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易水,经历几场大雨补充后水面开阔,远远看去也似天上银练。若此处有河伯,也该生出何处有大水的感慨。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赵正远望易水,奔涌而至望不到头,当初自己初来战国时不也是看完易水才决定留下。自那时起结识春娘,凭着一番憧憬白手起家,如今才现自己在强权面前是多么脆弱。
过去种种令人嗟叹,但在夏日万物竞自由时,贸然吟唱前世荆轲刺秦的悲怆故事,不免有些不合时宜,以至于流露心中所思。
最不解风情的鱼头都声道:“主公莫不是触景生情,想起主母了?”
“君辱臣死,主公但请宽慰,纵使周室禁卫精兵,属下与众弟兄也愿为主公赴死。”
“愿为主公赴死!”
在卫火的一番解释下,这句刺秦名句成了赵正与周天子抗衡的矛盾,或许后世课本上简析时会这么:此句表达了诗人对封建**王权的极度不满和与之抗争的决心。
赵正回头望去,身后何止是百位亲卫,应是钢铁洪流。经过自己从前世窃来的练兵之法操练,加上剿匪和武阳大战的积累,自己已经有了强军的底子。
更不用自己还有那些巧妙的现代黑科技助力,仿造几个先进兵器将手下士卒全身武装,未必不能撼动面前的贵族金字塔。
“我有强军如斯,何惧天下英雄!”
赵正背对易水,终于出第一句不甘下人的抗争之语。那瞬间的豪情在东方谷看来简直比当初在洛邑求学时看到的天子威严更甚。
“扑通”
一只黑黝黝的草鱼跃出水面再度落下,打破宁静。赵正从壮志豪情中醒来,嘴角撇着一丝微笑。原来他对这件事还有些担忧,此时已然烟消云散。
“启程,回易水别院。”
众亲卫列队前行,气势上远胜刚才,倒有些帝王出游伴驾的韵味。
临近别院,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焦煤味,黑色的烟柱扶摇直上,直到被九天下来的罡风吹散。
这是先进生产力的象征,同时也是污染的前兆。
不过这不是赵正关注的,他想到的是烟柱背后的那个人当时的所作所为,即使不食人间烟火,也该出个前后因果,否则以他先天境界的武力岂能眼睁睁看着春娘被人掳走。
“吱~~”
别院的大门又加宽了,门板看着也加上了机关,英布率先走出一礼,算是拜见义父。
赵正笑着拉过他,摩挲着他脸上的伤痕,不用也是那天与周室禁卫军拼杀时留下的。
走进后院,隐约还有一股药味,姬冲估摸也躺在里间,只是不见那个白老者。
“赵舟,我师父呢?”找寻不见,赵正终于问起来。
赵舟低着头想了会,看了看旁边的菊,在后者坚定的头下才道:“老家主在密室里,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他对不起您,没有守护好主母。”
“其实老家主有隐情的,我见他跟那个抢走主母的大汉偷偷见过,那大汉可凶了老家主都不敢抬头看他。”
菊听着赵舟尽是木匠的错,情急下为其求情道。
“难言之隐?”
赵正扭过头看着东方谷,“那大汉是谁,师父为何要与他偷偷见面?”
东方谷暗道不好,菊不成想帮了倒忙,竟让赵正怀疑是木匠与那个墨家护卫里应外合。
“主公息怒,那人乃是周太子的贴身侍卫,不过听姬冲将军他叫彭笠,乃是墨家高手,也正是他将姬冲将军打伤。”
原来是墨家的人,赵正心中怒火消去一半。按照前世历史上的记载,墨家在后期彻底堕落成为臭名昭著的政治暗杀团,诸夏王侯莫不对之恨之入骨,西汉前期墨家消失。
“墨家已经向周室效忠了,那还有杀手团吗?”
屋门打开,姬冲在竹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回答道:“秦周争霸,墨家高手大闹咸阳城,斩杀十几位秦国大将,最终令秦襄王攻周的计划取消。
这是当今天子当太子是最引以为傲的事,当然对墨家感念至深,岂能放弃这条獒犬。故而墨家高手都在周室担当着不的官职,墨家钜子金元应更位居上大夫高位。”
“姬兄,连累你了,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眼下我正计划讨回些利息。”
姬冲眼前一亮,果然是赵正的风格,吃不得半亏,哪怕是当今天子也要争上一争。话是好话,胆是雄胆,不过真的坐起来无异于螳臂挡车,自寻死路。
“赵兄有这个心,我就知足了,不过还是算了。远的不,这次来宜县的只有周太子姬战手下的百十禁卫,就将我手下几百兄弟打得溃不成军。
还有那个彭笠,端的是个好手,一口断魂刀使得出神入化,若不是大凉雀只怕我早魂归黄泉。”
“那我师父……”赵正试探道。
“这个终归是你们墨家的家事,我不便介入,不过木大师绝对没有袖手旁观,他也承受了许多压力。你不妨亲自去问问他?”
“好吧。”赵正头,亲自进入密室。
“铛铛铛~”
机械般的敲打声不绝于耳,不过这绝不是木匠打出来的。赵正走近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这东西居然被搞出来了。
木匠满脸污黑,看见赵正过来,喜道:“徒儿快看,你的那个甚么蒸汽机为师已经做出,虽然现在简陋了些,不过将来定能达到你的那种摧枯拉朽的能力。”
他面前摆放的赫然是一台蒸汽机,外表虽然简陋许多,看着像个大罐子,不过那根往复式杠杆运动很灵活,标志着蒸汽时代象征。
“师父,我……我没想到……?”
木匠摆摆手道:“不必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上次彭笠到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当时没想到那背后之人还有这个离间你我感情的奸计,你是个至纯至善的人,虽然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是我肯定你从来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徒弟。
春娘这件事我没有出手,你定然会心存芥蒂,不过我也不打算解释,这台蒸汽机和那些图纸我就交给你了,只愿你还能认我这个师父,将来开宗收徒将墨家匠派流传下去。”
木匠从怀里掏出半个铁片,道:“非攻墨门,兼爱平生,祖师爷留下的墨家都搞成什么样子,竟成了王侯贵族的鹰犬。”
着递给赵正,“这是祖师爷留下的信物——钜子令,这是一半还有一半在金元应那里,上次他派彭笠过来逼我交出这半块,我仿造一个给了他,换个相安无事。
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即使他不想有事你也会搞出事情,干脆我也不瞒着掖着。索性将这半块钜子令交给你,也算是咱们师徒一场的见证。”
赵正此时芥蒂全消,身上更是冷汗大作,不曾想竟是被人算计了。好在自己身边皆是忠厚之人,若是有人鼓舌弄噪自己真不准干出什么遗憾终身的事。
接过令牌,尚感温热,赵正道:“师父何必如此,既然知道徒儿最不能吃亏,就应当知道徒儿不能忍受赔了婆娘后再赔师父。”
木匠眼角一湿,借着密室昏暗才没有被赵正察觉,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道:“我知你是入江龙,也知你是下山虎,然而见龙在田,猛虎尚幼,徒儿你还没有实力同时面对周室和墨家,庙堂和江湖而来的双重危机。
为师此去虽然凶险,但是暂不会有性命之忧,自然有人在那个老怪物面前保我一命。你就暗暗蛰伏,展实力,凭着你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总能展出一支百战强军。
枪杆子里成王侯,等你有了万乘之国,还怕斗不过那几个隐世的老怪物,到时候婆娘和老头子我还不都被你救回来。”
赵正蹙眉沉思,的钜子令牵扯如此多的事,看来春娘被抓走还是有隐情。木匠口中所的那些老怪物究竟是何方神圣还不可而知,不过可以肯定打败他们绝不是有几万军队那么简单。
木匠一如那些高人,消失不见,想必他们离别时也有一些忧愁不愿被人知晓。
看着满室熟悉但又不合时代的机械器具,赵正有种酸酸的感觉,自人中直流而上,就要冲破眼皮。
“哎呦,徒儿快来救我,不知是那个混蛋,竟然在秘道里安装机关还不告诉我,这孩子般的铁夹子有什么用,一杀伤力也没有……”
赵正满头黑线,刚有些高人风范就这么被破坏了。无奈只好循着声音找到一条密道,将受伤的木匠拖出密室。
看着师徒二人狼狈的模样,众人虽然惊讶但还是一喜,两人芥蒂解开实在值得庆祝。姬冲就要招呼着竹摆上酒菜,为赵正接风洗尘。
竹那可人的样子让赵正很惊讶,不过她也没了当初成为主人妾室的伟大梦想。看样子这顿饭吃完就可以送她跟姬冲离开,好歹也是王侯之后也不亏待竹。
酒宴正酣,连英布这样的孩子也喝的面红耳赤,东方芷在一旁不住劝他,还细心为他擦拭嘴角菜渍。
“东方兄,今日我高兴,不如咱们就做个更高兴的事。你看英布怎么样,能不能配上芷儿这个可爱?”
东方夫人一喜,使劲踩着丈夫脚面。不料东方谷酒壮怂人胆,惧内的毛病不药而愈,搂着赵正道:“怎么不行,虽然你花花绿绿,像个大纨绔,不过布那么老实一定是个好丈夫,今个我就先定下这个女婿了。”
“好,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赵正端起一碗酒道:“来东方兄,为此痛饮一碗。”
东方谷也摇晃端起来,不过是个酒坛子,道:“你用碗,我用坛,咱们干杯。”
“扑通”
“扑通”
两人相继到地,东方夫人摇摇头,命令赵舟将他们搀回屋子。
等下再一看,木匠已经不见。这回他不再玩高人风范,一匹老马,一壶绿蚁酒,倒骑马背,自饮自乐向南赶去。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果然是好诗,不过怎么读都不像那个兔崽子写出来的,但是又该是谁写的呢?”
西方一颗流星闪过,或许一千年后,那里会出现写这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