’。
‘为什么你们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呢?难道我的“针”你们嫌小?还是你们喜欢换一个地方?’
李员外已摸出了一把针,同时他说着只有六个瞎女人才听得懂的话。
‘下流、无耻!’在屋角已转出了欧阳无双。
一个高大的乞丐在她的后面。
这两个全要他命的人一出现,李员外尚有几分挪揄的笑容已失,他后悔、更是懊恼。
他后悔为什么这张嘴老是乱说话,而偏偏让她听到。
他懊恼为什么不先想到,既然这些人都到了,那么他们的头头岂能不到?
他的心已麻,他的脸已变。
毕竟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已够他心麻,何况同时遇见两个?
那么他又怎能不变脸?
‘你……你们怎么找……找得到我?’李员外哑然问道。
没人理他,可是那‘八大天王’的眼睛却不经意的望了望地上散落的锅盆碗筷,同时他们有些耸动鼻子。
李员外明白了。
同时他差些把刚才吃的狗肉全吐了出来。
‘飘香三里、飘香三里,李员外啊、李员外,这个吃狗肉的毛病再不改的话,总有一天你会被人像杀狗一样的给杀了……’李员外心里喃喃叹道。
他当然知道丐帮里的人鼻子一向最灵,再说又有谁能像自己一样,熬出那么香的狗肉味来?
欧阳无双和郝少峰同时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李员外总算明白了,虽然他有过怀疑,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再白痴也想得到欧阳无双定是‘菊门’中人。
‘列位,你们拆了人家的房子,砸了我们的锅,又摆出了这么一个不太友好的场面,到底是为哪一桩呀?’许佳蓉一向冷艳,现在却古怪的笑着问。
敢情她真是让李员外传染了?
‘你是谁?’欧阳无双有一种无法忍受的妒意问。
‘你又是谁?’许佳蓉亦颇怀敌意的问。
霎时间两个女人不再说话,她们全用一种外人无法了解的眼神互相打量着对方。
欧阳无双不算很美,但是她年轻,更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就算她不笑,别人也知道她笑起来一定很迷人。
许佳蓉美得冷艳,虽然她现在一袭白衣已沾满了灰土,头发上更有少许茅草,但仍无损她的艳光照人。
逐渐的,两对胶着瞪视的目光,已全燃起了一种一触即发,一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战火。
‘你很美。’欧阳无双不得不承认。
‘你也不差。’许佳蓉傲然道。
这是大战前短暂的宁静,因为谁也看得出来她们彼此都想杀了对方。
李员外不知道那位长辈郝少峰为什么到现在连一句话也不说。
但是他知道不说话有时比说话更令人可怕,毕竟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
他已防着,同时他嚅嚅道:‘双双,这……这是个误会,真的,你听我说,这真……这真的是个误会。’
‘不要告诉我是个误会,我只相信我自己,同时我告诉你,我不是破鞋,更不是破锅,穿了可以丢、破了可以补,你这下流、卑鄙的禽兽,你怎么不问问你屁股上的疤?这会是个误会吗?’欧阳无双一听李员外仍然一口咬定是‘误会’,立时忿怒的有些控制不住的大骂出口。
不自觉的,李员外居然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屁股。
笨哪!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蠢猪,你这一摸,岂不告诉了大家,你屁股上正有着不能见人的东西?
看样子他真给欧阳无双骂迷糊了。
李员外发现到自己‘对门李四没有偷’的举动后,他简直恨不得一头钻到地底。
他苦着脸。
许佳蓉却瞪大了眼。
她冷艳的脸上更见冷漠,她眼中已现泪光……
她更胸膛急剧起伏,有些难以自制,亦有些不相信的悄然退后两步。她喃喃道:‘你……你真的有……’
‘我没有。’李员外说。
这更是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因为人家问的是有没有疤这回事,而李员外会错了意,他以为人家是问有没有做过那种事。
所以他当然极力否认。
‘没有!李员外,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就脱了裤子,让大家看看,如果真的没有,我欧阳无双立刻横剑自刎。’欧阳无双也会错了意,她一听李员外说‘没有’立刻尖着嗓子吼道。
这可真变成有理也说不清的事了。
李员外是男人没错,可是男人也不能随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裤子让人验身呀!
他不能脱,也不敢脱。
他简直急得快成了一个疯子,他更是语不成声,只会说:‘我……你们……我……老天啊……’
可怜的李员外,他除了喊天外又能做什么?
妙的是,人家喊天的时候大都双手抓着头发,这个‘二百五’他喊天的时候,却双手抓着裤腰带,生怕人家会扒了他裤子一样。
欧阳无双当然敢叫李员外脱裤子,因为她已不是黄花大闺女。
然而许佳蓉却是清白无玷的玉女,她怎能要李员外脱下裤子?
难道她已忘了自己是个少女?
难道李员外脱不脱裤子对她有那么重要?
她竟然泪已流下,惶声说:‘李……如果你真没做过那种……那种事,为什么……为什么不证明你的……你的清白呢?’
李员外一听这话,脑际‘轰然’一声,如遭雷击。
他发疯也似的跳着脚,嘴里更怪叫、怪喊道:‘我……我承认我屁股上有胎记,我承认,我统统都承认,妈的蛋,你们这一群人全疯了,全有毛病,为什么你们就那么喜欢看男人的屁股?老天,老天爷,你怎么不把那个东西生在我的脸上?为什么?为什么……’
许佳蓉走了,飞快的走了。
没人阻拦,就是有人阻拦,也不见得拦得住她。
何况她又不是人家要找的对象。
但是谁都看得出她临走时,脸上串串珠泪洒落一地。
她哭什么?
她又为什么像遇见鬼一样的离开李员外?
她不是喜欢他的诙谐、喜欢他的幽默,更爱听他能笑死人的笑语?
这个女人,难道,难道她已陷入李员外的笑里?
难道,难道她已掉入一种看不见的网里?
她只见过李员外两次,而真正认识在一起的时间也才只有两天,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李员外,你这傻子,你恋爱了两次,却放走了第三个真正爱你的女人。
笨喽,猪喽,你这天字第一号的傻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