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落井下石】
一直在崖边心神不宁的墨无痕,此时看到唐猎堕入火海,思绪方才回到现实中来,她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手中两蓬绿色光华向黑龙射去。
黑龙爆发出一声疯狂怒吼,身躯猛然后撤,巨大的身体因为痛楚而缩起,长尾向墨无痕横扫而去。
墨无痕早已忘记了恐惧,以双掌向巨龙尾部迎去,庞大的力量撞击在她的手臂之上,墨无痕尖叫一声娇躯向后方倒飞而去,重重摔倒在坚硬的岩石之上,距离悬崖只有一尺之遥,她的螓首撞击在岩石之上,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黑龙并没有继续进击的意思,它的右爪蜷曲在腹下,震动双翅猛然向黑暗的夜空中飞升而去。
山林已经完全燃烧起来,唐猎刚才立足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坑洞,在与黑龙硬碰硬的交锋中,唐猎的身躯被完全击入地面之下。黑龙也没有讨到任何的便宜,唐猎威力无穷的一拳将它的右爪骨骼击断,若非如此,它仍然会纠缠不休。
唐猎艰难的爬上地面,黑龙挟高空俯冲的势头,力量非同小可,他与之硬碰硬的对抗实属不智的行为,膝下的岩石已经被烈火炙烤的发烫,唐猎仅存的能量护住身体的要害,摇摇晃晃走出了烈火的包围,喉头一甜,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抹乾嘴角的血迹,很快便看到了已经昏迷倒地的墨无痕,唐猎挣扎着走了过去,艰难抱起了墨无痕的娇躯,放眼周围到处都是燃烧的烈火。他潜运体内的能量,在刚才与黑龙之战中已经损耗大半,利用仅存的能量在他们的身体周围形成护盾,缓慢的走过前方的火海,唐猎凭借自身顽强的毅力,终于逃脱大火波及的范围,来到山腰间的乱石丛中。
他的体能已经临近枯竭状态,将墨无痕放在一块平整的山岩上,自己无力的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倘若此时黑龙再来袭击,等待他们两人的只有死亡的命运。
唐猎回望山林的方向,大火仍然在燃烧,这场火刚好阻断了温泉行宫武士追杀的道路,为他们换取了一些时间。
夜空阴沉,开始飘落起零星的雨点,唐猎脸上沾染的蓝色粉末被雨水洗刷一空,他利用这短暂的时机尽量争取恢复体能。
墨无痕也因为清凉的雨水苏醒过来,她遭受黑龙的重击,伤势比起唐猎还要严重,明眸充满哀伤的望向唐猎:“我们还没有死吗?”
唐猎淡然一笑,面对这个被自己恶意摧残的少女,他的心中总有着无尽的愧疚,唐猎低声道:“虽然没死,却已经离死不远了……”
墨无痕黯然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刚刚站起,双膝一软,重新载到在地上,娇躯靠在了唐猎怀中,唐猎的体力早已透支,经她一撞身躯向后歪倒在山岩之上,两人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墨无痕躺在唐猎的怀抱中,心跳不断加速着,她连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会对这个多次凌辱自己的家伙生不出半点的仇恨,芳心中反倒感到一种踏实和安全感。
唐猎无力道:“虽然你不想听,可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墨无痕一动不动的靠在唐猎的怀中,许久方才道:“我从未怪过你!”
唐猎内心剧震,墨无痕在被自己多次凌辱之后竟然能够原谅自己,这是单单用胸襟解决不了的事情,难道她在历经此时之后,感情悄然发生了改变?
唐猎鼓足勇气道:“假如我们能够活着逃出去,我会娶你……”
墨无痕苍白的俏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嫣红,芳心中生出莫名的感动,连日来的痛苦和侮辱终于得到唐猎的一句承诺,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
两人静静靠在一起,内心中却升腾起一丝温暖。
前方却忽然响起缓慢的脚步声,唐猎纵使在这种状态下,耳目仍然敏锐,他伸手去抓落在身边的短剑,即便是这样普通的动作,都变得异常的艰难。
玄冰贤者夏言冰高大的身躯悄然出现在乱石丛中,他阴冷的目光死死盯住唐猎,充满了强烈的杀意。
墨无痕惊喜道:“是你……”
夏言冰缓缓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唐猎的面庞:“原来是你!”看到唐猎,他马上联想起了墨鱼,顿时明白墨鱼就是唐猎,唐猎就是墨鱼。
唐猎的手终于触及了剑柄,夏言冰大步走到他的面前,一脚将短剑踢了出去。
墨无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无力道:“玄冰贤者,这次多亏了他将我从温泉宫中救出,你……不可以对我的恩人无礼……”
夏言冰转向墨无痕,望着她那张美得让人心醉的面孔,轻声道:“你在维护他?”
墨无痕从夏言冰的目光中看到了令人恐怖的疯狂和嫉妒,芳心不由得一沉,她冷冷道:“夏言冰,你不记得你的身份了吗?”
夏言冰缓缓点了点头道:“我当然记得我的身份,你是大贤者,而我是你手下的奴才!”
唐猎暗叫不妙,悄然运行体内的能量,试图在夏言冰发难之前,恢复些许的战斗力。
墨无痕怒道:“夏言冰,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言冰冷笑道:“你何曾正眼看过我?在你心中那个变态的女人才是世上最值得珍视的情人!”
墨无痕怒道:“你胆敢侮辱女皇陛下!”
夏言冰呵呵狂笑道:“你们做得出,又何必怕别人说?你有没有想过,论武力,论智谋,我哪一样不如你,为何甘心居于你之下?不仅仅是迫于那女人的淫威,而是我心中有你……”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可在墨无痕的眼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可怖。
夏言冰向墨无痕走进了一些,一把抓住她的臂膀:“如果不是为了你,我连一日也不会在那里停留。”
“放肆!”墨无痕怒斥道。
夏言冰冷笑着猛然扯裂她的衣袖,墨无痕欺霜赛雪的左臂暴露出来,夏言冰抓住墨无痕的玉腕,目光却突然变得无比哀伤:“你……你……”
墨无痕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掌握。
夏言冰凄然道:“你手臂上的守贞砂呢?”他的目光陡然变得怨毒,转向唐猎,森然道:“有男人碰过你!”他一把推开墨无痕,凑到唐猎的身前:“是不是你?”
唐猎脸上充满着嘲讽的笑意。
夏言冰恶狠狠道:“我恨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开始讨厌你!”他的手伸向空中,落下的雨水在他的手掌之上凝结成为一根冰刺。他举起冰刺狠狠插入唐猎的右腿之上,怒吼道:“是不是你强奸了她!”
“不要!”墨无痕含泪叫道,她竭力爬了过来想要挡住唐猎的身体。
唐猎的表情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痛苦,充满不屑的望着夏言冰,平静道:“你根本不算一个男人,落井下石?趁虚而入?你连面对我的胆子都没有!”
夏言冰疯狂笑道:“激将法吗?你凭什么跟我斗?你完了,在我眼中,你只是一个死人!”
唐猎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伸出手去艰难的去抓被夏言冰踢开的短剑。
夏言冰有些奇怪的看着唐猎的举动,难道他以为利用那把短剑就可以杀死自己?夏言冰猛然一脚踢在唐猎的小腹之上,唐猎的身躯在泥水之中一个翻滚,距离短剑更远了。
墨无痕心如刀绞,她疯狂的向夏言冰冲去,此时她方才发现自己在不觉中已经对唐猎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感情。
夏言冰冷冷推开墨无痕,目光仍然追逐着唐猎的举动。唐猎仍然向短剑艰难爬去,他的右手终于握住了剑柄。
夏言冰挑衅的向唐猎道:“想跟我斗?好!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败的心服口服!”
唐猎挣扎着沾了起来,举起黑色短剑,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你没有机会!我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你的手上!”他突然反转剑锋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夏言冰脸色一变,他万万没有想到唐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身躯闪电般向唐猎冲去,双手向他的手臂抓去,试图阻止唐猎的自杀行为。可当他和唐猎的目光相遇之时,顿时明白自己错了,唐猎的目光犀利而理智,这绝不属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强大的斗志从唐猎的周身弥散出来,短剑蕴含着他积蓄许久的能量全速向夏言冰的心口刺去,夏言冰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黑色短剑深深插入夏言冰的胸口,直至没柄。
夏言冰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一拳打在唐猎的腹部,将唐猎的身躯打得倒飞出去,撞在山岩之上,唐猎苍白的面孔带着淡淡的笑意。
夏言冰双目圆睁,握住黑色短剑的剑柄,一步步向唐猎走去。
墨无痕挣扎着扑了上去,抱住夏言冰的小腿,夏言冰充满愤怒的看着她,此时一团青色的烟雾从下方升腾而起,将他的身躯包裹在烟雾之中。
夏言冰的脸上闪现出极其诡异的表情,他用力挣脱开墨无痕的双臂,手中变化出一柄通透的玄冰利剑,竭力向唐猎冲杀而去,可身体刚到中途,便再也无法支撑下去,面朝地面扑倒下去,黑色短剑经过这次大力的撞击完全深入他的体内。
唐猎的体力已经完全耗尽,立足不稳摔倒在夏言冰的身体之上,刚好看到夏言冰扭曲变形的面孔,他的瞳孔在不断的散大,生命渐渐离开了他的躯体。
经历了这场波折,墨无痕和唐猎都已经无力站起,只能等待体力一点点的恢复,两人彼此凝视着,从对方的目光中没有找到仇恨,却找到了脉脉的温情。
夜雨没有停息的迹象,终于浇灭了山林的大火,唐猎也恢复了些许的力气,翻身从夏言冰的尸体上爬了起来。他来到墨无痕的面前,向她伸出手去:“看来我们的命很大……”
墨无痕苍白的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可马上她就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对唐猎流露出任何的笑意,纤手已经交入唐猎的手中,唐猎将她扶起道:“趁着他们没有找到我们以前,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两人不敢走盘山的大路,沿着湿滑的小径连夜向山下摸索行进。生死关头墨无痕虽然表现出对唐猎的关心,可是现在却又变得形同陌路。
唐猎对她内心有愧,自然不敢主动和她交谈,两人来到山脚下,幸亏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击。
唐猎默默遥望帝都的方向,心中不禁一阵迷惘,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墨无痕轻声道:“只怕帝都是回不去了。”
唐猎点了点头,转向墨无痕道:“你不打算和玄武国结盟了?”
墨无痕反问道:“你希望海族与玄武国结盟吗?”
唐猎摇了摇头。
此时前方隐约有一支队伍向秋峒山而来,唐猎内心一惊,慌忙拉着墨无痕在路边树丛中潜伏。
从那些人的服饰上可以看出是帝国的卫队,人数在五百人左右,沿着道路向山上搜索而去,为首的那名头领大声道:“给我仔细搜查这里,不可放过任何地方!”
唐猎稍做考虑便明白,一定是亚当斯做出如此迅速的反应,想必黑龙已经给他报讯了。
墨无痕忽然小声道:“坏了!”
唐猎贴近她的娇躯,低声道:“怎么?”
墨无痕虽然对唐猎的这种近距离接触感到十分窘迫,可是在眼前的情况下也只有接受,低声道:“我的短剑……”
唐猎顿时想起,杀死夏言冰之后并没有将短剑及时拔出,那柄短剑极有可能成为一个敌人对付他们的借口。
一群武士去而复返,唐猎和墨无痕同时停住对话,在这种森严的防卫下,两人很难顺利逃脱。
那些武士开始在附近的树丛中展开搜索,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找到他们这里。
唐猎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倘若在平时,他根本不会将这些武士放在眼里,可现在他和墨无痕两人都处于极度疲惫的情况之下,就算一个普通人也可以轻易夺去他们的性命。
墨无痕心中也和唐猎一般的想法,俏脸之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眼看那些武士已经越搜越近,唐猎握紧双拳,准备竭力一战。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却是另外一支骑兵队伍来到这里。
唐猎暗暗叫苦,看来今日这场劫难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
一个阴沉的声音冷冷喝道:“这里是皇室的温泉行宫,何人允许你们来这里放肆?”唐猎微微一怔,这声音对他来说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忽然醒悟,这声音分明是玄鸢所发,内心异常惊奇,以玄鸢今时今日的身份,他竟然会亲自来到这里,不知又抱着怎样的目的。
那些武士显然也认出玄鸢的队伍,吓得一个个慌忙跪倒在地上,颤声道:“帝君,我等听说海族特使失踪,所以前来帮助查询她的下落。”
玄鸢冷哼一声:“这件事,朕自会处理,给我滚出秋峒山的范围!”
这些武士无人敢和贵为帝君的玄鸢顶撞,慌忙通知同伴离开了这里。
玄鸢目光望向前方的秋峒山,冷冷道:“给我仔细搜,一定要找出特使的下落。”
唐猎暗自叹了一口气,玄鸢的目的也是来找墨无痕,此时数名武士已经进入他们藏身的密林附近,很快便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将墨无痕和唐猎架起来到外面,向玄鸢通报。
玄鸢挑起车帘,从缝隙中看着车前的那对男女,当他看清唐猎的容貌之时,内心剧震,他万万没有想到唐猎竟然会在此地出现。
唐猎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向着玄鸢座车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
玄鸢阴测测道:“留下二百人继续搜查,其余人跟随我前往洌水行宫。”
玄思翎站在温泉行宫的小楼之上,静静眺望远方的烟雨,手下宫内悄然来到她的身边,轻声禀报道:“启禀长公主,派出去的武士并没有发现那两名刺客的踪迹,不过……”
玄思翎霍然转过身来:“不过什么?”
“帝君率领五百名龙林卫将山下的道路封锁。”
玄思翎怒道:“他好大的胆子!干什么?向我示威吗?”
那宫女吓得不敢做声。
玄思翎咬了咬下唇道:“传令下去,给我仔细搜查秋峒山的每一寸地方,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要将他们找到。”
宫女轻声道:“帝君那里怎么办?”
玄思翎冷笑道:“随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花样。”
玄鸢静静坐在水榭之中,他阴冷的双目就像这潮湿的空气,充满迷惘的望向水面,看着洌水烟波浩淼的景象。
一阵冷风吹过,如丝的细雨少许沾湿了他的面庞,玄鸢下意识的裹紧了外袍,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
苍白的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喘而完全变成了铁青色,玄鸢用手帕捂住嘴唇,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唐猎和墨无痕刚好在此时被带入水榭。
玄鸢用力挥了挥手,示意让武士放开他们,移开手帕,声音嘶哑道:“坐!”
唐猎和墨无痕对望了一眼,在玄鸢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玄鸢的目光落在墨无痕的身上,低声道:“特使远道而来,却受到如此惊吓,这一切都是朕的失误。”
墨无痕礼貌答道:“陛下不必自责,有些事情我们都不想让它发生,或许上天并不情愿让我们两国缔结盟约。”自从听到长公主玄思翎和亚当斯的对话,墨无痕早已抱定不再与玄武国结盟的念头。
玄鸢似乎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淡然道:“元该如此,特使这次返回水晶城之后,希望你能够代我向女皇致歉。”
他的态度反倒让墨无痕感到惊奇。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唐猎失踪在悄然观察着玄鸢的面部,发现玄鸢脸色极其苍白,整一个重度贫血的面貌,说话的时候明显气力不足,心中暗道:“难道玄鸢生病了?”
玄鸢与墨无痕聊了两句道:“我不耽搁特使休息,刚好有两句话,我想单独对他说。”他口中所指的人自然是唐猎。
墨无痕点了点头,起身向玄鸢告辞。
唐猎和玄鸢彼此对视,在唐猎心中对玄鸢并没有丝毫的好感,如果不是因为他,玄武国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玄鸢低声道:“玄波还好吗?”
唐猎内心一怔,想不到玄鸢和自己的对话竟然是这样开始的。
唐猎点了点头道:“好得很!”
“那就好!”玄鸢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他又开始咳嗽起来,白绢捂住嘴唇许久方才平息,移开的时候,白绢之上已经染上一滩血迹。玄鸢低声道:“你应该能够看出我得了重病。”
唐猎默然不语,心中暗道:“这混蛋不是想让我为他治病吧?”
玄鸢道:“我只怕活不成了……”他的双目中流露出无限的悲哀。
唐猎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走去,低声道:“我可以为你检查一下吗?”
玄鸢点了点头,将手腕递向唐猎,唐猎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之上,只觉脉象凌乱不堪,显然病情极重,脸色立时变得严峻起来。
玄鸢道:“有人在我的饮食之中下了慢性毒药,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唐猎叹了口气道:“只要是毒药应该会有解救的方法。”
玄鸢苦笑道:“这次不同,我能够感觉到,自己很难逃过这次的劫难。”
唐猎低声道:“太子想让我帮你吗?”他对玄鸢的称呼仍旧是以前那样。
玄鸢摇了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怕这次你也无能为力。”
唐猎知道他说得的确是实情,自己并不擅长解毒,更何况对玄鸢体内的毒性一无所知,根本无从下手。
玄鸢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现在到悟出了很多的事情。”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向西边的窗口,双目望向远方道:“我崇拜我的父亲,我曾经希望有朝一日,我会成为像他那样的领导者……可是今日我方才明白,我无法像他那样……”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目。
唐猎此时对他的厌恶突然变成了一种同情。
玄鸢道:“父王决定将权位交给玄波对我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我无法相通这件事,我甚至想不惜一切的去证明自己的能力。”
唐猎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玄波从未想过与你争夺帝位,为何她要一直隐瞒密诏的事情,全都是因为想保全你们的兄妹感情。”
玄鸢点了点头:“只可惜我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亚当斯与长公主勾结,一心想谋夺我玄氏基业,司马泰表面上支持我,可背地里却悄然发展自己的势力,整个王国已经是一盘散沙。”
唐猎忽然发现,玄鸢并非是一无是处,他对帝国的形势和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十分的清楚。
玄鸢冷笑道:“他们以为我蒙在鼓里,想要利用我,其实我早已看透了他们的狼子野心。可惜……上天却不给我机会。”
唐猎点了点头道:“有些时候的确是人算不如天算。”
玄鸢低声道:“亚当斯虽然是龙骑士,可帝国之中最为可怕的并不是他。”
唐猎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向玄鸢走进了一步。
玄鸢道:“真正可怕的人物是司马泰,在我登上帝位之后,他借着我的信任,迅速发展自身力量,现在朝中已经遍布他的爪牙,亚当斯和长公主是与海族联盟的支持者,他们想利用海族的力量铲除穿云城的势力,然后再取代我的地位。无论他们的目的何在,最终还是希望玄武国早日走入统一平定的格局。”
玄鸢话锋一转:“司马泰却全然不同,他根本不希望海族与帝国联盟成功,他的目的是让玄武帝国继续在内战中消耗下去。普龙启途中遇刺之事,也八成是他的所为。”
唐猎忍不住道:“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对他有何好处?”
玄鸢低声道:“我怀疑他就是帝国中最为神秘的龙骑士,而且他极有可能是魔帝秋禅的手下……”
唐猎倒吸一口冷气,玄武国内部的事情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假如一切真的像玄鸢所说的这样,魔帝秋禅的力量实在是可怕到了极点。
玄鸢道:“我虽然愚鲁,可是我也不想祖先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中,我不想在泉下无颜面对我的父亲,我不想成为整个帝国的罪人!”他的泪水无声流下,心中的懊悔是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袒露。
唐猎感动的点了点头,玄鸢之所以会对自己说出心中的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将他的话转述给玄波,唐猎道:“我想玄波公主知道这一切,一定不会再怪你。”
玄鸢转过头来,惨然笑道:“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借着你获得我妹子的原谅,我已经命不长久,只希望妹子能够保住我们祖先的基业,在我有生的日子,我会尽自己一切的力量帮助她。”
唐猎道:“我与特使不巧听到长公主与亚当斯大将军的对话,只怕他们已经对你的皇位迫不及待了。”
玄鸢冷笑道:“在他们眼中,我一直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唐猎心中暗道:“你有何尝不是呢?”
玄鸢道:“亚当斯和长公主似乎想要将你们赶尽杀绝。”
唐猎淡然笑道:“我们撞破了他们的奸谋,这是难免的!”
玄鸢道:“有件事恐怕你们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捏造你和特使串谋刺杀长公主,杀害玄冰贤者的罪证,不日就会传到海族女皇的耳中。”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已经没有了退路?”
玄鸢道:“你放心,我会安排你们离开帝都,至于以后的事情,就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唐猎告辞玄鸢之后回到暂时栖身的院落,墨无痕听到他返回的动静从房内走了出来,好奇道:“帝君找你究竟有什么要事相谈?”
唐猎苦笑道:“只怕我们又有麻烦了,那柄短剑果然被他们所利用。”
墨无痕轻声叹了口气道:“事情既然已经这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其实我已经无颜去面对女皇陛下了。”
唐猎一时间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反问道:“为什么?”
墨无痕又羞又怒,忍不住道:“还不是因为你……”话一出口,顿时觉得十分不妥,俏脸之上两片绯红。
唐猎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想不到自己在神志迷乱期间竟然和墨无痕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他识时的岔开话题道:“你有没有发现玄鸢有什么不妥?”
墨无痕点了点头,她是用毒的行家,早在第一眼看到玄鸢之时便已经看出玄鸢身中奇毒,轻声叹道:“从他的面容来看是慢性中毒的征兆,现在只怕毒素已经深入他的五脏六腑,就算是找来解药,也无法挽救他的性命。”
唐猎道:“我虽然对毒药并没有什么研究,可是我曾经中过的毒应该不在玄鸢之下,既然我都可以痊愈,他为何不可呢?”
墨无痕道:“你的体质极为特殊,更何况你中毒的时日尚浅,与他完全不同。”
唐猎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明白玄鸢的确已经无药可救,不觉生出莫名的悲哀。
墨无痕偷偷望着唐猎,很难相信眼前这个善良侠义的男子就是之前无耻强暴自己的恶魔,他们都在竭力回避过去的那段事情,可是谁都无法将那件事真正遗忘。墨无痕默默问自己道:“我该如何对待他?”
当晚玄鸢亲自坐船,沿着洌水顺流而下,一直将唐猎二人送出帝都,临别之时他交给唐猎一个竹筒,郑重道:“一定要将它亲手交给我妹子……”
目送玄鸢的大船远去,唐猎不禁发出一声感叹,为何人往往要到临死之时方才感悟到亲情的可贵,如果玄鸢没有误入歧途,此时的玄武国又岂会给这帮奸臣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