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久了吧。”秦怀素进了屋,见林枫端正地坐在那儿,有些惊奇,往日林枫在等待的时候,都是挑自己舒服的姿态,今日倒是少见地规矩,半捂红唇笑了笑,揶揄道:“今日你是怎么了,坐得这么端正。”在他身边坐下,将头靠在林枫肩上,他身上特有的气息窜进她的鼻间。
“方才那两位雅士的言论,倒是有些意思。”林枫放松了身体,为了听清门外的谈话,他不知不觉就坐得端正了些,现下稍微放松,倒觉得腰背有些酸了。一手揽过怀素的肩膀,将她半抱入怀。
那两人的话,她来时也听到了些许,想不到,孟家如此心急,才失去一个孟修,便要与傅家结姻亲。秦怀素在林枫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纤手与林枫十指交握道:“柳巷坊一案刚刚尘埃落定,孟修被判处死刑,虽然他为人不正,但总归是孟家的一根线,原本指望着能将他扶上高位,一来是为了帮衬大皇子,二来也是为了孟家势力,如今这根线断了,大皇子为了自己的势力,想要招揽杨铭,孟知秋作为世家第一大家长,怎么能够坐得住。”轻言细语地分析着当前的情势,秦怀素看得分外清明。
林枫仔细听着秦怀素的一字一句,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的确,傅怀桑满腹诗书,又才华绝伦,时局又看得通透,再加上她广交志士,在寒门之中也小有名气,若非她女儿之身,恐怕早就能在朝廷之上身居要职了。”一个傅怀桑,可抵过十个孟修,娶了她,孟家等于多了一个军师,不但如此,还能兼并了傅家,这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
“没错,傅家小姐女子之身,着实让她身处被动,着实有些可惜。”这个世间,纵然女子才华出众,也无法真正与男子获得一样的主动权,秦怀素心中是佩服傅怀桑的,可现下,也是格外地同情傅怀桑。
这件事,不知道顾逸轩那小子知不知道,他得托人给他捎个话去。毕竟傅怀桑现在是他们这边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如此作想,林枫默默决定,待会儿回去便叫阿武去花无间跑一趟。
“对了,你还未说,今次来,是为了何事?”现在正是傍晚用膳时分,林枫在这个时候前来,定然是有什么要事,秦怀素从他怀中直起身子,看着他,却发现他脸上竟有些淤青?!方才她未注意,现下看着,心下有些心疼,伸手在他脸上轻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前林枫身上也不少有些淤青,那是练武时候经常会留下的,可这些年来,随着他武艺精进,身上已许久没有过如此伤痕了。
见秦怀素面色担忧,林枫将她的手握住,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笑嘻嘻地安慰道:“不碍事,不过今日顾逸轩那臭小子来我的府邸,我看他功体似乎有些恢复,一时技痒,想和他切磋切磋,怎的我俩就切磋得忘了形,这不,失了力道。不过皮外伤,过几天便好了,你莫要担心。”心上人的担忧,虽然令林枫心中有些开心,但看怀素这满脸忧色,尤为不忍。
听完林枫的解释,秦怀素轻呼出一口气,原来如此,不是危险之事便好。再次将头枕进林枫怀中,双手圈住林枫的脖颈,轻言道:“无事便好,你们呀,比武也得注意点分寸,这皮外伤看得令我心惊。”
佳人在怀,林枫圈紧了环在秦怀素
柳腰上的双臂,贴着她的耳朵吐气:“莫要担心,只要想到你啊,我是断然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耳朵痒痒的,秦怀素笑着躲了躲,娇嗔道:“就你会说话。”
耳鬓厮磨好一会儿,二人才分开,接着方才的正题继续道:“你还未讲,究竟此番前来所谓何事?”真是的,每次跟他在一起,实在太过舒服,让她差点误了正事。
林枫这才将顾逸轩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与秦怀素说道清楚。事情经过了解透彻之后,秦怀素心中有了安排,冲着林枫轻轻点头道:“琴韵阁的安排交给我便是。那杨铭杨大人素日最喜下午时分来琴韵阁听曲,与众文人聊聊诗词,神武君不妨选在这个时辰来,最为合适。”既然是偶遇,当然要安排的自然得体,如此才能天衣无缝。
林枫笑道:“好,我一定告诉卓老弟,就按我们怀素说的办。”他认准的媳妇,就是靠谱。
“好了,别贫嘴了。”秦怀素见他笑得开心,自己心里也欢喜,随后便着人将西边最为雅致的厢房空出来,明日她亲自接待顾逸轩。
这边,傅家大院中,傅求安独自在书房中走来走去,神色不安。今日孟府的媒人带着丰厚的聘礼踏入了他家大门,那些个侍从,全是孟府的人,放下聘礼聘书便在傅家留下不走了,非得要傅求安当场给个答复。现下傅怀桑还在书斋打理,尚未回府,他连忙寻了个人,去书斋告诉傅怀桑,暂时莫要回傅家,可依着怀桑的聪颖和性子,怎会不起疑,又如何会依他所言。
咚咚咚,几声规律的敲门声响起,门外,陌生妇人的声音传入:“傅大人,咱们从午时等到了现在,请问您选好成亲的良辰吉日了吗?小的们还得回去禀告孟老爷。”这妇人说话语气强硬,一番话讲出,竟让傅求安丝毫无法反驳。
“是呀,老爷,您赶紧定了吧,孟老爷那边还等着呢,届时怪罪下来,小的们可当真承担不了啊。”傅家的小厮们也都纷纷催促,要傅求安赶紧定个日子。
傅求安此刻顿时停下焦急的脚步,无奈地看着紧闭的书房门。这傅家,现在除了怀桑和他,全是孟知秋的人,这群小厮们,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他们虽然明面上叫着他老爷,服侍着他,可一旦孟知秋发了话,他们谁还会帮他半分!
这日子,倘若他定了,便是当众承认了与孟家的婚事,想想孟家曾对他夫人做过的龌龊事,想想当年孟家为了遮丑,如何对付他们傅家的,再想想几年的忍气吞声,受人摆布,如今却还是逃不过为人鱼俎的下场。傅求安深深叹了口气,心中的酸楚翻涌而上。他这一生,已然过得如此艰辛不堪,不能再葬送了亲生女儿的终生幸福!
打定了主意,傅求安再不踌躇,他抬起头,决然的神色浮现面上。这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如此果断地下了决定,伸手打开书房门,看着外面一众小厮,面色严肃。
头一次看着这傅家老爷有如此神色,下人们皆是一愣,随后便又缓过神来,心下暗讽,不过是为人鱼俎的人,垂死挣扎罢了,这亲,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孟家大老爷已经下了死令了,他傅求安若是今天不给个日子,那便由孟家大老爷亲自操持!
“傅老爷,您这是定好了?”媒人也是察言
观色的人,见着傅求安脸色有些不对,遂软了态度,微躬着身体上前轻声询问,面上看似恭顺有礼,心下却止不住道,赶紧定了,赶紧回去交差,在这儿已经耗了小半天了,若不是孟家大老爷有死令,她才不在这穷酸文人面前浪费这些时间。
“定?定什么?”傅求安冷哼一声,一挥袖道:“将这些聘礼都带回去!傅家还没有打算嫁女儿!”众人一听,傻眼了,连带着这媒人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傅求安,这傅家老爷莫不是着了魔了?以前他的性子可不是这样,只要孟老爷说一句话,他哪次不是唯唯诺诺应承了,本想着这次也一样,却未想到会是这么一出!
媒人当时脸色一凛,抬头便对傅求安道:“傅老爷!孟大老爷说了,这亲,是大皇子亲眼见证,亲自应允的!今日让我来下聘,就是要您赶紧给定个日子!您还是莫要为难小的们,速速定了,让小的回去交差,否则孟大老爷便会亲自选办日子,着人操持。”言语间,顿时没了方才那股恭敬的意思。
傅求安登时沉了脸色,掷袖怒道:“反了你们!”伸手指着那媒人,又指向各个小厮,见这些下人直直看着他,眼中,毫无平日的恭敬神色,有的,更是带着嘲讽,仿佛看戏一般。他气得全身发抖,举起的手臂也颤抖不已。看着这群人,他只觉心中怒火中烧,嘴唇轻颤,竟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大胆!”一声清亮的嗓音从大门处传来,傅求安看向门口,媒人与众多小厮也纷纷回头,只见,傅怀桑带着平安、吉祥回到了傅家,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倒是平安、吉祥二人面露怒色。
“哎呀,傅大小姐回来啦。”毕竟是孟知秋指定的儿媳妇,媒人心中清楚,这傅求安得罪了还有孟大老爷撑腰,可这傅家小姐,是她万万得罪不起的。赶紧换了笑脸迎上去:“哎哟,傅大小姐,您赶紧劝劝傅老爷吧,我们不过是做事的下人,今日...”
话还没说完,傅怀桑便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这女人当真聒噪,这声音听得她头疼,手指在太阳穴处轻轻按了按,闭着眼道:“我记得,咱们大睿成亲之前,应是要验生辰八字的吧。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莫不是嬷嬷你忘了?”
“这...”一句话便将媒人堵死,她没想到,傅怀桑竟会搬出演算天命这么一说。
“啧啧啧,嬷嬷,咱们世家之人,就算不是皇亲贵胄,但身份也不低了,还未演算天命,验证生辰八字,便急着下聘礼聘书,还催着我们定日子,莫不是有些乱了规矩章法?”这傅怀桑果然厉害,伶牙俐齿,媒人心知不是对手,便不再催促,只是换了个脸孔道:“这不是小的催,而是大皇子那儿和孟老爷那儿,小的,小的得交代不是。”
傅怀桑微微一笑,道:“交代?好,我就让你给个交代!平安!”一声娇喝,只见平安不知从哪儿寻了个火把,将那些聘礼全数点着!
“诶?!这...傅小姐!”媒人和众小厮惊讶无比,登时心急如焚!这可是聘礼啊!就这么烧了,孟老爷那儿,如何是好啊!赶紧手忙脚乱让人接水灭火!
傅怀桑也不管他们,任由他们瞎忙活去,带了平安、吉祥来到傅求安身边,四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