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一刻。
上书房门外,因着先生有事告假,不过巳时一刻众人便出了上书房,齐齐朝外走去。此刻阳光微敛,天色黯然,乌云从天边缓缓飘来,慵懒散漫。
“清欢,清欢……”阳关俊秀的少年蹦跳着,兴奋的朝前面一身月白的少年招手。
少年缓缓转身,露出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青涩的面容初初展开,还未见长大的绝代风华便已然是一位陌上如玉的清雅公子,周身气质沉稳通透,显露出一种独特的镇静自若。
四皇子停步,不耐烦的保持着面上的微笑。
“原是袁兄。”云清欢抬手作揖。
“哎呀,清欢总是这么客气。”袁世贤大咧咧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吟吟的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路过四皇子时朝他做了个鬼脸。
清欢蹙眉,眸中划过一丝轻蔑,不动声色的挣了开来。
与二世祖袁世贤不同,清欢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又因陆家之故颇得圣上看中,自幼被选为四皇子的伴读,自是高傲无比,看不上性子跳脱的袁世贤,亦不喜欢他轻浮的姿态。
但袁世贤到底是三皇子的伴读,他也不好过多的拂他的意,只好压下心中的不悦,再次拱手道,“愚弟还有功课未完,不知袁兄还有何事?”这副淡定从容的姿态倒真有几分陆家子弟的风骨。
“功课功课,便是清欢再努力,那也是完不成的,不如同在下去找找乐子如何?”袁世贤装模作样的学着他这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口中文绉绉的面上却挤眉弄眼的,很是喜人。
三皇子被逗
笑了,在一旁掺合道,“世贤说的极是,瞧清欢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本皇子还真担心四弟跟着你也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古板样儿。”
“三皇子说笑了。”
“行了,清欢今日邀本皇子去云府一聚,皇弟急着出宫,不便久留,还望三哥切莫怪罪。”四皇子拱手,礼仪举止做的滴水不漏。
“怎会。”三皇子一笑,云淡风轻。
注视着两人离去,三皇子笑吟吟的对着袁世贤说道,“世贤可要一起去翰林院看看?”
“不去不去,翰林院里都是些老头子,哪有美人身娇体弱。”袁世贤调笑着。
“你啊……”三皇子无奈。
无人注意,在院外的阴暗处,一身玄色龙袍的男人早已站立许久。
皇上的目光随着云清欢的身影离去,久久未曾动弹。
刘行自幼侍奉帝王,早已将帝王的一切摸了个透彻,自知圣上因何如此,不由躬身劝慰,“还望圣上切莫伤怀,帝师在天上也会一直看着圣上的。”
“先生……”帝王晃神。
这个高傲英勇的帝王注视着那个身形像极了先生的少年,神色尽是落寞,“不像。”他摇头叹息着,视线却久久不能收回。
先生十四岁时,也会是这般年少轻狂的模样吗?
帝师陆楼兰一生风光无限,状元案首,三元及第,随口吟诗便引得众人竞相追捧,一时洛阳纸贵,无限风流。
他未能见过先生十四岁时的风华,却见证了他最风
光无限的时候,最耀眼无双的时候,见证了一颗耀眼的繁星从天空坠落,却一直被众人怀念牢记。
有的时候,他会觉得先生还在,从未离开。
先生的画仍旧挂在他的书房,先生的字仍旧标记在一本本书籍之上,先生的诗仍旧被世人传唱,先生的文章仍旧保存在翰林院藏书阁中。
但一切,不过是妄念。
“都说外甥像舅,刘行,你觉得云清欢这个孩子,可曾担的上陆家子弟的名头?”帝王问。
刘行低着头,心想当年帝师的荣耀岂是如今这云家长子可以比拟的,可口中依旧恭敬,“奴婢是个粗人,不懂这些。”
“陆家。”帝王摇着头,扬声长叹。
先生去时,曾求他来日若陆家子嗣凋零,无以为继,还望他高抬贵手,帮衬一二。
可如今,他便是有意帮扶,也无可入眼的陆家子嗣。
他特意将云清欢招至上书房做嫡子的伴读,特意将人放在眼下,所有的教导都是最好的,却仍旧不能比拟先生半分。
那个陆姓丫头也因为老爷子的逝世改为了云姓,可便是没有改回,她不过一个女子,又如何能够担得起陆家重担?
难道他要失信于先生?
帝王心思沉闷,既不愿失信于先生,又不愿随意点了个毫无陆家风骨的陆家子嗣以此延续,那样只会是对先生的亵渎与不敬。
若是先生还在,亦不愿让这样的子弟传承陆家。
他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