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许多遍也没人记住,但有些话一遍就令人终生难忘。赵正投胡只是一句戏言,但是姬冲当了真,一路上时不时地旁敲侧击赵正是不是真的要投胡。
“北国寒冷,听人言腊月时生铁都能冻折,还是我中原之地更加适宜。赵兄你觉得呢?”
行军路上姬冲看着路旁绿油油的菘菜,一个劲地夸中原多么风景优美,气候适宜。赵正只笑不语,姬冲看他无动于衷,又道:“黑水以北乃是狼族祖地,然那处风雪更甚,一年中有半年飘着雪花,即使在六月暑伏也穿着皮裘。”
“姬兄,喝口水再吧,省得嗓子干疼。”
赵正终于回话,但不如不回,姬冲紧皱的眉头快拧成麻花,心想着在些什么劝赵正打消去东胡的念头。
其实赵正那里要去东胡,故意让他也有别的念头,想他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除了几段诸夏宫闱秘辛,其余的一概不知。姬冲出身贵族,自熟读百家言论,尤其是东胡的地理地貌,山川河流,姬冲甚至比一些胡人还了解。
正好也让他与自己听,了解一番新世界。可怜姬冲还以为自己的不够好,搜肠刮肚想着东胡的缺。
其实只要一句就好了,胡人生性彪悍,行事大大咧咧不拘节,而赵正是出了名的爱干净,训练士卒也要求叠被子成正方形,多一个褶子都要训斥半天。
这样一个一个听,一个苦一个乐走了五六天,一座大城出现在赵正面前。
雄伟的城池如同一只伏在地上的凶兽,仅南边一处城墙便长十里有余,墙高约五丈仰观如入云,宽五米马车可在上腾转。
高墙门,还有一座扇形瓮城,上面架着几座箭楼,看着赵正心旷神怡,不自觉露出一片笑容,赞叹道:“雄关伏兽,箭垒迎敌,巍巍高城,震慑四夷。壮哉壮哉!”
陶园捋着胡子笑道:“老夫当你这仙家弟子已经阅遍繁华,不再将世间美景放在眼里,原来也是会对我大燕雄城震服。
不过你也是奇怪,武阳虽城高墙坚,涿州也是不差而且商贾有人摩肩擦踵好不热闹,为何那日在涿州停留你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那日大军行至涿州休整,所有官兵都被那处繁华吸引,疯狂地泡在各处酒肆青楼享受。赵正却在看了奇异楼在此处分店后回营睡大觉,似乎对繁华集市视而不见。
陶园今日看赵正对着武阳城咏赞又想起那时情形,却不知赵正根本没有看城门下来往的行人,而是死盯着那斑驳的城墙。
“加快度赶紧入城”,陶园一声喝令,又声对姬冲道:“你莫给他甚东胡荒蛮,且让他入城体验下中原的繁华,看他以后还能有投胡之心。”
姬冲眼睛一亮,就要拽着赵正入城找酒馆,却听赵正道:“中原也罢,东胡也罢,所谓繁华不过我家乡的乡野村镇,比此间繁华百倍的大城我都见过数十座。”
陶园哈哈大笑,把他的话当作痴人梦。武阳城虽紧邻胡地,但也有数万人口生活其中。比之大十倍的燕国仅有蓟都和涿州两城,天下也不过邯郸、咸阳、临淄、安邑、郢都几城,而之大百倍的天下仅洛邑一城,周天子居地,几百年扩建才有此规模。
“哈哈哈,老夫且当你戏言,十里城郭可居万人,百里城郭不过十万,似你所的一城数百万人那要多少里城墙,简直将一国之民屯聚一城,那还要甚么粮食,大家喝西北风过活吗?”
“赵兄此言大谬,住那么多人还不挤爆了。”
两人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笑着道,那样子像是赵正太阳会从西边升起一般。
“切,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如果把你们穿回去就知道谁是二傻子了?”赵正哼了一声,不理会两人自顾自向城中赶去。
以往都是在内地,未曾到边关游览,原来边塞大城的墙体都是倾斜的,像垒金字塔一般叠了五丈高。不过倾斜的角度很,一般人几乎不可能靠着坡度攀上墙头。
“慢着,太守大人有令,凡驻军调防须得出示令牌。”
一个城门卒哆嗦着站出来,伸出手却赶紧缩回去,颤声道:“下你们是那里调来的就行了。”
赵正笑了一声,看样子这卒是个新人,被人推着上前拦住自己,也算是有些胆量。
他冲赵风一头,赵风从腰间竹筒里取出一份帛书,那卒也识字大略看了一眼,紧张地咽着口水,将帛书交还。
“原来是近卫军赵将军,卑职失礼,您请入城。”
在等级森严的战国还能遇见如此“不惧强权”的卒,赵正来了兴趣,问道:“你叫甚,也敢拦我的队伍?”
卒身后几个同僚一阵轻笑,踩着钉子了,敢惹太子的人。
那卒更是吓得话都不出,但还强自站着道:“的卫火,这…这是太守大人的命令,的不敢不从。”
“哦~”赵正笑了一声,准备不再吓唬他。
这时旁边闪出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晃着身子过来一脚踹在卫火身上,笑骂道:“你他娘怂啥,咱们按令行事还能有错,怕个鸟?”
若不是一身酒味,那番辞还真让人眼前一亮,觉得燕国出了个清廉的城门令。
“大人恕罪,手下人不会办事,惊扰了大人是我姬大的不是,这里给您赔罪了。”
赵正微微一拱手道:“城门令按章办事,当为我等楷模,本将军怎能怪罪。”
姬大讥笑一声,冲着手下喊道:“看见没有,按章办事劳资就是楷模。”随后腆着脸声对赵正道:“弟兄们在此等候大人,站了半晌口都干的冒烟了。”
“大胆!”
赵正伸手拦住,一个城门令断不敢来勒索,定是受了他人指使。于是道:“弟兄们站岗很是辛苦,本将军给几十钱酒钱没关系,来人啊给他们几十钱喝酒。”
赵风冷着脸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粒扔到地上,喝道:“拿了钱赶快滚开,某家刀子可是渴的很。”
姬大眼睛都直了,铜钱铁钱尚且少见,今日竟拿了一粒黄金,虽这一钱金粒兑换百枚铜钱,可市面上早多出二十钱的差价,今个算是赚大了。
把那枚金粒好生揣在怀里,姬大的酒醒了一半,他仔细又打量了赵正一下,觉得面前这位金光闪闪像个大号金粒。
笑着道:“将军出手好阔绰,早间听太守武阳要来个郡尉,不知可是您老人家?”
“正是本官,权知武阳郡尉赵正。”
姬大笑得眼睛都眯住了:“哎呦原来你还是那位宜县的财神,下官恭喜恭喜。”他的话音忽高忽低,听着更像讽刺。
“绿蚁酒可是好东西,还有那君子茶也不赖,可惜都是二三十钱一碗,下官也喝不起啊。”
话间眼睛半眯着看向赵正,悄然间手又伸出半截。
“绿蚁酒、君子茶确实不菲,本官忘记了。”
“仓”
寒光闪过,姬大只敢手一凉,再没有直觉。
“啊~,手,手,我的手啊,你个贱民商贾,敢砍我的手,劳资可是雁春君的族侄。”
卫火呆愣在原地,眼睛都看直了,姬大虽官微职轻但太守都要卖他一分面子,今天这位一言不合竟然直接剁手。
赵正淡淡看了一眼,问心回鞘:“莫伸手,伸手被我砍。”
“本官再告诉你一句,今日起你的城门令被卸职了,以后卫火就是武阳南门的城门令。”
卫火只敢天旋地转,自己踩到哮天犬拉的屎了吗,怎么突然降如此大一个惊喜。
“卑职卫火,必当尽忠职守不负大人的期望。”
仅一瞬间他刚才的懦弱消失,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散开来。其他的几个卒被他一瞪,赶忙跪下行礼。而姬大脸色苍白地拿着自己的手,绝望地看着旁边的屋,可始终没出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