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下,逼仄矮小的屋子里,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姑娘。
这姑娘头上的发丝结成一络一络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破败不堪,她歪着脑袋,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个尖细的下巴,瘦弱的吓人。
此刻床边坐着一个戴着蓝色头巾的妇人,她看了床上的姑娘一眼,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一旁高大的男人,语气中带着歉意:“远平,都是我不好,想着这县衙难得卖一次卖罪奴,价格还这么便宜,我高兴的叫你去买,谁知买回来的这个姑娘,治不好。”
“没事,反正也没花多少钱,五十文钱,平日里喝酒也去了。”这男人倒是也看的开,他瞥了床上的姑娘一眼,道:“若是活着,就当是我白捡了一个妻子,若是死了,下去陪伴我爹娘,也算是我张家的媳妇。”
“你呀,从小就是这性子,什么都无所谓,所以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家里面什么都没有,不然就凭你这一股子力气,也不至于连一个媳妇都娶不上。”妇人无奈的说了一句。
男人便嘿嘿的笑了,指向床上的女人,道:“我这不是娶了一个嘛。”
妇人又是叹了一口气,也转头看向床上的姑娘,她双手合十,嘴中喃喃道:“天灵灵地灵灵,菩萨保佑,姑娘你可一定要好起来才行。”
男人是一向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见妇人这模样,他有些无奈的同妇人说了一声:“李婶,您就消停消停吧,您拜佛也没用,若是佛有用的话,那我还会混成现在这模样嘛。”
“你也知道你混成了这模样?平日里叫你努力做事,多攒点钱,不要出去喝酒,你偏不听,等下这个姑娘若是真的死了,你都没钱给人家买棺材!”这位被称作李婶的妇人闻言转过头来,瞪了男人一眼,道:“你看看你这样子,若不是看在你娘的份上,我才懒得说你!”
说着她便起身要走,男人有些无奈,也只能够让开了身子,方才让这李婶来这里照料了大半天,这会儿天都黑了,他已经很感激她了。
等这妇人走了之后,男人自己坐到了这床前来,看着床上的女人,有些百无聊赖,只自言自语的说道:“小娘子,你放心,我老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有道义的,我既然买了你,就会对你负责,等你死了,我就算是再没钱,也会给你弄一副棺材来的。”
说着他忽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格老子的,官府这些狗娘养的,我说他们怎么这么便宜就将这小娘子给卖了呢,合着知道她要病死了,故意骗老子买了去,好让老子掏钱买棺材?”
“可恶,等老子了消这件事情,一定要让他们好看!”男人说着气愤的站起身来,看了女人一眼,又愤愤然的坐下来了。
云出岫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好像有人一直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一般,她终于忍不住的斥责了一声,“别吵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的时候,她惊呆了,她不是死了吗?然而比她更吃惊的却是床边的这个男人,他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大夫不是说她活不成了吗?她、她这是又活了?
云出岫睁开眼,印入眼帘的便是头顶这一床看不清颜色的麻布帐子,她再侧过头去,看到床边这个男人的时候,登时吓了一大跳,“你是谁!”
“小娘子,你别害怕。”张远平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好,只伸手示意云出岫安静下来,道:“这事说来话长。”
云出岫闻言眨巴眨巴眼睛,打量了一下这男人的穿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用一根简陋的发带随意的绑在头顶,穿着一套怪里怪气的深色的衣裳,脸庞倒是方正,就是有些黑,两腮留着的胡须也是乱糟糟的,总之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
坐直身子,云出岫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环境,油灯、破桌、土墙,破落的窗柩上,糊着的白纸只剩下了半截,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卧了个大槽,这是什么鬼地方!
鼻端有种莫名的异味,她轻轻的嗅了嗅,最后抬起袖子一闻,这臭味竟然来自自己身上?眼前有什么东西挡住视线,她颤抖着手往头上一摸,打结成块的发丝被她这么一扯,痛的她面皮一抽,她再看了自己身上的穿着,她这是成了一个乞丐婆?
一旁的张远平看着她的脸色,最后跟她的眼睛对上,他听到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好像两颗琉璃珠摩挲而过,有些沙哑,却是动人,“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哪?你是谁?”
“这里是凉州,你在我家,我叫张远平,我是……”张远平挠挠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从前好歹是一个官家小姐,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市井贱民,别人眼中的小青皮,他心中觉得他是有些配不上她的,但是他再一想,她如今是罪奴,身份不见得比自己高贵,自己是花了钱买她的,有什么好怕的?!
想着他心一横,正了正嗓子,道:“我是你男人。”
“什么?”云出岫没有听清楚。
“我是你男人,你是我花五十文钱买来的妻子!”张远平再次说道。
“什么!”云出岫闻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张远平就知道她肯定接受不了,但是却是没有想到她说道:“谁将我卖给你的?我踏马就值五十块钱?凉州是哪个山旮旯?”
张远平听着她这一番有些不知所云的话语,也是一脸懵,正欲答话,就见到她伸手捂着脑袋,一副很痛苦的模样,他连忙问道:“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好容易才活过来的娘子,可不能够再出什么事情了啊。
云出岫半响才缓和过来,方才她的脑子突然如同就好像被针扎了一般,有一大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了她的脑海,涨的她的脑袋生疼。
这会儿,她头不痛了,来龙去脉也搞清楚了,她没想到,她穿越了,还穿越成了一个官家罪女,被罚流放三千里,本来还应该去极北的边疆当披甲奴的,不过朝廷腐败,一般的罪奴还没有走到边疆就被私下里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