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这一天早上,天蒙蒙亮。
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一早就带着几个商贸社的村民们在神医门货栈的院子里批货了。郝云亮和几个村民负责蔬菜,乔有宝和乔生负责布匹,乔八爷负责收钱记账。两支上货的队伍已经排队到了院门口。
蔡掌柜一直四下张望着,却独独看不见乔虎,轮到他上菜的时候,他故作神秘地对郝云亮说:“哎!看了半天,今天怎么不见你们的小村长呢?”
郝云亮正在专注地分着菜,不经意地回答说:“村长回村有事儿了。”
蔡掌柜遗憾地说:“哟!那可遗憾了。”
郝云亮一愣,关切地问道:“咋了?”
蔡掌柜很认真地说:“今天是初一,是平州城三大帮会的帮主齐聚十字街照会的日子,实在是机会难得呀!一个月才一次,可以看看三大帮会的阵势。”
乔八爷手捻须髯,淡淡地问道:“这是个啥意思哩?”
郝云亮附和着说:“是啊,一群喜欢打架的后生,有啥好看的么?”
蔡掌柜不置可否地说:“我也说不上是有啥好看,反正是三大帮会的帮主今天都露面,你们神医门现在正和齐天帮叫着劲,我只是想透露给你们而已。”
郝云亮眼前一亮说:“你的意思是说,今天我们都能见到三大帮主长啥样?”
蔡掌柜脱口说:“是啊。”
郝云亮眼珠一转,再次询问说:“街上能见到西街霸?”
蔡掌柜笃定地说:“当然!”
郝云亮一下子来劲了,看看大家督促着说:“大家都麻利点儿,快点儿干。今儿个早点过去,咱们看看这西街霸,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家一起响应,不自觉地加快了动作节奏。
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和乔生很快批完货物,一吃过早饭就马不停蹄地一起来到了十字街头,这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
他们一起挤到人群前观看,但见四个街口,每个街口都已经齐刷刷地站立着一大帮耀武扬威的年轻人。西街的一群穿着黑衣,南街的一群穿着皂衣,东街和北街的也都穿着黑衣,但与西街的一群不一样,他们的衣服前边绣着金色的龙头,后边绣着整条金龙。
这些年轻人全都凶神恶煞般地相互盯着,笔挺地站在那里,都不说一句话。一时间,剑拔弩张,空气异常紧张。
乔生好奇的睁大双眼说:“乖乖!有这么多人啊?”
乔八爷一副油滑的样子说:“这还多哩嘛?不多哩咯!”
乔生诧异地看着乔八爷说:“这还不多啊?”
乔有宝不以为然地说:“八爷说的是,这可不够多。当年我们在北平,在天津的时候,那帮会的人才多哪!看过去乌泱乌泱的,哪一帮不是看不到头的一大片?”
郝云亮平静地说:“我们跑马帮的,尽和些土匪打交道,跟这黑帮势力倒是接触得少。”
乔八爷感觉无趣地说:“这也没啥好看的哩,不知郝师傅为啥单单要看这西街霸哩嘛?”
郝云亮若有所思地说:“我一直有所怀疑,感觉这个西街霸,就是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蔡掌柜一说今天能见到他,所以就要来证实一下。”
乔有宝一听,急忙问道:“是吗?你还认识西街霸?”
乔生也附和着问道:“师父,是谁呀?”
还没等郝云亮张嘴说话,忽然听得前边一阵喧哗,有人高声喊道:“海龙帮帮主来了!”
大家循声向东街望去,只见海龙帮帮主海蛟龙一边搂着穿着黑色紧身装束的阿娇,一边搂着同样穿着黑色紧色装束的彩凤,一起迈着四方步款款走过来。
海蛟龙穿着金绸龙服威风凛凛地走在前边,身后跟着穿红绸龙服的南海龙王和穿青绸龙服的西海龙王,两名龙王之后,跟着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等九大堂主,九大堂主全部穿着一水儿的黑色亮绸龙服。
随后跟着的走来的帮众队员有上百人的队伍,这些人也全部穿着黑色衣服,和先前在街口列队的年轻人一样,衣服的前面绣着金色龙头,后面绣着整条金龙,一起趾高气扬地跟在后边出来亮相。队伍气势浩大,尤为壮观。
突然,又有人又高声喊道:“神山帮主也来了。”
大家循声望去,但见神山帮主一手捏着烟嘴,一手托着两个大大的健身球,后边跟着马六子,身后的队伍是一袭皂衣的二十几个人,整齐地跟着老大,从南街缓缓走来。
大家正在观看,西街又是一片喧哗,循声张望过去,但见邱继财叼着雪茄,提着鸟笼,带着师爷大摇大摆地到了,身后跟了三十几人的队伍。
围观的人们一片拥挤,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又向左,一会儿又向右,像没有方向的浪潮一样来来去去地涌动着。
郝云亮、乔八爷、乔有宝、乔生和几个村民,齐心地选择站在了西街口附近的位置,尤其是对齐天帮的队伍看得真切,连他们脸上的胡子长几根都能数的清楚。但大家也都被拥挤的人群一会儿挤到这边,一会儿又挤到那边。
郝云亮定睛看着西街霸邱继财,他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眼前几次闪现出邱家门头上的“邱公馆”三个大字,浮现出邱继财在包头做掌柜时候的形象……
郝云亮很清晰地认出了邱继财,邱继财就是西街霸,就是齐天帮主,就是邱月影的父亲,就是九年前乔氏兄弟图财害命的仇人……
郝云亮不知道早上三大帮派聚众的热闹是怎么结束的,他傻了,只感到魂魄都出了心窍,整个人都不是自己了。直到回到了神医门,药铺开张,也一直都是六神无主心神不宁的。乔八爷和乔有宝关切地问他看出西街霸是不是熟人,他也无动于衷,害的大家一个劲儿地直说他是魔怔了,中了邪了。
直到一位中年妇女进来抓药,他依然坐在那里不理不睬,任凭妇女怎么喊叫,他都一动不动。好在妇女是带着方子来抓药的,在内室配药的乔生闻声跑出来,才把问题解决了。
妇女拿着药,交付银子的时候,诧异地问道:“你们的郎中咋了?别是光记得给别人看病,自己反而病得不轻吧。”
乔生嘟囔着说:“我也不知道,师父今天不知是到底为啥犯迷糊了。”
妇女走了以后,乔生着急了,走到郝云亮跟前,一边推搡着郝云亮,一边带有哭腔地喊着:“师父!你到底咋啦?”
郝云亮终于回过神来:“哎哟!咋了,没咋呀?”
乔生哭诉着:“从十字街口回来到现在,都快过了两个时辰了。您到底是咋了?失魂落魄的!”
郝云亮愣怔着,若有所思地说:“有吗?师父咋不知道?”
乔生嘟囔着:“来了主顾您都不知道吧?”
郝云亮急忙站起来,四下搜寻着说:“在哪里?”
乔生摇摇头,叹口气说:“唉!看来真是病得不轻!”
到了晚上,郝云亮和乔生睡在货栈的一条炕上。乔生已经熟睡,郝云亮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邱继财的影子始终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他终于忍不住,翻身下炕,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郝云亮来到乔八爷和乔有宝共同休息的屋门口,听见两人也没有睡着,似乎还躺在炕上摸黑说话。
乔八爷夸赞说:“村长那小子好像无师自通哩,现在我们乔村已经和土匪交上朋友哩。那些帮派势力再大咯哩,也架不住我们有拿枪的土匪在后边撑着哩咯。估计他们也不敢把我们咋样哩嘛!”
乔有宝一激灵,激动地说:“对呀!我咋把这茬给忘了?这样一来我们没啥好担心的了。”
郝云亮确认里边没有睡觉,急促地在门外“笃笃笃!”地敲门喊道:“八爷,有宝兄弟,睡了没?”
乔八爷听见郝云亮叫门,嘀咕着:“是郝师傅哩,他今天一天都失魂落魄哩!”
乔有宝赶忙起身去开门,门开了,郝云亮进来,叹口气,把今天早上的重大发现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乔八爷和乔有宝。
乔八爷和乔有宝一听,当时就睡意全无。乔有宝立刻点起了油灯,乔八爷也干脆坐起来点起了旱烟袋,三人全都感受到了事态的严峻。
乔八爷抽着旱烟,自言自语地说:“坏事咯哩!坏事咯哩!村长和仇人的女儿相好着哩!”
郝云亮抱怨说:“是啊,我就是一整天为这事儿犯愁哪,咱可不能光说,咱都得想法子啊!”
乔有宝紧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这事儿可棘手了,咋也不能让村长娶仇人的女儿呀!”
乔八爷眼珠一转,缓缓抽一口旱烟,捋捋山羊胡子,慢条斯理地说:“只有一个办法哩嘛!”
郝云亮急切地问道:“啥办法?”
乔八爷不容置疑地说:“不让村长和那妮子来往哩咯!”
乔有宝诧异地说:“简直是开玩笑,这咋能做得到嘛?”
乔八爷进一步补充道:“咱不让村长再到城里来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