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的帐今天做完,冯白终于得了半日的休息时间,明天又要开始送货的搬运工生涯。
习惯了重体力劳动,三天不运动,冯白感觉一身的肌肉都在发痒,总想折腾折腾。而且,他感觉自己肚子上的腹肌有消失的迹象,不觉感慨:中年的代谢率好慢,一不留神体重就要反弹啊!
“佳佳,我等下要去医院看个病人,反正库房里也没有什么事,就请半天假。”
朱佳正捧着一把车李子吃得满嘴发紫:“好的,好的,师父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冯白:“咦你这车李子还没有吃完啊?”
朱佳:“师父,我又不是大肚汉。那金工一口气送过来几十斤,我、我叔叔婶婶,还有侄子全体上阵,也就消灭了十来斤,还吃坏了肚子。”
“樱桃性凉,是不能多吃。可是,这玩意儿多贵啊,又容易坏,可惜了。”冯白感慨,这金归田真有钱啊,给女朋友买一次水果就是几千块。这哪里是谈恋爱,这是用钱砸。
问题是,爱情这东西和是否大方没有任何关系,老金还真叫人哭笑不得。
朱佳:“是不能多吃,剩下几十斤,我都给阿航和叶阿姨送去了。阿姨不喜欢这种水果,一颗也不肯吃,全部用来酿酒。过得一阵子就能喝上樱桃酒了。”
“暴殄天物。”冯白一阵无语。叶素哪里是不喜欢樱桃,她不喜欢的是你。这才故意用来酿酒,她从心里就看不上你啊!
冯白时不时会和刘航通个电话,聊个微信。除了两人是老朋友偶尔吹吹水外,还会谈到IT业界最近新发生的事情。
毕竟干了一辈子IT,自己的青春的都陪了进去。现在虽说已经彻底退出这个行业,但内心中总有一股割舍不去的情怀。
据刘航说,他真的对朱佳没有感觉,他喜欢的是小巧玲珑小鸟依人的女孩子。朱佳实在太粗枝大叶,就不像个姑娘。
冯白反驳,小巧玲珑,你还是忘记不了林泉泉,她可不小鸟依人。
说到这里,刘航沉默片刻:“往事不要再提,再提,咱们朋友都没得做。”
他又说,老白,我对朱佳的看法你是知道的,根本就没有可能。而且,我妈妈也不喜欢她。上次窗帘事件之后,她却还是每天都过来,我也没有办法啊!要不,你劝劝你的女徒弟。
“这怎么劝,这事根本就没办法劝,别人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力。”
冯白并不觉得朱佳求而不得是一件很惨的事,也不觉得她这么做有什么错,爱情这种事,关键是过程,人年轻的时候就得追求这样的美好。
“对了,叶阿姨现在身体好些了吗?”冯白问。
“身体倒是好些了,红血球的数量也上去了,面色也红润起来。”说起母亲,刘航的声音中带着喜悦又带着烦恼:“不过,她最近好象疯了一样要给我找对象,每天出入相亲角。还选了几个,让我去见面……哎,我可没有这个心思。”
冯白心中明白,叶阿姨估计是因为朱佳见天去她那里,担心刘航动摇了,把这么女孩子给娶回家去,这才逼刘航去相亲。
说句实在话,在库房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冯白和朱佳这个单纯而快乐的女孩子已经有了深厚的师徒情义。他知道朱佳这么下去是没有结果的,可感情的事情却没办法劝。
青春,有的时候就得碰得头破血流。
无奈,只得顺其自然。
离开库房,到了医院,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四十,说句实在话,冯白倒有点期待了。
关飞在厨艺上有天分,虽然是新手,可做出来的菜比冯白这个围着锅台一辈子的家庭煮夫好吃多了。
此刻肚子正饿,一想起美味可口的饭菜,冯白就唾沫直流。
但进了病房,眼前的情形让他大失所望。关飞不在,只那个护工正拿着调羹喂时晴,吃的是医院食堂寡淡无味的营养餐。
“咦,周阿姨,关飞呢?”冯白好奇地问那个护工。
周阿姨:“区里今天有社会活动,关先生作为佳宾出席,关先生好了不起。”
时晴:“周阿姨,好了,我没胃口,就不吃了。”
等到护工出去,冯白:“大头去出席什么社会活动了?”
时晴:“他能有什么社会活动,不过是去出钱罢了。”
说到这里,时晴面上带着苦笑。
她身体孱弱,面色发青,嘴唇也看不到血色。
冯白有点担心:“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医生说,下周应该可以出院。”
“还是得多吃,医院的饭菜实在不怎么样,倒是大头手艺不错。对了,他去参加的是什么活动,依旧是书法家的聚会?”
“书法家,书法家……他那副字写得,自己心里没有数吗?”时晴苦笑之色更浓:“上次我没有给他活动经费,人家现在都不带他玩。关飞前一段时间只顾着和我生气,说我驳了他的面子。现在,他又想参加另外一个协会,叫啥茶文化研究中心,今天中心搞活动,说是要请他做副会长。”
冯白:“大头不当书法家了,那是好事,说句实在话,他的毛笔字真有点视觉污染的意思。对了,他以前就喜欢喝茶收集茶具,我上次去你们家,喝过一次,挺雅致的。”
时晴:“不谈这个,一楠做人事助理的事情我听说了,金工的事情她做得很好,希望她能把握好这个机会。哎,咱们女人天生在职场上就因为性别、生育和家庭的原因比男性要多许多短板。现在年龄又上去了,一楠有这么个机会不容易,你要做好她的后勤。”
冯白:“我知道的,时晴,你也不用做我的思想工作。我这人没有大男子主义思想,并不会因为老婆比我强就觉得没尊严,谁说男人不能做贤内助的?”
时晴一脸的羡慕,感叹:“真好啊,看到你们两口子的感情,真好啊。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冯白看到她面上的落寞,心中一震,想起了妻子说过时晴要和关飞离婚的事。
作为他们两口子共同的朋友,我们的冯师父自然不想看到这一幕,笑道:“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鲁迅。”
时晴:“我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鲁迅。”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时晴的脸上终于看到红色,只额角微微出汗。
笑毕,她又问:“冯白,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冯白:“后天是孩子们的三模。”
“三模啊!”时晴也是经历过高考的人,虽然她当年高考的时候和现在不太一样,但平日里也有关注,不觉提起精神。
冯白:“三模是高考备战前最重要的一次模拟考试,而难度又是四次模拟考中最难的。基本上来说,三模可以真实地反应一个考生的学业水准,也基本能确定他将来能进什么学校。相反,四模反而是最简单的,用来给学生建立信心。现在你身体又是这样,大头又是个不靠谱的,即便你出院,只怕也照顾不到小雨。我的意思是,干脆在高考前这段时间就让小雨住我家里,由我们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好了,也免得误了孩子的前程。”
时晴却摇头:“老白,你和一楠的一片热心肠我很感动,也心领了,已经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怎么还能再这么做?”
她这人平时心高气傲,万事都喜欢自己扛,不爱求人。
这段时间,时晴感觉亏欠冯、杨太多,再不能麻烦人家。
是的,大家是朋友。可彼此并不是直系亲属,这事已经超越了朋友义气的范畴。
所以,无论冯白怎么劝说,时晴只是摇头。
可怜冯白说得口干舌燥,时晴都不为所动,甚至还提出她本周就要出院。
顿时,老白心中焦急,说话也不客气了:“时晴,我听一楠说你正打算和大头离婚,而且会在短期内处理这件私人事务。作为朋友,我自然是劝合不劝离,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是,你的性格脾气我和一楠都清楚,别看你表面上温温和和的,一旦下了决心,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俗话说得好,闹离婚,打离婚。你和大头虽然不至于打成一团,可扯皮的事情自然是免不了的。小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一闹,他一受刺激,这高考还考不考了?”
“是是是,你们家是有钱,非常的有钱。就算孩子没书读,当一辈子米虫,也比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过得好。可是,你难道就忍心看孩子这么废下去?”
一说起孩子,时晴有点伤感:“老白,做为朋友,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对关飞是彻底死心了。没有爱情的婚姻,那是不道德的。就算勉强维持,对孩子的心理发育也不好。这婚,我是肯定要离的,孩子刚开始的时候绝对会承受不了,但这就是真实的生活,他需要面对,这也是一种成长。”
冯白听得心头火起:“荒谬,荒谬,这是对孩子的伤害,什么时候变变成了成长中的历练?”
时晴:“就算孩子在你那里住到高考结束,最后不也得面对他父母离婚的事实,如果会出现心理问题也是逃避不了的。”
冯白:“高考之前住我家,至少能够保证小雨有书读。”
时晴:“老白,醒醒吧,小雨的成绩高技都考不上的,别做无用功了。”
“你这是什么还帐话?哪里有母亲说自己孩子是废物的,他不是,小雨不是。”冯白彻底愤怒了,额上迸出青筋:“我有信心,看着吧,还有不到一个月,我还你一个大学生儿子。但是,请你从现在开始,别要打搅我们。小雨,我是不会还给你和大头的,绝不!”
他面红筋涨,他暴跳如雷。
别的事情都可以忍,惟独这事忍不了。
小雨是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绝对不能让这一对不靠谱的父母给毁了。
看着冯白重重摔门而去,时晴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冯白下了妇产科大楼,就看到关飞一脸红光地提着一个大口袋过来,喊:“老白,老白,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时晴的吗?咳,小雨怎么样,怎么没带他过来?”
“现在想起孩子了,你过得很开心吗?”冯白看到恍然未觉即便被时晴扫地出门的关飞,心中冒火。这混蛋,简直就是没心没肺。
“哟,我听你的口气好象挺不爽的,谁惹你了?”关飞笑道:“是不是小雨调皮了,老白,谢谢你帮我照顾孩子。今天你是不是来说孩子的事情,如果实在烦了,就让他回家吧。毕竟,你那边也有老婆孩子需要照顾,多一个娃烦得很。”
说出这句话,关飞心中忐忑,他这人自在惯了。光照顾个时晴已经很令他头疼,小雨如果再回家,那日子可就不舒服了。
冯白喝道:“孩子我是不会还给你的,永远都别想。你看看你,你觉得你能带好孩子吗,孩子跟了你能学好吗?从现在开始,小雨就是我的儿子,他也愿意住我家。你们如果不服气,可以走法律途径,去告我呀?”
他实在太激动了,声音不觉高亢。
立即就引了几个路人围观。
妇产科别的不多,就是女人多,老太太多。
这些老太太都是过来照顾孕妇的。
她们是出了名的八卦,听到冯白和关飞的吵闹,立即小声议论。
“这两男的好象在争孩子的抚养权。”
“废话,肯定是,我听得真真儿的。一个想要孩子,一个说绝对不会把孩子给他。如果不服气,去告我呀。”
“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还是是什么关系,肯定是亲爸爸和后爹的关系。”有个老太太分析:“应该是其中一个男的两口子离婚后,老婆跟了另外一个男人。两个男的都喜欢孩子,都要抢抚养权,这才打成一团。”
“咦,怪了,如果真是这层关系,后爹那个为什么要争孩子,又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也可以有父子感情啊,看这两人都是一把年纪,将来还要靠孩子养老,自然要争上一争。”说到这里那老太太又补充一句:“至于孩子是谁的,在没有做亲子鉴定之前,可说不好。有可能是原配的,也有可能是隔壁老王的。”
“对对对,咱们中国人,讲究的是养育之恩大于生恩,不看重血缘关系的。”
这群婆子说得越发地不象话。
冯白一看情况不对,这不是毁人名节吗?只得按捺下情绪:“这里人多口杂,关飞,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关飞连忙点头:“好吧,确实够乱的,我也不习惯被人围观。”
两人走都停车场,钻进关飞的车里。
关飞这才问:“咋地了,哥们儿,这么大反应?”
冯白:“我生气的是两件事,好好好,我刚才没有控制住情绪,我向你道歉。现在,我一件一件跟你说。第一件事,我想把小雨留在我家里,直到高考结束再还给你和时晴。这事你不用担心,杨一楠也是答应的。实际上,她比我还热心,她喜欢你们家的小帅哥,就拿他当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