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不尽长河
第三十七章 两全之法
不知道为什么，无名女子的情况和渡海僧所描述的渐渐有了偏差，先是有异变顺序不同 ，接着就是持续时间的不同了，
雾气笼罩在白玉碎片上，等到过了一日，才慢慢散去，露出里面那婴儿——这是陈之归所没料想到的，可以想象，这个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依稀还能辨认，可是总感觉孩子和陈之归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有些不同，具体是什么不同他也说不明白。
总之想要从“白羽”口中得到信息的主意还是落空了，陈之归为她取了名字，将孩子给孟喜去带了，他还挺开心的，而陈之归却有些烦闷了，事到如今，让他怎么安心修炼？如今距离渡海僧所说的七七四十九日的天劫还有四十余天，可他却只能束手无策。
硬闯是不可能救他的，陈之归经过上一次已经知道明白自己如今的实力在至高面前算不得什么，完全被碾压了，不过他也想过借助陈狂的力量，可是要是这样做了，就是将师父置身于四大家族的对立面，至高修士只要动了，必然引起四大家族的反应，要是打起来，甚至各州都会有所行动，陈之归不希望自己做那个打破平衡的人，至少不是现在，现在破坏平衡，没有任何好处，也救不了渡海僧，陈之归相信，四大家族虽然内斗不止，可在面对外人的时候绝不会去手软，也不会拉胯。
陈之归往救人这方面想都已经想到绝望了，根本 看不到任何希望，唯一的机会可能就是在陈狂身上，然而他身为徒弟，总不能坑师父吧，这几乎是没有任何胜算的战斗，所以他干脆就没有提，可陈狂怎么会不知道陈之归的心思，不过他也没有做声，他明白陈之归还在纠结，一切都看他的决定，事情也是与他切身相关的，他做出任何决定陈狂都愿意支持。
干脆回到最开始，渡海僧所说的七七四十九日就是他渡劫之日，看他那般笃定神情，应该是已经经过数次推算，不会有什么错误了，可他就真的一定会渡劫失败吗？他所说的誓言只是他上一世的誓言，这一世还能算数吗？陈之归不知道，他抬头看天，久久不语，在李艳搞的目送下孤零零地回了洞府。
刚进门就看见赤鳞正坐在自己修炼的高台上，不过她全身修为都被封禁，陈之归也不可能给她解开，能够放她出来就已经是陈之归能够做到的极限了，现在他才想起来赤鳞也是一位大修士，“如果我让你去帮我救一个人，可能会死，你会愿意吗？”
陈之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问出口，自己与她关系还没好到这个地步吧？
赤鳞不出意外地沉默了，没有回答。
或许他自己也没抱希望，只是心中纠结口上不愿意纠结，总想着将一切都给捋顺了，嘴上就没了把门的，这也能看出他如今
的状态确实不太好，他快要被这复杂的收起给逼疯了，他算是进退两难，偏偏又没有危及本身，让他心中总有一股力量想要将自己从漩涡抽身，而感性和理性两面也在旁观和仗义出手之间拉扯，他由衷地不愿意逃避这次选择，他觉得自己的神魂好似被撕裂了一样，有好几个自己。
身上忽然有剑意散发，陈之归就地盘坐而下，一道清影从他身上飞出，灵儿自他身上取下灰色长剑守在他身边，红衣红目，杀气凛然。
三叶剑环也从手腕上下来，化作三柄青色小剑在头顶盘旋，而他自身在赤鳞看来则如同一柄利剑一般。
在这一刻陈之归仿佛成为了剑，思绪无比分明，在一片虚无的世界之中，忽的有一道光芒亮起，一柄青铜剑出现在了虚无之中，因此世界有了光，青铜剑猛然拔高，化作接天连地的巨剑，陈之归从剑身上走出，一身灰袍，看上去如同卸下了一切负担枷锁，整个人有一股超脱之意，而同样，青铜剑上则渐渐如同点墨入小池一般晕黑，爬满了黑鳞。
陈之归盘坐在虚无之中，背后就是那巨剑，这时候，他背后走来两人，一人紫发龙晴，脚步豪迈，一身黑衣自有一股气势压盖而来，而另一人在陈之归右边，是个黑发的青年人，面带漠然，长着好看的眸子，他一身白衣。
两人很快走到陈之归的对面也盘坐下来，紫发龙晴的这位口里说着意气飞扬的激昂话语，而黑发白衣的这位则是面无表情似乎在训斥陈之归的无能与优柔寡断。
“这何须纠结，只凭本心即可，你心中不平，该用剑斩开！你身后有那么多人帮助你，怕他们作甚，莫不是怕死？”
“愚不可及，这种事情居然会降临在你的身上，只能说明你太过稚嫩，早在当时你就不该置身其中，这些事情本就与你无关，既然事已至此，你还不赶快抽身！”
陈之归保持静默，唾面自干。
对面二人的话语对他来说像是惊涛骇浪冲刷着己身，可他纹丝不动，不是他意志坚韧，而是他还没明白，还没做好准备做出选择。
“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世间安得两全法？只需斩个朗朗乾坤，不求天地澄澈，但求问心无垢！”
“那和尚害得你差些成为废人，其实只是在利用你罢了，就是利用你的纠结，你心头的软弱被人看穿，你难道要一直被利用下去？”
陈之归摇头，是不相信吗？是不认同吗？他都认同，也都相信，可是他没办法做出选择，和尚是为了白羽，他或许真是利用了陈之归，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要为白羽找到一个好的托付之人，陈之归是什么时候被砍伤的？大概就是他们来到风声谷的时候吧，他不是单纯为了化形果而来，也是为了找人。
是要不问后果，斩出个清明？
那样固然让自己心里有了个了解，可是这样真的好吗？为了自身心中快意就要不顾事情的后果？
陈之归眉头蹙起，抬头扫视二人，正是这一眼，虚无之间妖风怒吼，狂雷尖叫，鬼影重重，极尽恐怖的画面都在二人身后浮现，陈之归却是面不改色，这些都无法让他畏惧，紧接着，一切归为虚无，而又再生变化，只见刀枪剑戟交击作响，漫天火光照耀虚空，无穷压力朝着陈之归而来，他全身好像都被揉成一团，身体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致命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像是意识都要被磨灭，然而他心依然坚硬，直到再次发生异变，紫发黑衣人化作魔龙欲要灭世，黑发白衣人则化为高坐云端的仙身，高万丈，不可攀。
二人一前一后，魔龙灭世，仙身漠视着一切的变化，陈之归则是众生蝼蚁中的一员，随波逐流，大势滔滔如浪，将他翻覆，把他吞噬，令他绝望窒息，一切都是他不可阻止的，无力感遍布全身每个角落，他想要放弃，可拳头怎么也没办法松开！
眼中精光猛涨，一切异象都消失了，眼前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片虚无他转过身来，不知何时，自己离剑身已经有很长一段距离，他走了起来，渐渐又快速小跑起来，然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脚步减慢，最终停在了距离接天连地的巨剑之前十步，那十步范围之内剑气纵横，可对他却敞开怀抱，自有一条小径。
他脸上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缓缓抬起了手，而同一时间，那接天连地的巨剑也开始摇晃，原本十步纵横剑气领域也开始剧烈颤动，就像是猛然炸开的水泡一般开始剧烈的膨胀，剑意慢慢从他身体穿过，且还在不断延伸向远处，突破来的很突然，他知道自己在剑心之上又踏出了一步，自己剑道造诣也再进一步，领域得到了扩张，但他知道这还不是自己的极限，他知道自己现在还需要一个引子，因为他发现自己始终被限制住了，那剑意没办法彻底释放出去，他自己的力量一直都被自己束缚了，只有找到真正的自由，内心只需要有一个声音就好，其他的都不是自己了，那样嘈杂矛盾的声音陈之归不想再让他们待在自己脑子里。
现实之中，赤鳞早已经从高台上下来，额头上一道奇异印记正在发光，显然她方才又尝试破除自己的禁制，然而这道禁制在有了陈狂的加持之后已经无可撼动，她现在更加郁闷了，为什么每次自己下定决心的时候他就会来搞破坏？这次也是，陈之归不知怎么的就出事了，然后那个老头子就来了，硬要给她检查检查身体，现在自己算是彻底没办法了，然而心中却并没有什么遗憾，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赤鳞就这样蹲在陈之归边上看着他，就在这时候，陈之归身上忽的有一股强大的气势如同雄狮苏醒一般泄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