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九醒来的时候正枕在花螺腿上,她懵然地看着花螺温柔的眼神,再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有光芒,有花香,还有温度。终于从冰牢出来了?
“阿九,苦了你了。”花螺轻轻替青九拢了拢鬓发,心疼地说道。青九空洞迷茫的眼神渐渐有了一丝生气,不敢动弹,怕这只是个梦,醒来的时候又回到那个万丈深渊里。
啪嗒一声,一滴泪珠打在青九的脸颊上,她终于确认这不是个梦,眼前是真实存在的花螺,她真的从冰牢里出来了。青九登时起身,一把抱住花螺,趴在她的肩膀上,默默无言。怕气氛太伤感,青九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放开花螺笑嘻嘻地说道:“我说的没错吧,只要我师父一回来,我不就没事?哎呀,我肚子都快饿扁了,好想吃肉好想喝酒。”
花螺噗哧一笑,衣袖轻挥,登时一桌美酒佳肴便出现在青九面前。青九双眼放光,挽起袖子,左手抓肉,右手提酒,好似又回到了青丘山的日子。仰头喝下一口美酒,青九把眼泪憋会眼眶,她自然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花螺见青九大快朵颐的样子,心知青九此番又是刻意强颜欢笑,不过就是为了不让她担忧罢了。花螺心下一阵心酸,又知道她素来不愿意在人前流露脆弱,只是硬撑着。她轻轻按住青九的手,见她眸光清丽,一脸明朗的笑,越发心疼,说:“阿九,不必硬撑,有什么委屈告诉我就好。”
青九神色一顿,避开花螺的目光,大笑一声说:“那鬼地方,我再也不愿意进去了。”花螺心下酸涩,面露心疼之色,不愿意勉强青九再说。片刻后,花螺轻轻叹息一声,而后恢复素日轻快的笑,说道:“这段时间可又得忙死我了,羲和娘娘吩咐我把神官晔渊和女帝姬纭的婚宴办得风风光光的。”
一声脆响,酒盏登时摔得四分五裂。花螺立时住了口,转眸看着青九,瞥到她眼底稍纵即逝的惊痛。青九惊慌一笑,看着摔碎的酒盏解释道:“手滑,手滑。”而后抓起酒壶再次大饮一口,赞赏地对花螺说道:“好酒好酒,可怎么感觉喝不醉呢?花螺,难不成你用果酒哄我啊?”
花螺见青九颇有失态的样子,脸上浮现出担忧的表情,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青九津津有味地吃着菜肴,夹了一筷子青菜递到花螺眼前,眼眸清冽地看着花螺说道:“你也尝尝,味道很不错。”见花螺轻轻地摇了摇头,青九失望地自己吃下,笑嘻嘻地说道:“哎呀,我忘记了,你们仙是不吃不喝的。没事,我自己吃自己喝。”
花螺眼中惊疑不定,见青九仰头饮尽酒壶中的酒后嘟着嘴巴说道:“没了?这么快就喝光了。”
“阿九,对不起。”花螺轻语道。青九醉眼朦胧,她看着花螺笑嘻嘻地说道:“干嘛说对不起?因为不给我多变出一壶酒吗?”看着青九笑得泪光闪闪,花螺难过地不知道怎么说话?难道,难道阿九喜欢的人当真是神官晔渊?
良久后,青九梦呓般地问道:“他们,什么时候成婚?”花螺摇头,轻语道:“不清楚,大概筹备好就可以吧。”青九无声地点点头,嘴角轻轻一扬,是哀而不伤的笑,终于可以死心了,不是吗?
“你说,当初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会不会爱上你,所以你愿意为了这个答案付出一切。当这答案终于揭晓,他不爱你,更可笑的是,你得到了另一个答案,那就是他不但不爱你,还要杀你。然后,你躲开了,再不愿意回忆不愿意面对他。当不得已再次面对他的时候,你又不甘心,可结果又已经注定,为什么还会重新生起期盼?现在,是不是终于可以彻彻底底死心了?”青九抬眸看着转身离去的花螺,轻轻地问道。
害怕看到花螺同情的目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安慰?明明需要安慰,却又对苍白无力的安慰感到愤怒,她到底怎么了?青九抢先开口说道:“对了,我去看看月华蒂莲,好长一段时间没照管它了,不知道如何了?”花螺来不及叫住青九,便见她凭空消失。
走出梵音镜的时候,花螺心下焦虑不安,她突然极其不愿意去操办这场婚宴,甚至有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撺掇着,那就是要毁掉它。一路心事重重地走回妙元宫,红荷和银柳见花螺回来,跑过去兴致勃勃地问道:“花螺,你说若是把场地放在瑶池那边会不会更好点?对了,我们要不要把银河移到那边去?”
红荷和银柳正在兴头上,越说越兴奋,眼前已然浮现出风光无限的场景来。花螺心内本就凌乱,终究沉不住,怒道:“你们爱怎么摆弄就怎样摆弄,跟我说有什么用?”红荷和银柳登时愣住,惊愣地看着花螺,而后面面相觑。
花螺一时懊悔,软下语气,勉强一笑,说道:“你们的主意很不错,我记住了。”不待两人再说话,花螺径自抬脚离去。
一道绿色身影目睹眼前之景后,弹指间闪身而过,拦住花螺去路,热情地喊道:“花螺姐姐,请留步。”花螺见是姬纭身边的绿奇,微不可察地蹙眉,客气疏离地问道:“何事?”绿奇脸上带着虚情假意的笑,说道:“我们女帝说了,此番婚宴三界都极其关注,必然得幸苦花螺姐姐尽心尽力操办,女帝自会有赏赐。”
花螺听罢,不知为何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面上却冷漠地应道:“请女帝放心,羲和娘娘交代的事,花螺不敢怠慢。”
绿奇眼里浮现出一丝冷意,眼中的隐忍一闪而过,但见她嘴角微微一挑,做了个礼便转身离去。突然,一面像是铜镜的小东西无声地从绿奇袖中掉落,绿奇的目光一瞥而过,而后径自离去。
花螺继续抬脚离去,不想脚下踢到一面镜子,她好奇地蹲下身捡起它,却见不过一面普通的云镜罢了,正要丢下,突然镜面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脸庞,花螺愕然,把注意力都转移到这面云镜上。
花螺的脸色极其难看,眼角处的花妆微微颤抖,想是气急了吧。深吸一口气,花螺将云镜藏入袖中,心中的那团矛盾越发困扰着她,只觉得是理不清,剪还乱,真不知如何是好?
花螺离开妙元宫,漫步目的地走着,神情恍惚间和对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花螺不顾疼痛,也不理来人,抬脚继续走着,不想一个老者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小花螺,见到老夫不打招呼也就罢了,撞到老夫还不打招呼就不是了。”
回眸一望,见是月老,花螺无精打采地道歉道:“月老,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们小辈计较了,下次花螺提上好酒登门赔罪去。”月老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呵呵地说道:“老头子固然晓得你的酒是上等的好,凭我们的交情,老头子倒要问问,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出了什么麻烦?要不要老头子帮你出出主意?”
花螺摆摆手,眼底浮现出一丝不耐烦,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事,您老忙活去吧。”说罢便转身离开。突然,花螺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登时回身叫住月老,“月老,你且等等。”
“呵呵,是不是还是需要老头子帮忙啊?”月老手中浮尘一挥,笑呵呵地抚须问道。花螺嘴角一扬,眼里闪过一丝紧张和不安,随即强自镇定下来,低声问道:“月老,你能不能借给我一根红线?”
月老一惊,连连后退两步,摇摇手说道:“红线怎么能借?老头子司姻缘之职,若是乱了序,老头子怎么向帝君交代?”花螺拉着月老的衣袖,嬉皮笑脸地撒娇道:“我又不乱用它,您老也知道,我奉羲和娘娘之命操办神官晔渊和女帝的婚宴,娘娘对神官和女帝的婚宴可是很看重,说了缺什么只管说的。我想啊,反正神官和女帝的姻缘是绑在了一起,就向您老借用他们的红线,结一朵百年好合彩,作为饰物。您老难不成还放心不了?”
月老听花螺这么一说,登时放下了心,又觉得推脱不掉,想想似乎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便把头一点,答应了下来。须臾,月老手掌绽放出红光,而后掌中托着一寸打了蝴蝶结的红线,小心翼翼地递到花螺手中,嘱咐道:“切记要小心保管好啊。”花螺笑嘻嘻地接过月老手中的红线,忙不迭地点头应道:“这个是自然的。”
见月老又颤巍巍地离去,花螺杏眼一凝,脸上的笑慢慢收敛起来,眉间眼角的矛盾越发明显。只见她呆愣在原地出神,双眉紧紧蹙着,神情忽而痛苦忽而忧虑忽而凝重,随即发出重重的一声叹息,心下拿了主意,便抬脚离去,心道:罢了,有些事明知道不该去做,却还是控制不了,随它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