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章武元年刘备刚刚登基的时候,他就打算恢复丞相制,让四弟担任丞相。
但当时陈暮认为时机不到,至少要三年稳固统治才行。
历史上曹操从建安元年挟天子以令诸侯,刚开始还只敢给自己搞个司隶校尉,然后是司空,一直到建安十三年赤壁之战前夕, 才自任为丞相。
就是因为曹操也在跟刘协的保皇派一直做斗争,前期还算是尊敬刘协,不敢过于嚣张,等权势稳固之后,才愈发专横。
如今的形势跟曹操那个时候差别很大,刘备自己就是皇帝,没有刘协桎梏, 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当初刚刚登基的时候流言蜚语很多,不少人都认为是刘备胁迫刘虞传位, 因此人心不稳,如果上台之后立即任人唯亲,恐引得杨彪赵温种拂等一班老臣不满,因此此事就耽搁下来。
现在两年时间过去,刘备一来被堆积如山的政务弄得无从下手,二来随着这两年陈暮主持改制,旧朝新布,整个朝堂格局已经改天换地,跟当初有了天壤之别。
当时朝堂诸多老臣没有实权,只有影响力,但本身刘备就处于一个人心不稳的情况,如果这帮老臣们闹事,那无疑是会造成内部不稳定。
而如今经过改制之后,老臣们都有自己分内的职务,各司其职,双方都很有默契的只管自己职务的事情, 不插手朝政。
如此一来, 当大量堆积如山的事情要交到天子面前去处理的时候, 内阁的地位自然也应该往上提升。
西汉的时候,丞相的地位非常高。
按照汉朝任免丞相的仪式规定,一个新任命的丞相需要召开任命仪式,皇帝本人亲自出席朝会,在京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必须到会,然后由皇帝颁布诏令,宣布新丞相的诞生。
这一点和带嘤有点相似,首相被选举出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觐见女王,然后由女王任命,同时女王也有权罢免首相,只是一般不会用而已。
区别在于形式相同,但西汉的皇帝是有实权的。而带嘤的女王嘛,基本跟一个吉祥物没什么区别,没有太多实际权力。
现在刘备恢复丞相制度,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只不过现在正是乱世,一切从简,当场任命即可。
将所有政务全部转交到内阁之后,刘备就回了西宫当中,接着奏乐,接着舞去了。
虽说不该沉迷酒色,但工作不忘娱乐,舞乐连孔子都说是礼仪嘛。
陈暮到了年底还得加班,老婆孩子也没陪,好在罗敷善解人意,去岁就已经从青州搬来了洛阳,倒不至于像以前那样经常是几年不回家,连自己的孩子都快不认识爹了。
说起来,陈暮的长子陈希瑜今年也八岁了,他出生于兴武元年,也就是公元194年,现在是公元202年,比曹操最喜欢的儿子曹冲还要长两岁。
次子陈希麟也已经三岁,中间还有个五岁的长女陈希雨。
四兄弟当中,就张飞还在单着。
受益于陈暮和郑玄提倡的双字,现在青州这几年生的子女已经大幅度出现双名。
很多人都说东汉双名是贱名,这确实不假。
可如今已经是汉末,就连大儒郑玄都打破桎梏,给孙子取名为郑小同,不取双名的历史自然已经结束。
双名的出现不仅是趋势,最重要的是有益于户籍管理,大汉几千万人都是单名,重复的人不计其数,叫张三李四的能从洛阳最北的谷门排到最南的平城门外。
现在双名开始流行后,户籍工作就好做很多。
只不过这些都是一些民间风俗问题,并不是国家大事,自然也就不多赘述。
如今年底一大堆事情,陈暮也懒得去管,哪怕是自己这个丞相刚刚上任,好歹陪着一家人过了这个年再说。
奈何现在大权在握,作为如今朝廷的实质二号人物,即便是过年时间,也不可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少府府邸还未变成丞相府邸,这几日来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门口车水马龙,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过来拜年祝贺。
上午才送走了几位公卿,下午就来了两位三公,前脚司徒赵温刚走没多久,师兄太尉杨彪就登门拜访。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送礼贿赂,无非就是聊一聊工作如何展开的问题。
三公九卿虽然有了实权,可面对新的工作一筹莫展,一年半下来进度不算快。
之前做惯了没有权力的虚职,陡然间可以参与朝政,手握法制、民生、经济、农业等等权力,对于他们来说,的的确确非常的陌生,一切要从头开始。
特别是他们处于的位置并不是基层,基层工作还可以靠摸索经验以及老带新的方式进行展开,不需要考虑太多。
可到了他们这个级别,要研究的方向就不是基层,而是战略方向。
譬如监察院今年要对全国官员腐败问题如何深入调查,卫尉要对全国各地治安要展开什么样的工作,教育部该怎么办好全国各地的学校,与地方如何进行对接等等。
有的时候高层选错了战略方向,远比基层出现一群贪官污吏,办理了几宗冤假错案,冒出几个流窜作案无法无天的游侠等等问题要严重得多。
所以国家战略往往要谨慎对待,不能一拍脑门就决定,而是需要经过多方讨论,严格征求各方意见,最后才能下功夫做。
现在陈暮这个新任丞相上任,各部门要展开工作,做好战略部署都要经过他的审核同意,三公九卿的头头们自然也要过来询问一下陈暮的意见。
等到这些人走后,又有另外一些人过来,有送礼的、拜访的、求学的、请教问题的,排队求见的人能从少府门口排到朱雀门。
到章武三年初,新年十多天,陈暮就没时间歇息过。
送礼贿赂求官的人自然是不准进来,且还要拿小本本记下,送去吏治院降低这些人的评分。
陈暮要求德治,对贪官污吏零容忍。
正常过年拜访的,自然要请进来聊聊,基本也就是寒暄两句就行。
还有求学的,像自己当年在学宫里的学生如今就有很多在洛阳为官,这些人组织了同学会,势力不小,颇有点结党营私的意思。
到今年过年的时候,纷纷联名来拜访,带的礼物也不是很贵重,陈暮自然要告诫他们一番,不许结为朋党。
真正比较重要的就是那些在京中留任的高级官员以及要去外地为官的人。
像内阁当中,有多名成员前来拜访,二等参议博士董昭、毛阶、王脩、邴原、氏仪、孙邵、孙乾、简雍、崔琰等人全都来过。
内阁职务只是一种顾问头衔,并非本职,他们的本职基本都是在从三品到从二品之间的高级官员。
并且上述这些人的资历非常老,基本都是刘备早期臣子。其中氏仪孙邵还是陈暮的门生故吏,当初陈暮担任青州刺史,二人就是他的从事,因此不能不接待。
现在官员调整还是比较频繁,这里面有些人留京,如董昭和孙邵目前就在少府担任要职,分别为从三品少府丞和少府御,是陈暮的左右手。
毛玠和崔琰则一个在吏治院,一个在监察院,二人都是正三品的等级,属于太尉和司徒的两个副手,帮助三公处理人事。
而王脩和邴原则留在了民院,帮助司空管理户籍和将作监的工作,一个是正三品司空长史,另外一个则是从二品将作大匠,职务基本只在九卿之下。
还有华歆、孙乾、氏仪、简雍四人外放,去冀州、青州、幽州以及关中担任各地的州牧丞、州牧史、州牧佐、州牧御等新增设的州牧副手职务,品级都是在正三品和从三品之间。
官员改制之后,为了权衡州牧以及州郡的民生军事长官,为他们增添了多名副手,以起分治作用。其中州牧丞正三品,其它官职则是从三品。
如果把从二品的州牧看作省高官,那么州牧丞就算是高官,州牧史、州牧佐、州牧御等职务则算从三品高官。
四人要去外地主持地方州郡工作,配合沮授、荀彧,公孙瓒以及目前担任幽州丞的鲜于辅等人的工作,自然要过来询问一下陈暮,过去之后该如何展开比较好。
而陈登、满宠、贾逵、杜畿、枣祗、杨阜、杜袭、张既、任峻、司马朗等人也都过来拜访,他们在内阁当中的职务是三等谏议侍郎,属于七品到四品之间的中下级官员,本职工作也基本已经落到实处。
他们有些是在三公九卿各部担任中级官员,有些要去外地担任太守,还有些去各郡担任太守副职或者州郡里面的中等要职,级别也都是在七品到四品之间不等,属于官员中的中坚力量。
现在整个朝堂、地方,除了从一品的三公,正二品的九卿,以及类比九卿,同为正二品的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以外,就连三独坐之一的尚书令,也都是刘备和陈暮的嫡系。
新年拜访,贾诩荀彧等人自然也都来过,可以说除了那些没资格前来拜访的七品以下低级官吏以外,只要是认识陈暮,有点门路,都削尖脑袋往少府府邸跑。
甚至除了大大小小的青州嫡系以及打算投靠的官员以外,还有像蔡邕这样已经从青州被调到洛阳担任正三品太宰的学院派夫子亦是登门造访。
郑玄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历史上他在前年,也就是公元201年就已经病逝了。
只是他之所以病逝是因为袁谭逼迫当时已经重病缠身的郑玄随军,以增加袁绍的名望和民心。结果旅途劳顿,导致病情加重,最终在冀州元城病死,属于是人祸大于病魔。
现在自然不存在刘备逼迫他随军奔波,虽然也确实生病了,但华佗一直帮忙调养身体。
只是由于生病的缘故,老头不得已只好卸任了学宫祭酒的职务。刘备封他为县侯,准许他回家颐养天年,祭酒由蔡邕接任。
泰山学宫祭酒这个职务相当于后世清华北大的校长,属于副部级,在此时则是从三品,行政级别对应的是州牧丞之类的高官或者少府丞少府御这样的副部长。
蔡邕干了两年,由于当初董卓焚毁了大量国家典籍,青州只救出了少部分,因此在刘备政治逐渐稳固之后,就让管宁为学宫祭酒,召蔡邕来洛阳担任太宰,进行编纂史书、整理库存、修缮残品等工作。
在商周的时候太宰乃是百官之首,相当于丞相。但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太宰的地位就开始直线下降,被排除在三公之外。到了西汉地位就更低,变成了太常的属官,只有秩六百石。
陈暮主持改制之后,太宰从太常的属官中独立出来,负责管理国家藏书、编纂史书、整理文献、审核印刷出版、制订著作法律等等,相当于国家新闻出版总署。
虽说现在没有广播电影电视网络,不至于出现****的职能。但有了印刷术之后,青州就一直有报纸,且将来蒸汽机问世,也会往全国推广。
所以现在属于是未雨绸缪,等报纸在全国广泛流行之后,太宰的作用和地位,大概也会直线上升,提升到类比九卿的部级上。
一直到大年初七,拜年的人少了很多,等最后见了诸葛亮、杨修、陈群、孔俭、姚博、黄琦以及新收的徐庶、庞统、向朗等学生之后,今年的拜年见礼应该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到了晚上,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陈暮坐在客厅里有些疲惫地揉搓着太阳穴。贤妻罗敷帮他换了一杯去年新炒的名贵茶叶,又拿了一碟糕点点心进来。
“希瑜他们呢?”
陈暮喝了一口茶,扭头问道。
罗敷笑吟吟地道:“在后院听周媪念故事呢。”
“希麟没闹腾了?”
“早睡了。”
“这些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多亏了你照应。”
陈暮把罗敷搂过来,亲昵地抚摸着她的腰间,深情地目光注视着她。
虽然妻子的皮肤依旧白皙晶莹,宛如十八岁的少女。
可她那眉宇间的一抹皱纹以及鬓角的一丝白发,还是在提醒着陈暮,岁月仍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苍老的痕迹。
原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得这么快了,我们也已经不再年轻了。
陈暮心里想着。
他是永康元年生人,也就是公元167年,罗敷则是建宁四年生,公元171年,比他小四岁。
今年章武二年已经过去,正式进入公元203年。
还差十个月罗敷就要满32岁了,而陈暮也还有几个月,就要正式满36岁。
当初罗敷是21岁嫁给自己,不知不觉,夫妻二人已经结婚十年,膝下儿女成群,这时间,过得还真快啊。
“哪里的话。”
罗敷早就习惯了丈夫的深情,轻声在他耳边道:“夫君是忙大事的人,罗敷帮不了夫君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养育好儿女。”
陈暮笑了起来:“希望这三个调皮蛋没有让你太操心,以后闲下来,我得亲自教育他们,可千万别成了纨绔子弟。”
罗敷也笑道:“希瑜还是很听话的,这两年每日勤读书,在书院里也不惹事,从来不和汝南王耍混,只和济阳侯玩,现在书读得也好,老师都夸他聪明。”
“只和济阳侯玩?”
陈暮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现在刘备不像历史上那么颠沛流离,子嗣也逐渐昌盛起来。
目前有子七人,女五人,儿女总共13人。
其中年长着有嫡长子刘封,生于中平二年,也就是公元185年,今年17岁。
他是刘备于中平元年讨伐黄巾,立有功勋被朝廷任命为济南相,在济南娶当地豪族李氏女生的儿子。
嫡次子刘侯,生于中平五年,也就是公元188年,今年14岁,与嫡长子刘封还有另外两名公主是一母同胞,都是皇后李氏所生。
然后是庶子刘永,生于初平元年,也就是公元190年,今年12岁。
他是刘备子女中最聪慧的儿子,自小喜怒不形于色,读书习字,皆有早慧,颇得刘备喜爱。
其余诸子基本都在10岁以下,年长有才能的只有刘封刘侯刘永三人。
其中刘侯就是汝南王,刘永就是济阳侯。
二人之前都在泰山学宫读书,章武元年刘备登基为帝,召皇后和嫡长子刘封来洛阳。
去年又把其余诸子和妾室召来,一大家子正式入住皇宫。
刘封这个人怎么说呢?
虽然比较勤学,陈暮也教得不错,但为人多愁善感,曾经种了一颗紫竹枯死,亦是十分难过。
刘侯的话就比较贪玩,在学宫经常逃课出去玩耍,素来被学宫夫子们不喜。
唯独刘永为人聪慧,书读得好,为人也老道,被周围人喜爱。
罗敷觉得自己的儿子和刘永在一起,近朱者赤,儿子也热爱学习天天向上,让她很高兴。
就好像后世很多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天天和班里前几名玩,不要和班里倒数几名玩在一起是一个道理。
可陈暮听在耳朵里,却很不高兴。
一个皇帝的庶子。
天天和丞相的儿子在一起玩,这是什么意思呢?
“罗敷啊。”
陈暮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罗敷问道:“怎么了?”
陈暮说道:“你觉得书院的夫子们教的好,还是在洛阳读书比较好?”
罗敷毫不犹豫道:“自然是书院更好。”
陈暮点点头:“为了孩子的未来,今年你们搬回青州,至少等孩子从书院毕业之后,再看看吧。”
“夫君......”
罗敷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陈暮叹息道:“一者为孩子的未来,二者,我的子女,可不能跟陛下的子女走得近。将来若是涉及夺嫡之争,恐有灭门之祸,罗敷要明白。”
“我明白了。”
罗敷瞬间醒悟过来,懂了为什么陈暮会让她带着儿女回去的原因,连忙应是。
“明白了就好,到了为父这个位置,如履薄冰啊。”
陈暮摸着妻子的发丝,目光望向客厅外。
已是天色黑了,繁星点点。
刘备若是在还好,将来刘备若是驾崩了,涉及夺嫡,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在这件事上,恐怕自己也得未雨绸缪,做好准备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