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阿九这个话张旺生连忙看向斜对面,惊讶道:“咦!昨天早上还看到他的,怎么今天就不见人影了,他的招牌还在,按理说不会走太远才对。”
阿九确认道:“您是说李叔昨天还在?”
张旺生颚首道:“没错,昨天收摊的时候我还看到他了。”
阿九缓缓舒了口气,确认对方没有去金龙山,他就放下心来,这些叔辈们对他也曾多有照顾,虽然是另一个灵魂,但终归也是他不是么?而且小时候比陈泰对他都要好,就这一点都足够了。
告别了张旺生,阿九回到客栈时,客栈安静的连一只喵叫的声音都听得见。
苗少华和连娃带着有些夸张的表情看着前方,而在前方却是坐着一个肥胖的身影,完全像是一个矮冬瓜坐在板凳上。
阿九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顿时吓了一大跳,他居然看到了桌上十几个大碗重叠在一起。
肥胖的身影正是一个中年汉子,此刻正迈着头在豪吃,整个身躯随着他的动作在动着,一双胳膊比起普通人的大腿都还粗,更夸张的是阿九居然完全看不到他的脖子。
中年人边吃边道:“嗯,不错,有宫廷的味道,想不到我南冬在异乡还能碰到同行,当真是可喜可贺。”
他发出的声音就同脖子一样也是比较粗的。
吃过饭后,他又提起酒壶直接倒在一个空碗里,大口的饮下后,就连连打了个饱嗝,一脸的满足。
阿九淡淡看了一眼就回到柜台前。
苗少华顿时苦笑道:“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能吃的人,他说他叫南冬,长得倒真像个冬瓜。”
连娃道:“这已经是他吃过的十六碗了。”他也似乎被对方吓到了一般,傻傻的说着。
阿九却是不以为意,只是笑道:“这么能吃岂不是好事,做饭店生意就是不怕人吃,吃得越多我们就赚得越多。”
他最开始也是被十几个大碗给吓着了,不过转念一想也没什么,这又不是自助餐一次性付款就随便吃,这可都是钱,没有老板会嫌弃客人吃的多,这就好比没有老板会嫌弃赚的钱多,当然自助餐的老板除外。
此时,南冬从桌上掏出一个牙签,在嘴里拨弄了几下,双手又在身上擦拭了几遍,这才开口说道:“那个谁……把你们老板叫过来,我有事情给他讲。”
他本是指了指连娃,不过阿九给连娃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不要动。
而他自己则是走过去,说道:“先生可有什么要说的?如果是对我们的服务不满意或者饭菜不合胃口的,就只管说出来,小店海纳百川,很乐意聆听客人提的意见。”
南冬用那有些油腻的手指摸了摸头发,讪然笑道:“那个……这个……”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一般。
阿九笑道:“有什么要说的就只管说,就算说的不对也没关系,我们是绝不会介意的。”他觉得这是对方不好意思开口,这个中年人倒是给他的感觉有些憨厚。
南冬总算挤出了一句话,道:“听说你们要招工?”
阿九眨了眨眼睛,道:“嗯,一直在招,只不过现在想做工的人并不多,所以也没招到几个。”
南冬缓缓呼了口气,挺了挺肥胖的身子,缓缓道:“看来就是没错了,我就是来应征的。”
阿九闻言一怔,对方这话可是说的太突然了。
他不是来吃饭的么?怎么来应征了。
就是苗少华和连娃也都有些莫名其妙。
南冬见阿九不说话,顿时闪过失望的神色,道:“原来你也是个势利眼,瞧不起我们胖子。”
丢下几块大洋,他抽身就向外走去。
阿九顿时叫住他,道:“南冬先生请留步?”
南冬回过头来,沉声道:“难道是嫌我的饭钱不够?”
阿九苦笑道:“不是。”
南冬道:“既然不是,你又何必叫住我,难道给了钱还不让人走了。”
他像是越说越生气,越生气身上的肥肉就一阵颤抖。
阿九有些苦笑不得,说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瞧不起您的意思,只不过感觉太突然了。”
南冬缓和下眼神,道:“怎么突然?做工的不都是这样?”
阿九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深究,只是摆手道:“好吧,言归正传,我们这里人手确实很缺人手,不知南冬先生打算应聘什么职位?”
南冬正色道:“厨师。”
说出这句他时,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是一变。
阿九连忙问道:“南冬先生会做些什么菜?”
南冬自信道:“只要是有的我基本都会,不过最擅长的还是蒸、煮、油、炸。”
阿九颚首道:“好,请跟我来。”
他将南冬带到后院,往厨房走去,迎面刚好碰到张老从厨房中走出来。
阿九看向他,问道:“南冬先生应聘厨师,张老能否帮我参考下?”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顿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了,只见到南冬盯着张老不断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惊讶道:“张前辈?”
张老皱眉道:“你是?”
南冬道:“鄙人前清宫中御厨李大拿之首徒南冬,错号矮冬瓜。”
张老顿时舒展眉头笑道:“原来是李胖子之徒,怪不得。”
南冬大笑道:“我就说刚刚吃出了那种味道,想不到还是前辈做的,幸会幸会!这是我替师傅说的。”
张老道:“你的师父也是不赖,我们都是彼此彼此!”
南冬笑道:“总算是找到了同道中人,师父曾说张家厨师最多,但张前辈的手艺更甚先辈,实乃他最佩服之人。”
张老连连摆手,道:“都是从先辈那里学出的手艺,谈不上更甚。”
稍微顿了下,他又接着道:“清帝退位有好些年了,你的师父可好?”
南冬顿时叹了口气,垂下头道:“师父已随大清国而去。”
后院突然又沉静下来。
张老也是叹了口气,缓缓看向远方,道:“想不到李胖子倒真是一条硬汉子。”
南冬忽又抬起头,道:“其实师父晚年过得并不好。”
张老颚首道:“我知道,伴君如伴虎,小皇帝脾气怪异,喜欢打骂奴才,做厨师的也一样,稍微做的菜不合胃口,就会惨遭一顿毒打,你的师父虽然资格很好,但也好不了多少,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进御膳房的原因。”
南冬眼睛微红道:“退位那天,整个宫中都是一片哀嚎,无数宫女悬梁自尽,而师父他老人家却是和御膳房的好多同僚跳入紫禁城的内河之中自杀了。”
他突然仰头看着天,不然泪珠滑落下来,而在他的眼中好似仍然可见当时的画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