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鹤的声音几乎把在场的四人都给震住了。
沈梦婷从最先的扭头,变成了彻底转过身子,“叔叔!”她对向了江源鹤那边。
“梦婷!”江源鹤也慢慢朝着众人所在位置走来,“我刚才给你们安顿两匹马去了,现在它们正在草棚内休息!”他此刻的声音倒显得柔和了许多,好像刚才那阵轻吼,并不是他发出的那样。
沈梦婷马上向江源鹤道起了谢,“啊!真是谢谢叔叔了!”
原来江源鹤叔叔刚才是去安顿马了,怪不得都久未见他人影的。沈梦婷冲江源鹤医师鞠了躬后,又迅速直挺起了身躯。
“这没事,也完全是我应该做的。我有义务来接待你们。”江源鹤严肃地说道。
“不!叔叔!你已经不是我父亲的下属了。所以你不必对我那么客气!”
“但不管怎么讲!我就是要照顾你们。梦婷,你千里迢迢地来荒川镇找我,恐怕不是单为你的同伴治腿那么简单吧!”
沈梦婷听后是恭敬地点了下头,“确实!叔叔,我之所以不远万里来找你,就是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帮助。”
“帮助?我这个人能帮你们什么呢?”江源鹤的视线悬停在空中,他没有看任何的人,“我不过只是个给他人治病的医师而已。”
“不,叔叔是大师级的医师,也是萨兰王国最厉害的医师。我希望叔叔可以重新出山,帮我一起对抗索伦帝国!”沈梦婷郑重其事地做了记抱拳礼。
但是,江源鹤却并没有反应,他好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叔叔!如今梦婷被人追杀,是真得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啊!”
“哎!”江源鹤叹了口气,他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梦婷啊!不是叔叔要拒绝你。是叔叔实在是没有这个心了。叔叔已经老了。”
“可是……”
“好了,现在已经那么晚了。有什么事情麻烦还是明天再讲吧!”江源鹤提了下手。他在放下后,又望向了医馆大厅的内门处,“梦婷,你带着你的同伴到我家去吧!我可以安顿好你们。你们在我这里也可以随便住多久,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叔叔!”沈梦婷的眼皮降低了下,她看上有些哀伤。
这时,江源鹤又将身体转向了自己的女儿,他的面容好似收紧了,样子也呈现得非常严肃,“静雯,刚才你说要治疗那位弓射手的伤吗?”
江静雯缩着脖子低下了头,她的两手也交握到了前方,看上去唯诺极了。
这姑娘的样子怎么就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这让赵羽是颇为的不解。赵羽瞪大着眼睛,继续观望起事态发展。
“嗯?难道你忘记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了吗?”
“不,女儿没有忘记!”江静雯稍稍抬了下头。
“那很好!你就把我的话给复述遍!”
江源鹤医师当前的语气还是挺平和的。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好像在生气。赵羽望着医师那张板着的面孔,心底也透出了股寒意出来。
江源鹤的面无表情,在灯光衬印下显得是刚直无比。
“父亲曾经说过,初级医师只允许给他人看病,绝对不允许越界去治疗他人的伤势。”
“恩!看来你还记得我曾经定过的规矩啊!”
“可是……父亲。当初你定的规矩中,代指的是非常严重的伤势。”江静雯伸手向钱豪那边指了下,“这位弓射手的伤并不算多严重,所以……我觉得我是可以治疗他的。”
钱豪听后好像瞬间是明白了什么,他在转动了下眼珠后,赶快就做出了个随意动手臂的样子来,“对啊!对啊!我不过只是受了点轻微的伤而已,所以任何医师都可以来治疗我的。哇哈哈哈哈哈……”
可是钱豪的笑声却未使得气氛变得轻松一点,江源鹤依然还是僵着张脸。
“不要开玩笑了!”江源鹤强硬地回复道。他虽然还远未到吼的地步,但温怒的语调足以让他女儿江静雯不敢再回嘴,“静雯!你忘记了医师最重要的一点了吗?”
“医师最重要的一点?”沈梦婷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复述了遍。
“父亲,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曾经是这样讲的。”江静雯挺胸回应着父亲,“作为一个医师,最重要的便是绝对不能想当然地去判断对方的受伤程度。一定要仔细观看,在详细确认后才能去断言对方该如何治疗!”
这就是医师的一条底线。作为一个给他人治疗疾病的医师,一定要对病人的生命负责到底,不能有丝毫的马虎。特别是在对伤患的伤势判定这方面。试想下,要是一个医师极为的不负责任,随便只是用眼望就想当然地评测伤患的伤势程度。那么要是从中出了纰漏,又该如何去对得起那些信任医师的伤者呢?
所以,江源鹤是怎么也无法接受刚才女儿的草率行事。女儿在随意观测了下弓射手的伤势后,就决定去为其治疗了。要知道,女儿不过是个初级医师,根本治不好什么大伤。
这就是他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在门口吼声‘不行’的原因。
“恩!那么既然你还是知道我曾经讲的话,又为什么会去犯错呢!”江源鹤将两手放到了背后。
江静雯不再讲话了,她惭愧地低下了头。
“哎!静雯啊!我不知道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医师这份职业是绝对不能有丝毫差错的,因为要是你的一时懈怠,往往就会造成一条鲜活的生命失去。”
“对不起!父亲!”
“希望你以后要多想想父亲的话,不要以为是我女儿,就好像会在医师方面有什么天赋的。我告诉你,你没有任何能骄傲的资本。”
“江源鹤叔叔!”沈梦婷恭谨地做了个抱拳礼,“小雯只是无心之失吧!她不过是太想给他人治伤了,希望你不要再责怪她什么了。”
“是啊!是啊!”钱豪也赶快说了几句,“我不过只是轻伤而已,不信你看嘛!”他旋即抬了左臂,还不忘装出副嬉笑的样子,并扭动了下自己的左肩部位,“呀!看吧!看吧!”
眼神是扫了下求情的那两人,江源鹤也就叹出口气息,“好了,以后可要注意了!”
江静雯低下头,诺诺地吐露出一句:“知道了!父亲!”
江源鹤好似还想说些什么,但却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抿了下嘴唇注视了自己女儿许久,才将脸别向了钱豪那边。
“对了!这位弓射手!你受伤了吗?”
钱豪受宠若惊地用手按住了后脑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还真是受伤了啊!呵呵呵……呵呵……”
面对钱豪这种无论在哪里都油滑的样子,沈梦婷是不禁冲他瞪了眼。
钱豪是发觉了有人在瞪他,随即冲沈梦婷摊手耸了耸肩。
江源鹤慢慢走到钱豪边上,应该是要观测其伤势。只见江源鹤拉住了钱豪的胳膊,还对着那处肩膀上游望一番。其实,钱豪的伤势看着就无大碍,但这位大师级医师还是决定用手去抚摸下。大约游摸了阵,江源鹤才稍就点了下头。
“恩!还不算是非常严重的伤。只是被寒冰柱击中,导致点轻微的冻伤而已。”江源鹤放开了伤患的手臂,“今天已经很晚了,就先让你去休息吧!明天大早你就到医馆大厅来,我来帮你治疗!”
钱豪听了这席话,稍有些木楞。
“钱豪,你还不赶快谢谢江叔叔!”沈梦婷提醒了句。
钱豪这才感恩般地鞠了下躬,他手中还做个抱拳礼的动作。“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不用感谢,这是应该的。我本来就是医师!”说罢,江源鹤就拿起了桌上的一个煤油灯,并向着医馆大厅的内门前走去,“都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歇息的房间!”
众人便在相互看了眼后,都跟随着江源鹤一同走出。
从内门出去,他们来到了一个非常宽敞的院子。赵羽怀着好奇望了下周围,他看到了前后的房间与医馆大厅。原来,这位医师家的住处,和开在外边大街上的医馆是相连的。只不过,要去他家则要经过这处大院子。
在经由院子继续往深处行走,他们来到了江源鹤医师的家门前。
家里和工作地点几乎是同一个地方啊!赵羽想着这人平时出去工作也挺方便的。
“梦婷!我家里也不大,自然就没有空闲的房间!”江源鹤边走着边说道,“所以,今晚也就只能委屈你们去住在行医大厅里了!”
“不要紧的,叔叔。今晚我们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你能给我们安排个住处我们就已经非常感谢了!”沈梦婷的口吻中充满了客气。
在这里住下,无论条件是多么恶劣,那也总比在外餐风露宿的要好,这是沈梦婷当前的想法。
他们一行人继续向着房门前走去,赵羽抬头望了下房子周身,发现也不过只是个普通的瓦房。并没有二层楼,整体只有一个层面。而且要说房子的面积嘛!赵羽推测了下,觉得好像不算大,但也不能说小,大概有七、八个房间的样子。
“其实我家本来是有空房的。但是,因为房子里只有我们这队父女住,所以我就干脆把其他房间用来做其他用途了!”江源鹤将人往房子内领。
“其他用途?”沈梦婷歪了下头,“具体是什么用途呢!”
“父亲不单在外边的医馆大厅中行医,有时也会把伤患带到了屋里来。”江静雯插了句话。
“哦?还把伤患带到屋子里来?为什么?叔叔,你在医馆那边不是有个行医大厅吗?”
“这是因为有时伤患的伤势非常严重,为了避免让外边治疗轻伤或者疾病的人吓到,所以就把他们抬到了屋里去。放到屋里也有好处,那样我可以随时在家监控他们的伤势!”
“是吗?那叔叔也真是有心了。”
“再者我还会把一些医疗器材或者说某些刀具,放到空闲的房间内。”
‘所以才没有空闲的房间了’,江源鹤叔叔似乎要表达这意思。
正式进入到房子内,他们也就步入了处走廊。走廊还是比较昏暗的,但所幸江源鹤手中的煤灯照射,所以他们还是能看清楚路的。又在房子内的走廊中穿梭了一小会儿,江源鹤在某处门前停下了脚步。他慢慢推开门,将门前的地方腾给了沈梦婷她们。
“梦婷,你和你的伙伴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沈梦婷往门内探头望了下,发现房间内只有两张长桌。她不敢显露出什么委屈的样子,因为这里比野外要好多了。
“谢谢叔叔!”
“唉!不用这样客气。房间我明天就会帮你腾出来,但今晚只有委屈你们在这儿过一夜了!”
“这个不急的。”
“那……就这样吧!”江源鹤直挺了下身子,他将面部转向了自己的女儿,“时间不早了,小雯!你也快去休息吧!”
“知道了!”
在见到沈梦婷一行人进入房间,江源鹤自己也就将手中的煤油灯放大到了桌面上。那么,房间内也就变得稍微明亮了点,至少各自的脸都可以看清了。
之后,那对父女也就正式离去。
把门关上后,沈梦婷就快速来到了个长桌旁,她直接就跳坐到了桌面上,还大大地伸了记懒腰。
“哦哟!你好像很惬意嘛!”钱豪不禁嘲讽了句。
“钱豪,你不用这样嘴贫的,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出门去找旅馆投宿!”
不知为何,可能是房间内略显空旷的原因,他们的对话声都充满了回音。
“唉!我怎么敢不满呢!跟着你们至今,也就一晚睡了个好地方,其余时间都是在野外的。这个房间再不济,好歹还是个内房,而且还有个桌子可供睡觉呢!”钱豪的语气是油滑兮兮不已。
“那就快快躺下睡觉吧!”沈梦婷闻言是重拍了下桌面,‘咚’的一记响声传出吗,“屁话那么多干吗?”
“我只是觉得奇怪!”钱豪向四周游望了下,“你曾说过这个医师是大师级的,那么应该讲也是远近闻名的吧!怎么会住在这样个寒掺的地方!”
“这我怎么知道?我看你还是快睡下吧!”沈梦婷没好气地回应。
钱豪也不再多言了,他乖乖地来到了某个长桌旁,脱下背着的长弓,就舒坦地往桌面上躺去。“哎呀!还是睡个平面舒服啊!”
“赵羽,你怎么了?”沈梦婷在见到赵羽呆呆地站于门口,久久没有动后,便开口询问了句。
赵羽失措地回过了神来,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遂开始朝长桌那边走去。
钱豪脸上带着个不怀好意地嬉笑,他还不停对着赵羽那边指念着,“嗯……我看这小子八成是在想刚才那个小姑娘吧!”说完,钱豪盘腿坐于桌面上,自己也流露出了个无比怀念的神色,“呵呵!仔细想想啊!那个医师的女儿,还真是……哎呀……呵呵……”钱豪脸上直放着猥琐的笑容。
赵羽可是非常生气的,他激动地缩着脖子,“哪有啊!钱豪,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钱豪,你不要自己是一副鬼样,总觉得别人都和你一样,好吗?”沈梦婷不屑地冲钱豪白了下眼。
钱豪是瞬间沉下了脸,“什么和我一副鬼样啊!”他双手抱起臂来,“我那是正常举动好不?那小子倒是装!我看就是闷骚!”
‘闷骚’是个外来词汇,本来人类中并没有相关注释的。但自从艾里亚公国的精灵族来到后,就将这个新颖的词汇带到了东亚古大陆。这个词汇老实说是带有哦些贬义,因为它代之那些外表很冷静,实则内心很狂野的人。当然,这个词也可以被理解为此人非常的假正经。
赵羽并不敢去反驳什么,因为‘闷骚’早前就被他的同镇伙伴用到自己身上了。可是,对于钱豪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调侃,赵羽还是决定反击下。
“钱……钱豪!你才闷骚呢?我看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骚的一个人!”
钱豪听了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嘻哈地提起了双臂,“什么?叫我钱豪闷骚!我这个人历来就是明骚好吧!”
“恩,你明骚!所以选择去睡别人的女人!”
一听到被他人冠以了这样断话,钱豪身体是直挺了起来。他还慌乱地望向了沈梦婷,但很快又对向了赵羽这边,“什……么?你……你……胡说些什么?”
“你不要想狡辩。我在秋田镇都听到了。你睡了个土匪的女人!”
“你……你……你这个……这个事情你去记得那么牢干吗?”钱豪咋舌般地甩起手来。
“我说得是事实。还有……”
“好了!别再扯其他什么东西了,都不看看时间嘛!现在都已经很晚了,都给我睡觉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讲!”沈梦婷发表了个声音洪亮的训话。
赵羽听后也就乖乖地睡到了长桌上。其实,他刚才还真是在想那对父女。看着这两人相依为命地活在一幢房子内,赵羽边想到了自己与母亲。
要是母亲还在就好了,赵羽快速地翻了个身子,眼睛顿有些开始湿润起来。
沈梦婷起身吹灭了煤油灯,房间内倏地昏暗起来。她也睡到了一张长桌上。不过,她并未第一时间闭上眼睛。她将两手枕在脑后,一条腿还翘到了另一条的膝盖上。
当前,她就在想一个问题。江源鹤叔叔比她想象得要落魄,那么多年过去了,连房子都没有翻新下。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江源鹤叔叔绝对是萨兰王国一等一的医师,只要稍微几个有钱人看病,那么钱都会来了。
又何以看上那样的轻贫呢?沈梦婷换了只脚翘的姿势。
如果追忆起江源鹤叔叔为什么要离开清城,甚至辞去魔法师副部长的职位,那还要说沈梦婷的父亲离世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