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玄光
第四卷 代天行道
第七十二章
072 漏洞
心魔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陈之归是对的,但他这番话语也是早有预料的,对心魔来说陈之归能够得出这些结论是不意外的,他们在这之前都是一体双生的,他和陈之归本就是一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他与陈之归是一起诞生的,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心魔是没有意识的,如今的也只是因为陈之归而诞生的念头,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他吞噬了剑中灵性,与这秘境中的界灵达成配合的话,或许他根本没有机会去对陈之归动手,更别提将其拉入这处世界,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一次意外之喜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意外”越来越多,就像自己诞生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使命一直伴随着自己,那就是夺走身躯的支配权,只有那样自己才算是真正的活着,为了活下来的“人”总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意志力与能量,即便他只是一缕丝而已,在这天地大网之中又有谁不是呢?
从这一角度来看,还真是众生平等呢。
其实,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活下来,如果陈之归没有对他提前动手,他也会找机会让陈之归陷入疯魔,再乘虚而入,这是他的任务,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他像是一件工具,这样的日子他不想继续了,在以前这种念头是不会诞生的,或许也是因为自己这世人所谓的“心魔”之体被剔出体外却没有消失,而且还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崭新的生命,也多亏了陈之归将自己封印在他的剑之中,不然还真是没办法对付他了,不过这是不是有人在帮自己,心魔也不知道,心魔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眼前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对他动手了,如果失败了,陈之归不会再大意,也不会再给机会让南北出手了,方才其实还是钻了空子,南北无法突破规则限制,只是暗中稍微帮助自己一臂之力,其实本质上还是心魔在动手,只不过有了一个“帮助”。
心魔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是“心魔”,他清楚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没有强烈的使命在指引着自己的行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惯性而已,甚至有了思考,比如与南北达成合作状态,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心魔的使命为何会消失?
又是什么时候彻底离去的,心魔也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当初陈之归将自己逼出体外的时候,他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以及自身对法则的羁绊,活生生将他这样一道规则给破坏了,心魔是不可能被蛮力逼出去的,除了陈之归也没有人可以做到了,陈之归的确很特别,天道无法真正对付他,只能拐着弯给他下绊子,还要关顾其他方面的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张天地大网是没那么好操纵搞的,即便是所谓天,被人们朝拜的天,自古以来,天就是人们所能看到的极限,像是一块水蓝色的布匹笼罩了整个世界,只有晚上才能透过点点星芒让众生一窥外界的风光,但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修士们都知道,玄界的外面更加广阔,也更加刺激,相比星空世界,这一处世界已经不足以容纳太多的大修士了,所以大家都想要飞升离开,可是天道不会允许所有人飞升的,天大的因果永远紧紧系在所有人的头上。
总之在那之后心魔就成为了一种奇异的生命状态,过去他或许只是一道念头,一条寄生虫,而到了现在,他吞噬了天应剑剑灵,或许可以称之为灵体了,与鬼修一般无二的存在,他甚至可以独立存在了,只要有躯体他甚至可以做到永生不灭,这就是他从自己身体里获得的信息,他本就没有生命,规则不会老去,也不会死,但会被毁灭,只要他没有被彻底毁灭,他就可以永远存活下去,可是,唯一让他觉得不舒服的就是自己始终被那个男人控制着。
心魔的本质就是陈之归神魂中的寄生虫,只不过有规则的加持,很容易就在脑海中扎下根来,这是让他诞生的根本所在,但也是他无法逾越的限制,他与陈之归的联系无法斩断,这是规则层面的,规则上来看,陈之归与陈之归的心魔,这二者已经死死连接在一起,似乎在诞生的一刻起,就注定要毁灭其中一个,是啊,本就是这样的,心魔的使命不就是摧毁修士的神魂,取代他,或者被毁灭,化作虚无吗?
心魔如今也知道了,自己能够以另类的方式脱离了他的身体,其实也要感谢陈之归的,否则他还将永远困在那你死我活的角斗场中,而且那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苟泽陈之归也不会凭借意志力与对于法则的联系就能准确找到心魔的位置并且将它当做一团气体给放出去,虽然心魔并不喜欢这种挫败感,但是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他脱离自身“使命”的开端,在那之后,他就已经开始
思考了,他真正有了自己的思想,是在吞噬尚未成熟的剑灵之后,现在想来自己能够吞噬掉剑灵或许也是有天道在帮助,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脱离掌控,但是这种情况并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按照规则划分对错阵营,帮助了心魔,让剑灵成为了心魔了养分,那种感觉让心魔如今都铭记,那是力量的感觉,身上的使命彻底被粉碎了,再也感觉不到天道的压制,如今的心魔置身规则之内,甚至本身就是规则,但是却不用执行规则给予“不灭”性质相对应的“使命”了,这是规则的漏洞,所有接近陈之归的人最终都会偏离轨道,这大概就是天道要其灭亡的真正原因吧,甚至于会在他刚刚诞生的时候就种下心魔,对此心魔做不出什么评价,他与陈之归有些像,这或许是因为本就脱胎于他的缘故,而后来占据杀之法则,最后还吞噬了他的本命剑灵,二者的羁绊已经无法解除了,除非有制定规则的人出手,不过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假设了。
“怎么?是不是被我说的话给打动了,这就对了嘛,你我本是同根生,不如你反水,我们一起搞那南北一手?”
陈之归强忍着距离自己不过三步远的血人身上爆发出的杀意,这就是杀之法则的力量吗?看来还真是低估了这类法则的力量,甚至在心魔的发挥下变得更加强大凌厉,有了规则意蕴,让人觉得逃无可逃,无法抵抗,不过陈之归清楚得很。
虽然之前他说得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但是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抗住折磨,关键是他不知道这幻境的时间流速,如果说如外界是一样的,那或许他有机会支撑三天时间,可就怕时间甚至禁止了,这场折磨实际上是无止境的,这才是让陈之归心底畏惧的原因,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他的确不是什么完人,人总有七情六欲,也会恐惧的,想想一下,永恒的折磨是会让人彻底疯魔,还是让人陷入混沌,又或者是让人心灵升华?
对于最后一种可能,陈之归是存疑的,他知道izji不是那种可以坐而论道的圣人,他只是靠着手中的剑,以及心中执念走到这一步,他还在路上,他也有自知之明,他不是那种可以经过磨练就凭借心灵感悟一朝顿悟的人,他更加信奉行动派,动手能解决就不要用嘴,可是更加不得不承认的是,此刻只能动嘴了,因为打不过。
血人手中握着血色长剑,最终还是停在了陈之归的面前,他甚至可以闻到血人身上的血腥味,整个身体都被血浆覆盖,看不清楚脸,这是怎样的恐怖折磨才有的身躯?陈之归回忆起他之前所说的话,难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居然对他造成了这样的伤害吗?
“怎么,你怀疑这是假的吗?不,这一切都是真的,是你亲自对我使用了这世界上最惨烈的刑罚,或许在你看来只是将我从体内丢了出来,然后随手关在了一个铁盒子里,可这些伤害不会有假,这是因为我们本不是一个世界,你随手就能给我以灭顶之灾,我很弱小,但是我却被赋予威胁到你的根本的能力,这就是天之权柄,无处可躲,无人可破。不过我也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别怕,我没有说反话,我是认真的,我现在很自由......你或许不明白......”
陈之归打断了血人的话语,用着与他一般的声音:“我明白,始终被限定在格子里徘徊,按照既定路线行走,这是怎样的痛苦,说些记忆中的事情你或许无法共情,不如讲讲我是怎么诞生的?你或许觉得我与你是一起诞生的,这样的说法是对的,但也不全是。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不是先天诞生的生灵,我是一个偷渡客,我也记不清楚我究竟活了多少次,又死了多少次,这也是认真的......总之现在不是第一次了,我的第一次早就没有了,我脑海中总有这样那样的记忆冒出来,现在还没有完全显露,像是深海搁浅的沉船,沉船上的宝藏就是天地的真相,也是天地为何要针对我的原因,我已经大概明白了,天道发现了我的偷渡客身份,也明了我染指了本不该被众生得到的力量,所以我会一路受限,甚至失去修炼的能力,天地灵力与我绝缘,身体无法储存任何灵力。也正是因为此,我后来才会遇见你,不过这不是我要说的,我所要讲述的,还要往前倒推很多年,那个时候,我还很弱小,弱小到无法觉察万事万物,只能按照着无形的指引行动,坐着枯燥无味的事情,我那时候就开始复苏记忆了,了解到这个世界大概的模样,即便我无法看见,也无法听见,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度过了许久,真的挺久的,久到我记不清楚我到底是怎么诞生的,大概是从某个漏洞里掉落,在那之后我第一次见到光的时候,或者说,感到温暖,感觉到自己真正活着的时候,那时候
你还没有来,我在一颗树里,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样的状态,或许就是木头,又或许只是一颗微尘?”
血人听到这里,似乎很是专注,想要继续听下去,因为那时候的陈之归的确始懂得活下去的渴望,也知道自由的美好,他的确没有撒谎,如果这是谎言,血人很清楚自己没有感情,他会直接用剑砍下陈之归的头,在这世界里,没有人会死,但有人会被逼疯。
“惊喜的情绪一直伴随着我,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了,我不能动,不能却触及那些温暖到我的光,也不能亲手在风中穿梭,那些都是奢望,这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让我渐渐麻木了,日出日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真正的醒来,那时候应该也是你来到的时候,你与我的心路历程是相同的,这是巧合还是缘分我也无法给你一个决断,但是你可以信任我,我是理解你的,你想要生存,想要自由地领略这世界,甚至更大的世界,我也是。”
陈之归的声音停了下来,心魔身上的血色慢慢退去,变为黑袍,这片青铜战场内的血雾也慢慢退散,明月高挂,月光洒在那人的身上,让陈之归始终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他开口了:“我能够相信你吗?你曾经差点杀了我。”
陈之归咧嘴一笑:“你也曾经想要夺走我的身体,就算两清了,你应该相信,在经历过真正的孤独之后,世间大多数的折磨已经无法对我的心造成什么伤害了,那会很无趣的,或许先被逼疯的不是我,而是你,我忍受的孤寂是比你还要痛苦百倍的存在,你反过来想,若是你真的与南北一起对付我,让我陷入折磨可不止一件容易的事情,一直折磨一个人更是一件无趣的事情,这样的你,不正是你想要摆脱的吗?难道还想要回到被限定,失去自由的状态吗?相信我,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你与我是平等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剑灵。”
黑袍人的声音似乎不再与陈之归一般低沉,而是要轻快一些,不过陈之归并没有注意到。
“信你一次,我是你的剑灵,那你就是我的人了,别骗我!”
陈之归愣了愣,还是回答道:“当然,我从不骗人,放我离开这里,我会好好对你的,你既然可以吞噬剑灵,那以后你想吃什么灵都可以。”
“轰隆隆!”
青铜战场在崩溃,无边界的天空中的圆月化作漆黑,一切都在寂灭,随着这处空间的崩坏,陈之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要轻松了许多,方才那种虚弱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了,眼前翻天覆地般的变化让他有些眼花,像是穿梭于时间长河。
“小老爷,你没事吧!”
粗重的声音在陈之归的耳边响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硕大的牛脸,陈之归下意识骂了一声“我去!”一脚踢开了趴在自己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牛当,此刻牛当只是到陈之归腰腹处高,但是那张脸的确够大,牛角像是九曲河,现在才发现他长得还真是有些怪,不过也没关系,陈之归用力揉了揉眼睛,又环顾了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在第三层,立刻便惊出了一声冷汗,连问:“我什么时候睡着的?难道我之前是一场梦境吗?你还记得我要去做的事情吗?”
牛当有些奇怪地道:“小老爷莫不是一觉睡傻了,方才您要我带您去第四层,却在半路上就昏睡过去了,身上又有火焰灼烧,我害怕出事就将您带了回来,火焰却是怎么也没办法扑灭,还在您醒过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之归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实在是被南北那小童搞的有些失了智,总是怀疑自己在做梦,这介乎虚实之间转换的变化真是一场大恐怖,让人不由自主恐慌,这才是陈之归会有此般表现的核心原因,不过至少证明自己先前并不是梦了。
抹了抹额头冷汗,站起身来,看着一身的尘灰,顿时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牛当,“这火焰又怎么是能够扑灭的。”
牛当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干笑了两声问道:“您突然昏睡过去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有人暗算?这般诡异,不如就不上去了吧?”
牛当似乎对于第四层很是忌惮,或许是如他所说,上一次去的时候留下了阴影。
陈之归摇摇头,“还是要去的,这一茬待会再讲,你先告诉我昏迷了多久,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务必要精确一些。”
陈之归想要知道的就是时间,如果说自己一场幻境过去,就已经过去了数天,那自己可能计划已经成空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些困在“考验”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