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奴曼忙向丘贝、路文香道谢：“谢谢二位壮士相救！”

　　路文香鄙视地看着哈奴曼：“什么壮士！你这猴头菇会不会讲话？我哪里像壮士了？”

　　哈奴曼改口道：“感谢壮士、淑女相救。”

　　路文香点头：“这么说还差不多。指着一个女孩子叫壮士也太奇葩了。”

　　哈奴曼：“感谢二位高义，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丘贝迷惑道：“我们一直跟在罗摩身边看戏，难道你一直都没有发现吗？”

　　哈奴曼：“是吗？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二位的存在感实在是太薄弱了，以至于我完全没发现。”

　　丘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原来存在感如此薄弱吗？不过也好，许多事情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去参与，只要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就行了。现在这种关键时刻才是自己出马的事情。

　　哈奴曼又说：“我准备回去梨舍牟迦山给罗摩报信，告诉他悉多就在这个地方。罗摩出马的话，一定能够将悉多救出来。二位要同我一齐回去吗？”

　　丘贝摇头：“我们就不回去了。这魔王拉伐那也是我们要对付的人，你且先回去和罗摩汇合。说不定你们打过来的时候我这边还没结束。”

　　哈奴曼劝解道：“那魔王拉伐那有二十只眼睛，二十条手臂，能挥舞二十样武器，端的是非常厉害。我恐怕你打他不过。”

　　丘贝摆摆手：“莫慌。就算我打他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对付我。到时候你们过来，岂不美哉？”

　　哈奴曼无奈，只得先回梨舍牟迦山向罗摩报信。看罗摩还有山上的猴国国王苏格礼如何决断。

　　哈奴曼走后，丘贝和路文香说：“这哈奴曼你应该了解吧？”

　　路文香点头：“当年鲁迅先生和胡适之间有许多论战，其中之一，便是孙悟空的原型问题。胡适对印度的传统文化很是景仰，认为孙悟空是舶来品，原型是印度神话里的哈奴曼。”

　　胡适认为《西游记》的美猴王孙悟空原型就是取自哈奴曼，他说：“我总疑心这个神通广大的猴子不是国货，乃是一件从印度进口的。也许连无支祁的神话也是受了印度影响而仿造的。”又说，“我依着钢和泰博士的指引，在印度最古的记事诗《拉麻传》里寻得一个哈奴曼，大概可以算是齐天大圣的背影了”随着印度佛教东传中国，《罗摩衍那》记载的“楞伽城大战”中大闹无忧园的情节，就被改编成《西游记》中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陈寅恪与季羡林皆同意此说法。

　　“而鲁迅则认为孙悟空起源于巫支祁。”路文香继续说。

　　巫支祁：传说为淮水水神之名，《山海经》记载“其形若猿猴，金目雪牙，轻利倏忽”。大禹治水时，巫支祁做恶被天神庚辰（一说即应龙）擒获，锁于淮井之中，这就是著名的“禹王锁蛟”的故事，从此淮水边也有了著名的“支祁井”。

　　路文香又道：“无论是哈奴曼还是巫支祁，被认为是孙悟空原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都是猿猴一类。”

　　“这一点完全站不住脚。”丘贝道，“不足信，不足信。灵长目动物分布广泛，到处都有他们的传说也属正常。”

　　路文香又道：“胡适等人认为孙悟空起源于哈奴曼的一个原因是孙悟空的武器是如意金箍棒，而哈奴曼的武器是虎头如意棍。但是我们刚才也看到了，哈奴曼的武器与其说是一条棍子，倒不如说是一把锤子。跟金刚杵倒是有些相像，只是名字叫做棍子罢了。这一点，也不足信。另外刚才如果不是我们出手，应该是哈奴曼本人放火烧魔王的王宫，被胡适等人和孙悟空大闹天宫联系到一起，这个理由比较牵强。”

　　丘贝道：“听起来是有点牵强。不过我觉得这个说不定还真的跟孙悟空有些联系。闹龙宫、闹地府、闹天宫这这个剧情，明显就是出自一个套路。跟哈奴曼烧魔王的宫殿很相似。”

　　路文香：“但是分析西游记的发展历程，闹天宫这个剧情有一个明显的发展脉络。在元杂剧版本的西游记中，孙悟空没有闹天宫。只是在天宫偷东西。。偷完回家之后不懂闷声发大财，反而大肆庆祝，搞了个什么仙衣会，这才被天庭发现。仙衣会这名字就是因为偷了王母的衣服。后面这个庆祝的剧情很像是小说里那个钉耙会的套路，这里先不说。总之早先的版本里面孙悟空在天庭只是偷东西，到了明朝吴承恩的小说版本，才出现了大闹天宫这个剧情。如果说大闹天宫这个剧情来自于哈奴曼放火烧魔王的王宫，那么一开始就应该是大闹天宫，而不是后面才发展成大闹天宫。这个理由还是站不住脚。”

　　丘贝道：“这么说起来，鲁迅先生说的巫支祁一说才是对的？”丘贝只知道小说版西游记是吴承恩收集了之前已经有的故事，再自己写成一本小说。对什么元杂剧版西游记、平话版西游记完全不了解。

　　路文香道：“以巫支祁为原型的理由，是说巫支祁作为水神兴风作浪，被治水大禹关了起来。而后来孙悟空取得的如意金箍棒就是大禹的定海神针，所以巫支祁是孙悟空的原型。”

　　丘贝：“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

　　路文香耸了耸肩膀：“这还不提杂剧版本的西游记中孙悟空只说耳朵里有一根金棍。没提到这根金棍的来历。另外，杂剧版本里的孙悟空兄弟姐妹一共有五个。大姐骊山老母、二妹巫枝祗圣母，大哥齐天大圣，小弟耍耍三郎，加上他自己通天大圣。这个巫枝祗圣母才是以巫支祁为原型。”

　　“什么？自己通天大圣？”丘贝眉头皱起，他对巫支祁在元杂剧里是孙悟空的妹妹没什么想法，倒是惊讶那里孙悟空居然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不是齐天大圣？”

　　路文香：“在元杂剧版本，孙悟空本来名字叫做孙行者，被唐僧收做弟子之后才取了悟空这个法号。而小说版本里面，吴承恩改成了悟空这个名字是菩提老祖给孙悟空起的，后来被唐僧收做弟子的继续用这个当法号。而孙行者这个名字则变成了后来根据身份起的。”

　　丘贝道：“这个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不用跟孙悟空另外起一个佛家的法号。你继续说，孙悟空为什么是通天大圣而不是齐天大圣。”

　　路文香一摊手：“你问我，我问谁去？不同版本的说法不一样。刚才跟你说是元杂剧西游记中的。到了另一出杂剧《二郎神锁齐天大圣》里面，去天庭盗仙丹的就变成了齐天大圣了。说是大哥通天大圣，姐姐龟山水母，自己齐天大圣，妹妹铁色猕猴，小弟耍耍三郎。这边又成通天大圣是大哥，齐天大圣是弟弟了。这两个版本谁先谁后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认为小说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可能都看过。至于他为什么最后会选择齐天大圣，也许只是因为齐天大圣这个名号听起来比通天大圣这个名字好听。关于孙悟空的兄弟姐妹，在小说版本中被作者删除了。不过除了当时的杂剧以外，其他地方也能看出孙悟空在原本的设定中是有兄弟的。顺昌就有一座大圣庙。里面有齐天大圣和通天大圣兄弟的合葬墓。”

　　丘贝又问：“那么就你个人来说，你认为孙悟空的原型应该是哪个呢？”

　　路文香道：“我认为孙悟空的原型应该是南方的猿猴信仰。”

　　丘贝：“猿猴信仰？”

　　路文香：“对。猿猴信仰远远早于西游记的成书时间。最早追溯到唐代，就有祭祀猴王的记载。这还只是记载，实际上应该更早。不过这个时候的猴神，既不是西游记中那样神通广大最终成佛的斗战胜佛，也不是现在南方大圣庙中保境安民的齐天大圣，而是暴戾无常的邪神。早期东南山民供奉祭祀猴神，主要是因为对猴子的恐惧。在山民们的日常生活中，跟猴群冲突不断。猴群经常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令山民非常恐惧，干脆将猴子当成神明供奉起来。”

　　丘贝：“供奉邪神，这个有点……”

　　路文香：“供奉祭祀邪神平息邪神的怒气，避免邪神造成的灾祸，在世界宗教文化史上，是非常稀疏平常的事情。希腊的主神宙斯原本就是作为雷电灾害的邪神被供奉，甚至连十字教的耶和华，原本也是作为制造洪灾的邪神被供奉。这是信仰到宗教发展的必由之路。在东南的民间信仰中，至今还有一个名叫丹霞大圣的神明。据说丹霞大圣是一只红毛猴妖，四处为非作歹，奸淫掳掠。后来才被临水夫人收服，被阉割之后改过自新，成为包围乡民的善神。”

　　丘贝：“你的意思是孙悟空的前身是丹霞大圣？”

　　路文香：“不是。我可没有这么说。孙悟空形象的来源肯定很复杂，我认为主要是来自于猿猴信仰。而在猿猴信仰中，丹霞大圣、通天大圣、齐天大圣显然是不同个体。孙悟空来源于通天大圣、齐天大圣、弥天大圣这三兄弟的可能性最大。这三兄弟一般是被供奉在一起的。当然，这三个原来的形象也不会比丹霞大圣好哪里去。至于现在，孙悟空的形象又反馈到本来的民间信仰中出。导致新修的大圣庙基本上都是孙悟空，不过名字也可能是通天大圣。可以认为在原本的信仰中是有好多个猴神的，后来这些猴神借助西游记合为一体了。”

　　丘贝：“通天大圣、齐天大圣融合为后来的齐天大圣我能够理解。难道丹霞大圣也能融合到齐天大圣里面去吗？不是说完全是不同个体吗？”

　　路文香：“这个就是西游记的强大了。不仅将原本的通天大圣、齐天大圣全洗成美猴王孙悟空，丹霞大圣的信众们也重新打造丹霞大圣的心想，将他往齐天大圣的方向打造。许多宫庙连名号也都一起改成了齐天大圣。齐天大圣扩张了势力，不过原本属于丹霞大圣的锅也要背了。你就当作是原本丹霞大圣、齐天大圣、通天大圣他们都在一起做买卖，齐天大圣和通天大圣是一家的，虽然挂着两个牌子，但是其实是一个品牌。后来齐天大圣这个牌子打响之后，齐天大圣、通天大圣还有他们的兄弟弥天大圣就全部以齐天大圣这个品牌活动了。至于丹霞大圣，属于加盟商那种，虽然原本不是齐天大圣家的，但毕竟是亲戚，得到了授权之后也以齐天大圣的名号活动。”

　　丘贝点点头，叹了口气：“总之这些神灵之间的关系就是特别复杂。”

　　路文香道：“那是自然。分析神灵源流的话，经常会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不是过去的我，你也不是过去的你这种状况发生。面对这种状况，有神论者只能相互指责对方是异端，而像我这样的无神论者则只能慢慢厘清这里面的复杂关系。”

　　丘贝将手按在地板上：“好了，咱们扯淡也扯完了。该干正事了。”

　　他说着，整个身体化作虚幻，与整个魔王城逐渐融为一体。

　　丘贝作为死宅的能力越来越强了，现在已经能够将这个魔王城变成鬼城。

　　被丘贝杀死的魔族小兵，会变成行尸走肉复活。结果就是魔族的人越打越少，而丘贝的人越打越多。更可怕的是，魔族赖以维系安全的这座魔王城现在就是丘贝本身。对于他们来说，任何地方都是危险的。

　　魔王拉伐那见魔王城中变成行尸走肉的魔族士兵越来越多，就将他的儿子雷音派上了场。

　　那雷音可不是等闲之辈，他箭术超群，几乎可以将那些变成行尸走肉受丘贝控制的魔族士兵一一爆头。

　　然而那些行尸走肉就算脑袋上中箭，也不会停止行动。他们只会凭借本能行动，不将他们彻底破坏，是消灭不了他们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