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也想凭着这太子之尊留住什么,可惜,夜长留那样的人,又岂是区区一个朝不保夕的太子可以留住的?
他是非要那皇位不可了……
“殿下,到了。”赶车的小太监轻轻掀起帘子,在看到主子面上近乎温柔的笑意后猛地一愣,立刻安静的垂下头去。
“是么?”笑意在瞥见宫门的瞬间消失无形,太子微微颔首,尊贵无匹的下了马车,行云流水的向着御书房行去,把事情交代给父皇倚重的李公公后抽身而退,不去看御书房内母慈子孝的一幕。
皇后娇嫩的笑声和着二皇弟埋怨的声音一起传入耳中,接着是父皇略有虚弱却难掩慈祥的附和,太子转身的动作顿了顿,又一路往东宫行去。
坐在案前提起朱笔,翻开了奏折却无一字入眼,刚刚在那御书房外听到的热络喧闹还在耳边,太子皱眉咬着下唇,疲劳的阖上眸子。
每当他看到父皇和皇后,以及二皇弟他们在那个小小的,亲情环绕的圈子里时,都是嫉妒的,可是后来,这种嫉妒就变成了记恨,记恨那无血无泪的君王,就那么毫不在意的逼死了他的母妃。
直到夜长留成了他的伴读,深得圣宠,再加上身份不同,也能跟着参与这所谓展现亲情的时刻,皇后每每说上什么,她就阴阳怪气的讽刺什么,不消几日,愣是让父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候多了些,气的皇后花容失色。
他清楚的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失控,只能咬牙不去想更多,拼命地投身于无穷学识中,几乎到了不眠不休的程度,恰逢皇上下旨将夜长留软禁于府,企图避开那抹让他恐慌的感情。
奈何,骗人容易,骗心太难。不过七日未见,那人身影就入了梦,梦中百般愉悦,醒来又是一片空虚凄凉。
笔尖朱砂落在案上,轻微的声音在这落针可闻的东宫内清晰可闻,惊得太子立刻回神,唇边温暖的笑靥就这样僵在了唇角,只余幽幽一声叹息。
虽说三日前的方法下作了点,可毕竟夜长留也算对他有意。骨血至亲又能如何,瑾瑜皇叔能得到的,没道理他就不行——就算此刻如履薄冰,也只是现在不行。
沉默着翻开户部尚书李兴的奏折,笔走龙蛇的写下一行批注,桃花眸中精光四射,难掩其中志在必得。
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等他得了这天下,就不会再有人说不行,也不允许有人说不行。
与此同时,轻车简从的夜长留正一脸郁闷的对着油盐不进的羽流光,惆怅的眯着凤眸。
“我是定要回羽国的,你要不要与我一道?”羽流光把玩着车内装饰的碎玉,头也不抬的邀请。
“多谢,不过我要先去找个人。”夜长留耸耸肩,眼神游移,突然开口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清觞的人?”
羽流光捻着碎玉的动作猛地一停,被那尖锐的锋芒在指尖上划了个口子,一边看着夜长留手忙脚乱的帮他包扎,一边讶然的挑眉,低声问道:“你找他作甚?”
夜长留闻言一愣,下手的动作略略一个用力,换来羽流光不爽的瞪视。
“抱歉抱歉。”夜长留连忙收了心思,继续低头和那纯白的绸缎作对,终于在对方手指上包扎出一个分外妖娆的蝴蝶结。“清觞……据你所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羽流光皱眉看着指头愚蠢可笑的包扎,不置可否的悄悄藏进手心,咳了两声道:“没有人不知道司清觞,我知道的和其他人也并无不同。听说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如今已经灭亡的汜水国,汜水国首府的司命殿……不过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夜长留刚刚冒起星火的希望又被人无情破灭,垮了双肩随着马车摇晃的节奏叹息:“这么说根本找不到了?”
“倒也不一定。”见夜长留一脸颓废,羽流光抿了抿唇,敷衍着安慰了下:“只是没人能证明他还活着,同理,也没人能证明他死了。不过本王倒是觉得死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作为汜水国的守护者,却连汜水灭国的时候都未曾出现。”
夜长留颔首不语,神情微妙的想起藏在袖口的药丸,还有那让人入目难忘的字迹——司清觞这个名字是否只是个巧合?若真是同一人,为什么不出来见她?那药丸和见机行事又是个什么作用?
羽流光抬眸观察着夜长留细微的表情,配合着安静下来,挑起车帘观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清风吹入马车内,吹起羽流光额前细碎的发丝,他兀自凝眸沉思,琢磨着还有多久才会和前来接应的臣子碰面。
面上微痒的触感勾回了夜长留的心神,直觉的伸手抓住在面颊上飞舞不休的罪魁祸首,拽的羽流光立刻愤愤的回过头来,红润的唇轻轻的擦过夜长留呆愣的眼角,感受着夜长留卷翘的睫毛从唇上扫过,麻麻痒痒的让人心神不安。
二人均是一愣,夜长留下意识的放开了手中冰凉的发丝,同时向后退了一步,瞬间分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危襟正坐的躲避着彼此的目光。
羽流光只觉喉中干渴,抓起案上凉茶一饮而尽,两只眼睛牢牢的盯着翻飞着的车帘,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揉因为动作过猛而磕到的肩膀。
夜长留几乎是在危襟正坐的同时就听到了脑海中属于另一人的咆哮,唇角抽搐的压低目光,试图和那个在脑中蹦来蹦去飙高音的夜子安好好谈谈。
“你!贱民!你对本王的妃子做了什么!”夜子安暴躁的恨不得一口把这个占据了她身体的恶魔吃下去。
夜长留淡定的扫一眼对面犹自尴尬的羽流光,收敛心神回应:“呦,长进不少,去水牢还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那个,跟你什么关系?”
“哦?他已经去了?”夜子安嚣张的声音露出两分喜意,趾高气昂道:“贱民,本王劝你还是老实的滚出去,十日之内,本王必定要夺回属于本王的一切!”
“那就试试看好了。”调动迟迟没有恢复意象的精神力把叫嚣不休的夜子安扫到一边,夜长留神色一松,悠哉的打个哈欠,友好的看向正把玩茶盏的羽流光:“这马车小了点,马上就要入夜了,是你先就寝还是我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