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玄光
第四卷 代天行道
第四十九章
049 长生好不好
剑宗，位于四海东海与北海交界处的一处地界，以剑山为起点，南北绵延十二座岛屿，横亘在东海与北海的交通要道，只要有人从东海这面到北海去必然要被剑宗发觉，若是寻常的交流那倒还没什么，可若是被发现有心怀不轨者，往往都是顷刻就有数位长老联袂而至，立刻灭杀。
这十二岛从靠近五州那头开始算起，便是由炼剑阁六岛起始，在剑山这里分界则是御剑阁六岛了，他们这边一般比较热闹，越靠近五州便越安宁，越少见妖族，而若是踏上五州，虽没了妖族，可却也有不平事，这也是无可避免，从古时开始，这五州四海争斗就没停歇过，大摩擦渐少，小矛盾频发，便是如今的局面。
从剑山往五州看，炼剑阁六岛的顺序是护心、承天、无清、封妖、荡魔、开云岛，六岛便又有六位长老，这六位长老五一不是人族大修士，各有奇思妙想，乃是炼剑宗师。
而御剑阁六岛按照由内而外顺序（剑山为中心）则是啸虎、腾蛇、灵猴、升狼、天马、白龙岛。
御剑阁六位长老专精争伐术，战场之中可当得百万兵，是妖族大军最害怕遇到的几人之一，无一不是动辄惊涛骇浪，断魂血海。
此时此刻，被十二位长老盯着的尘之归却是一派从容，在十二位长老的目送之下走入了大殿中的秘密通道。
通道内明亮异常，且不算下场，走在其中也不觉得憋闷，不多时便看到了终点处的那一面光镜，回头看了一眼，通道之中依旧光芒不减，似乎没有什么机关存在，也只有这一条路走到黑了。
迈步进入这镜中世界......
通道之中光芒迅速湮灭，化为一片黑暗，大殿中众位长老眼看着那通道大门掩去，这才开始交头接耳。
“老孔，你跟那小子这么快就混熟了，不如说你眼里他是个怎样的人？”
封妖岛长老麦杨上来就直接问孔黎，他们关系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不好说，我看不透他，但应当不是歹人，心性还算单纯。”
孔黎斟酌一番才说出口，其实他心里是觉得尘之归很是值得结交，可此刻宗主要见他，还不知道要如何行事，还是不要太早表明立场为好。
“哼，你个秃驴，那小子看见姑奶奶眼睛都移不动了，这也叫心性单纯，我看你是不是收了他好处，谁不知道你孔秃驴当初是怎么被那妖女骗走了炼了三百年的宝剑？”
开云岛长老诗言是个美妇人，身材丰腴，可脸蛋却如妙龄少女，此刻脸上带着蔑视的神色。
孔黎干笑了两声：“当初年纪小不懂事，何必旧事重提？”
众人都没有将诗言的话放在 心上，或许是习惯了，这么多年了，她一向如此，嘴里吐不出好话。
“呵呵，诗言老太婆又发疯了，依我看，那小子去见宗主只怕是有来无回。”灵猴岛的照乌是一个矮个子老头，一张脸奇丑无比，可是声音却是动听，很是违和的感觉。
眼看着照乌与诗言又要吵起来，还是啸虎岛的煌野开口了：“别吵了，安静等着就是了，宗主自然会有决断，那尘之归剑道天赋来的诡异，似乎是造诣颇深，根本不像是一个初生的是生灵，宗主想来也是怀疑他的身份，所以才召他入镜界。”
煌野如今不复过去风姿，一身黑袍，脸色淡漠，这些年他一直在调查王夕的死，可是就算他找到道门也无济于事，仙葫无法推算出王夕的死因，甚至引来天劫轰击，让道门大乱，自那之后，煌野回归四海再没有踏足过五州，偶尔他那个如今已经是赵家家主的弟子也会来看看他，赵灵儿很早之前便来过剑宗成为了他的传承弟子，在剑宗突破了天梯境界后就回返了赵家。
说起来也有数十年没见过她了，不过修行者之间动辄数百年的时日不见一情有可原，况且如今守义州的状况可不太好。
似乎是因为煌野的话语在众人之中有些说服力，很快便安静下来，期间也有许多长老开口，不过也都没什么要事，说得多的还是炼剑阁的几位，御剑阁的六位几乎整日里不是杀妖就是修炼，哪里还有什么闲聊心思。
一片苍茫之间，日月齐天的异象让尘之归眼睛微微一定，只见在日与月之间有一座木屋正静静的悬在那儿。
尘之归知道，那剑宗宗主就是在那里等自己，他也毫不避讳，手中出现一柄雷剑，提着剑就来到了木屋之前，只见在那木屋内，一个一身白袍的中年男人正与一个老者交谈，二人的气息似乎是无意识的外泄，却是让尘之归手中的剑自然崩溃开来，电弧在虚空间跳动两下彻底消失。
“我就是尘之归，谁要见我。”
他的声音在这镜界之中回荡，这界的确特殊，回音重复几遍后，那木屋之中才有人道：
“进来就是，怕了？”
尘之归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犹豫，也知此刻犹豫除了让人看轻再没有别的用处。
踏入这小木屋中的一瞬间，一股温暖的气息笼罩住了他的身体，感觉通体舒泰的同时便已经被人看了个通透。
尘之归自然不愿意被被人无缘无故摆弄一番，身体开始猛力挣扎，这时候那中年男人身上的白袍上一道剑影飞出，直接从尘之归的额头贯穿而过，他的身体慢慢瘫软，任由这温暖的气息在身体之中游走，但并未失去意识。
“你......在做什么？！”
他咬牙看向那中年男人，可那人此刻却是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尘之归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经历一场蜕变，这场蜕变完全展露在那中年男人面前，至于那老人只是旁观似乎没准备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尘之归从空中坠落在地板上，身体有些生涩的动了动，他发现自己原本宽大许多的白袍此刻已经十分合身，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就在刚才跨越了近十年的时间，当然这只是身体层面上，难道眼前这男人居然已经可以操纵时间了吗？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骇然地看过去，手中却是不由自主召唤出了一柄剑，可刚刚召唤出来就立刻溃散了。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老人开口了：“别白费力气了，这里乃是他的剑界，剑道境界除非与他相提并论，否则没有资格出现在这方世界中。”
看了这老人一眼，尘之归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已经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本，而且他们似乎没打算伤害自己，既然如此，那就看看他们还想要做些什么？
“我的身体怎么回事？”尘之归说完话，便下意识捂住了嘴，声音也随着身体的成长而发生了变化，像是一下子来到了青年时期，这也算是好事吧，他发现自己体内积攒的血元果血气都已经被吸收了，这是当初那山体中果树上所有的血元果，当时便一股脑吃下去了，也是为了快些长大，没想到反倒是到了这里起效用了。
想到这里，他也大概明白了方才那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而这时候那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多了一丝波动：“你的身体真是古怪，方才我本意是想要看穿虚妄，没想到居然不是幻化，而是介于虚实之间的存在，一步为实，一步为虚，真是妙啊。”
能被这位达到长生境界的至高修士说上一句妙，可想而知，尘之归如今的生命形态是多么玄妙，虚实之间的大秘密若是有人能够洞彻，想来天地间也无人能挡了，而此刻在他看来，若是要说一个有机会做到那一步的人，可能性最大的应当就是眼前这位身份成谜的尘之归了。
他方才以大法力在他周身探查过，除了身体的古怪状态被他发现之外，其余的竟然是丝毫无法察探到，这很不正常，要知道，他凌登行乃是这玄界之中数一数二的人族修士了，没人敢说一声能够稳赢这剑山之上潜修的凌登行，昔日的剑客如今垂垂老矣，此刻看到的不过是他的剑而已，他与剑已经不分彼此，身体老朽到了极致，早在千年前他便发现自己大限将至，如今彻底与剑融合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天地间一日人妖依旧仇恨，那剑宗便不能没有他凌登行，五州四海一日不太平，他有何面目去见羽化的先辈？
剑宗初立之时，尚且还是乱世，如今太平日子过惯了的五州之人是否能够挡住日渐膨胀的妖族？
不能将妖族杀尽，那便是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派出道门十二剑，可要灭妖族谈何容易？
相比妖族之血脉联结，反倒是人族四分五裂，各自为战，一旦大战只怕还是会有那般乘火打劫，后方大乱又怎么与妖族争锋？
成王败寇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在两族之间更是如此，尤其是在有过铭刻血脉的仇恨之后，无论是那一边获胜，对于两边都是一次伤害。
“我见你体内血气积淀过多，便出手将其化开了，没想到你身体居然还有如此变化，当真是有意思。”
这是他第二次感叹尘之归的身体奇妙了，没来由的，尘之归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危险。
尘之归此刻还有不习惯自己的身体变化，见这位剑宗宗主的确没打算伤他，干脆也就岔开腿坐在地上了，他开门见山地道：“那么，到底是为何要见我，我和剑宗可没什么仇怨。”
凌登行乃是一身剑宗白色长袍，雪白发丝拢在后背，面容似曾相识，此时他与老人对视一眼，似乎在传音交流，尘之归自不会不识趣地去探听，再者说，凭他如今的实力可能也无法探听这位剑宗宗主的传音。
紧接着，他又对那与剑宗宗主平辈交谈的老人产生了好奇，此人穿着不算华丽，可那略微显得感受的身体又确实给了他一种莫大压力，仿佛动时将有雷霆之威，这应该是一名炼体士，他的记忆之中
对于炼体士好似也有过接触，只是记不清楚了。
这时候，凌登行与那老人似乎是商量好了，只见那老人迈出稳健步伐，来到尘之归身前，双掌一托起，尘之归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动起来了。
“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尘之归愕然瞪大眼：“我？拜你为师？”
这实在是他从未想过的，而且他们好像才是第一次见面啊，此人什么底细都不知道，就要我拜师，未免太过唐突，再者说，我也没想过要炼体啊，我是要握剑的啊！
到了这个时候，尘之归确定了，他们没打算对付自己，只是对自己的身份好奇而已，尘之归也明白，自己的身份的确有很多疑点，这也是自己特意露出来的，毕竟瞒得了一时满不了一世，能瞒得过几人，又能瞒得过这大世吗？
之前他透露给孔黎的一些信息，看来没有意外的传到了他们耳中，不过他们似乎有些不相信，这才有了之前的强行探查。
尘之归想明白了，也就对此没什么抵触了，若是换作自己是剑宗老大，肯定是要一剑砍死自己，毕竟现在应该没人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是冲着剑宗的底蕴来的，想要炼剑的法门，还想要借着大树乘凉，最好可以的话，还要带走剑宗的根基，剑山。
想到这里，他更是收敛了些，脸色也尊敬了些：“二位前辈，是在下先前误会了，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更遑论拜师之事，此事还是休要再提。”
老人明显愣了愣，但他也是活了多少岁月，哪里会被这番话给哄昏了头，立刻笑道：“你就直说吧，不想跟我？那你就只能跟他，这么跟你说吧，你今天是总归要在我们之间挑一个拜师的。”
这还有抢着收徒的？
尘之归算是见识了，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原本以为这是一趟龙潭虎穴，没想到是入了龙宫宝库。
这是机缘啊！
无论是这跟剑宗老大很熟的老头，还是剑宗老大本人，这都足够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而且，一个人孤军奋战哪里比得上背靠着天地间最大的大树要舒服？
想到关键点上，他心中大喜，自己这是要起飞了呀！
知道自己拙劣表演瞒不过眼前这老头，更强压下心中的种种念头，尘之归试探着道：“拜师也不是不可以......要不你们介绍介绍自己？”
“什么意思？”这玄界中两位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同时开口，一个是名声响亮，一个是名声不显，但实力都是被承认的。
“咳咳，就是能给我什么，是什么开天辟地的上古神器，还是吞云煮海的奇异灵兽，又是什么孤本上古秘法，这类似的都可以......”尘之归越说便越觉得自己有些不要脸，声音也愈发弱了。
安静，诡异的安静......
老人看了面容绷紧的凌登行一眼，笑道：“你这是要好处啊，放心，只要跟了我，只要这天地间有的，那你都会有的。”
凌登行瞥了这不着调的老头一眼，他的名声早就已经烂了，否则也不会躲在他这里，现在还想要带坏这么好的苗子，虽然不是人族，但是心性纯良，或许他将会是解决两族矛盾的关键之人，可也不能强行设定他的路，自己的路总要自己走，只能是尽可能的让他走上正途吧。
“陈狂乃是天地间最后一位魔门中人，上古时代的一位魔门圣子的血脉，代代炼体，苦修为多，反倒是延续到了如今，可到了他这儿却是断了。他一心想要找人为他陈氏延续血脉，最终确定了你，不过还是看你的选择，若是愿意拜我为师，我剑宗万千宝剑任由你挑选，所有秘术典籍也随意翻阅，唯一的要求便是你要答应我，守护人族，无论人族最后走到哪一步，你都要挡在前面，这似乎很愚蠢，可这就是剑宗宗主代代传承的‘念’。”
“念”字出口，仿佛有无数天剑随之共鸣，这处剑界也是剑宗的传承之一，每一代宗主都会在死后留下一道念在这里，而凌登行有些不一样，他在尚且没有绝灭生机的时候将自己巅峰之时的念留在了这里，如今更是让自己本体沉眠，将自己七成力量注入本命剑中，神魂自闭于体，此时在尘之归面前的凌登行，本质上是剑，可却是秉持着凌登行巅峰之时的念。
如此一来，他便能继续长存下去，世人都道长生好，可在他看来除了长生也没别的好，得不到的都觉得说不出来的好，得到了反倒是发现也没什么好的。
虽然这股意志并没有降临在尘之归的身上，但是他也可以想象眼前这个男人所背负的责任，这责任只要一日天下不真正太平，便不会消失，还会不断增加，尘之归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