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夜晚, 有些冷, 时而还有些诡异的野兽叫声。
简陋的茅草屋中,小小的烛光,摇晃着。
张文博微微有些恐惧, 月色之下的山林,透着狰狞。
他打了个寒颤。
若不是到了绝路, 他又怎么会来这里?
张文博关上窗户,大声的念着书本, 只是全部没有记住, 出声壮胆而已。
家里穷得叮当响,唯一的出路,就是考中功名, 为此, 独居深山,寒窗苦读, 是张文博必须走的道路。
“若是今年再不能考中秀才……”张文博根本不敢想, 若是今年再不中,他的未来会是什么。
读书人,岂能面朝黄土背朝天!
有辱斯文!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张文博大声的朗诵。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叩叩!”破烂的木门发出声响。
“谁?”张文博缩到了屋角,颤抖着问道。
“公子。”是一个柔和的女声。
张文博胆气立刻壮了:“有什么事?”
进来的, 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
“妾身姓花,住在附近,今宵天凉,特来送公子一壶浊酒,以驱寒意。”
女子递上一壶酒,眼波流转,不甚娇羞。
张文博心中一热,只觉这荒山野岭,也不算什么辛苦了。
……
山中苦读的日子,渐渐变得让人期待。
“公子,天气已经凉了,这件衣服……”花若芸羞涩的道,手中捧着一件崭新的男衣。
张文博伸手接过,顺手握住花若芸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拉到怀中。
“公子。”花若芸低声道,脸红红的。
“若兮,有你在,真好。”张文博环抱着她,低声道。
花若芸微微挣扎着:“我……”
张文博握住她的手,指着天:“以苍天为证,你我结为夫妻,白首同心,永不分离。”
花若芸身体一软,缓缓的靠在张文博的怀里,羞涩的不能出声。
……
城中。
几个人将菜肴放下,花若芸取出银钱打赏。
“辛苦各位了。”
几人笑眯眯的接着,客客气气的走了。
“又花你的银子了。”张文博道。
“我的,不就是相公的吗。”花若芸笑眯眯的。
“他日等我取了功名,定然给你挣来凤冠霞帔。”张文博认真的道。
花若芸轻轻靠在张文博的肩上,欢喜无比。
……
某个破旧的宅院中,几人苦涩的坐着。
年关快到,囊中羞涩,怎么过年?
“那个文博……”张老三道。
张老二和张老五立刻皱起了眉头,已经连年节的猪头都没钱买,再提张文博,不是给自己添乱吗?
张老二抢着道:“文博是大哥的独子,虽然不争气,但是,我这个当二叔的,定然不会忘记他,这样吧,等过完了年,我带他去见见周员外,周员外心善,见了文博,定会愿意雇他做个抄写的账房。”
张老五嘴角扯动,这种虚头巴脑的事情,自家兄弟之间,说出来骗谁?但他也不愿意在自家苦哈哈的时候,再挤出一些钱粮,接济张文博。
“当年分家的时候,就说得清楚,文博得到了山中的屋子,与我们再不相干。我们自家也顾不上,哪里能管得了他?文博有手有脚,难道还会饿死?”
张老三不理会两个兄弟嫌弃的目光,继续道:“我听说,有人在城里见过了文博……”
张老二和张老五一齐嫌弃,张文博这个不要脸的,是打算到城里来吃他们的住他们的吗?
“……文博好像娶了娘子……”
张老二和张老五一愣,穷小子还能娶妻了?
“……住进了大院子,买了新的家什,还找奎元馆送了吃食……”
张老二和张老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奎元馆的吃食至少一两银子起步,文博这小子哪来的银子?
难道,这是娶了个有钱的娘子?
“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我们应该去看看文博这孩子。”张老二道。
“是啊,小时候,他还在我脖子上撒过尿呢。”张老五乐呵呵的。
门打开的时候,张家三兄弟都愣住了。
只是几个月不见,张文博看上去,哪里还有那畏畏缩缩的模样,竟然有几分器宇轩昂。
张老二近乎贪婪的看着张文博身上崭新的衣服,人要衣装,张文博果然发达了。
“文博,你这孩子,来了城里,这么不来看看三叔啊。”张老三热情的抱住张文博,目光越过张文博的肩膀,看着门后那青瓦屋,心里热烘烘的。
“唉,有什么困难,记得要找五叔,五叔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帮你,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还在五叔的脖子上撒过尿呢。”张老五慈祥的的看着张文博。
花若芸走了出来。
“这是我的侄儿媳妇吗?”张老二激动了,看花若芸的容貌和服装,张文博果然是娶到了有钱人家的小姐了。
张文博得意的看着三个叔叔,我张文博终于扬眉吐气了。
奎元馆送来了一桌酒菜,几人喝得酩酊大醉。
“……打你小时候,我就知道,文博一定会有出息的。”张老二大着舌头道。
“……我高兴啊,看到文博过上好日子,三叔比自己过上好日子还开心。”张老三泪流满面。
“……文博小时候,还在我脖子上撒过尿啊。”张老五摇晃着,反复的对花若芸道。
三人走的时候,花若芸送上了一些银子。
“这怎么使得?”张老二用力拒绝,至少有五十两啊!
“都是自家亲戚,应该的,应该的。”花若芸笑着,再次抵了过去。
“那就生受了。”张老二接过银子。
张老三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都是自家亲戚,文博出息了,帮衬一下家里,有什么打紧,难道我们几个当叔叔的,会亏待文博和文博媳妇吗?”
“文博媳妇,我家文博若是敢欺负你,告诉五叔,五叔打断了他的腿。”张老五拍着胸脯。
几人终于走了,花若芸收拾着席面,一只手从后面轻轻的搂住她。
“辛苦你了。”温和的声音在花若芸的耳朵边,轻轻的。
花若芸轻轻拍着张文博的手,轻轻的笑。
“又花了你的银子。”张文博道。
花若芸转过身,看着张文博:“我们是夫妻,我的全部都是你的。”
张文博搂紧了花若芸:“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花若芸脸色微红。
两人静静的相拥着,看着月色。
“明月几时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张文博低声道。
……
几日后,张老二张老三张老五全家,搬进了这里。
“这几间屋子,我们几个挤挤就行。”张老二道。
“文博,你果然出息了。”张老三道。
“你小时候,还在我脖子上撒过尿呢。”张老五道。
张文博看着几家人羡慕妒忌恨的眼神,心中充斥着莫名的东西。
“你们尽管住进来。”张文博仰着脖子。
夜,卧室中。
张文博抱住花若芸,看着她的眼睛。
“一个家族的人,有人出息了,照顾其他人,那是规矩。我张文博有钱有屋,自然不能让叔叔婶婶和堂弟堂妹们,住在破屋当中。”
“等我取了功名,定然给你挣来凤冠霞帔。”
……
元宵节。
街上张灯结彩。
“小媳妇可不太好抛头露面。”张老二不满的道,嫁入了张家,就要守张家的规矩,街上乱走,算什么?
“不过是几盏灯而已,看不看,有什么关系。”张老三也道。
张文博握着花若芸的手,没说什么。
到了傍晚,张文博悄悄的拉着花若芸,到了后门边。
“轻声点,我们去看花灯。”他低声道。
“相公,叔叔们会生气的。”花若芸低声道,眼神却闪亮和甜蜜。
张文博不出声,轻手轻脚的拉着花若芸出了后门。
“看,那盏灯多美。”张文博指着一盏花灯,笑着。
花若芸握着张文博的手,用力点头:“嗯,真美。”眼睛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张文博。
“真美,真好。”花若芸笑着。
……
“相公,我给你揉揉肩。”花若芸放下热汤,轻轻的给张文博揉着肩膀。
“早些休息,养好了精神,明日才会更有效果。”她低声道。
“十日后就是院试,我哪有时间休息!”张文博重重的道。
花若芸轻轻的退开。
十日后。
张文博走出考场,脸色微微有些不好。
“有把握吗?”张老二随口问道,并不如何的在意。
张文博不作声。
张老三有些鄙夷,二十几了,还考不中秀才,就知道张文博是个榆木脑袋,张家想要出个状元,只有靠自家的儿子了。
“我一定要中秀才的!”张文博握着花若芸的手,认真的道。
花若芸点头。
夜晚。
一阵清风飘进了县衙,正在阅卷的学政轻轻揉着眉头,怎么有些困了?缓缓的伏在案上。
一张考卷轻轻的飘到了空中,白光闪烁,考卷上的文字变换,然后又落到了案上。
学政缓缓的苏醒:“老了,怎么忽然睡了过去?”
他嗅嗅鼻子,好像有点花香,也不怎么介意,又重新开始阅卷。
次日。
张文博静静的坐在家中,丝毫没有去看榜的冲动。
“定是没有考中,连看都不敢去看。”这是二婶的声音。
“废物,考了几年了,就没有一次中的。”这是三婶的声音。
“私塾的先生说了,下一回,我家大儿就能参加院试了,必然能够高中。”这是五婶的声音。
“只要我去考,必中。”这是哪个堂弟的声音?
张文博静静的坐着,毫不担心。
有人急切的敲门:“中了!中了!”
“恭喜!是案首啊!”有人大声的道。
张文博笑了,淡定的回头。
来人夸奖着:“张案首果然是才子!竟然如此镇定。”
张文博笑:“哪里,哪里,是小生根本不敢置信,竟然能中了秀才。”
“文博是文曲星降世,定然能当秀才的。”二婶大声的道。
奎元馆中,众人喝得大醉,被人搀扶着回家。
花若芸伺候着张文博躺下,想去拿块热毛巾给他敷脸,一只手将她搂紧。
“若芸,多谢你了。”张文博的声音,在她的脖子边,热气吹得她发痒。
“你知道了?”花若芸有些惊慌。
“早知道了。”荒山野外,出现一个美女,送酒菜,送衣服,送银钱,买宅院,银子怎么都花不光,当然是妖怪了。
“你会嫌弃我吗?”花若兮慌了。
搂住她的手更紧了。
“不管你是什么妖精,我都不在乎。”张文博道。
……
两年后,张文博家的门口,鞭炮声噼里啪啦。
“恭喜解元公!”几百人拥挤在门口,真相目睹解元公的风采。
张文博淡定的微笑:“侥幸,侥幸。”
“这就是解元公啊,果然是文曲星降世啊!”有人叫着。
“解元公,这里!”有人扯着自家的女儿,用力的往门口推。
“张老二,你家出了解元公,恭喜啊。”几个衣着光鲜的人围着张老二。
“不知道解元公可有娶妻?”其中一个热情的问道。
张老二道:“我文博贤侄早已成家了。”谁不知道,张文博有个漂亮贤惠有钱的妻子啊。
“张老二,你莫要欺我。”问话的员外大笑。
“我早已去县衙查过,张文博根本没有娶妻。”
张老二愣了。
“我是没有娶妻。”张文博看着酒楼中的三个叔叔。
拉着他悄悄聚会,就是为了这点?
“那若芸……”张老二问道。
无媒无聘,别说是官府的婚书,连个私约婚书都没有,怎么都不能算娶妻的。
“那就好。”张老二笑了。
“马员外家的小姐,年方十五,待字闺中,正好为我张家媳。”
张文博推席站起。
“糟糠之妻不下堂。”他厉声道。
张二婶悄悄的问张老二:“文博媳妇,很有可能是妖怪。”
随便变出银钱,没有亲戚,不吃肉食,甚至不太吃饭,就是喝水……太多的地方,容易被看出是妖怪了。
想要休了妖怪另娶,会不会被妖怪报复?
“她敢!”张老二张老三张老五一齐怒喝。
“妖怪要是敢害人,立刻去找人除妖!”
“要不是看在文博的面子上,我早就请人捉妖了。”
“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害人!”
晚上。
张文博牵着花若芸的手,看着天空中的圆月。
“我张文博一生,只爱你一人。”他说着。
“我永不负你。”
花若芸慢慢的靠在张文博的肩上,微笑着,泪水却打湿了他的肩膀。
……
又三年。
“快看,状元来了!”人群欢呼着,远处,一个男子骑着白马,身披红带,四下顾盼。
不时有鲜花扔到男子的身上。
“张兄,别看了,我们走吧。”某个男子劝道。
张文博默默点头,拳头握得太紧,指甲已经陷入了肉中。
“若不是张兄身体不适,怎么会轮到他做状元。”其余几人也开导着,但也没有多少怨气。
虽然状元只有一个,但大家都是进士,在官场的慢慢长途中,起*点是一样的,而且,都是同年,以后还要互相帮衬,没有必要对状元羡慕妒忌恨。
只是众人也知道,张文博有些郁结,那是一定的。
鼎鼎大名的连中三元的张文博,在殿试前,竟然腹泻不止,别说站立,连毛笔都拿不起来,又哪里能写得出锦绣文章呢。
这排位,自然是要落到后面的。
“走,我们喝酒去。”其他人道。
张文博点头,挤出笑容,殿试有仙师在场,花若芸没有办法帮忙,只能如此了。
酒楼中,一群新科进士互相笑着敬酒。
话题很快转到了状元榜眼探花的身上。
“听说李阁老看中了榜眼公。”有人传着小道消息。
有人哈哈大笑,这个消息算什么,榜下捉婿,自古皆有。
“我听说,陈兄要成为王尚书的东床快婿了。”那人打趣着某个进士。
傍上了尚书的大腿,至少少奋斗30年啊。
“选官的时候,还要请陈兄美言几句。”有人半真半假的道。
“不知道张兄娶妻没有?”有人问道,某个官员似乎有意招他为婿,故此找他探探口风。
张文博哑然。
众人懂,立刻转换了话题。
早就听说,张文博是彻底的寒门贵子,穷的叮当响,靠妻子的钱财,才一路踏上了科举的道路。
平日里吟诗作对,张文博也从不提及妻子,想必这妻子是乡下女子,上不得台面,又何必说这些娶妻的话题,让他没了面子。
张文博喝着酒,默默的听着众人的言语。
若是没有大臣帮忙,他能得到什么职务?
只怕花了再多的银子,也只是得到一个小县的县丞之位。
就这个被县官压着的二把手,纯粹的没有话语权,靠无功有劳,混个资历而已。
熬上十年八年,或者会遇到机会,成为县官老爷,要是运气好,或许熬到四十岁的时候,就能活动活动,看能不能再往上走走了。
六十岁的时候,朝廷看在快要退仕的份上,会给个五品官的虚职,荣归故里。
这就是他张文博的一生?
张文博看着被众人劝酒的陈兄,举杯一饮而尽。
“其实,我不曾娶妻,只是纳了一妾。”
众位进士笑了,这就不同了。
“这几日,张兄到处走走,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捉了去做女婿。”有人意味声长的道。
夜晚。
张文博紧紧的抱住花若芸:“若芸,我依然爱你,只爱你一人,永远不变。
但是,为了张家,我定然要更上一步。”
花若芸颤声问道:“相公……”却说不下去。
“朝中吏部赵侍郎有意招我为婿,我答允了。”跟帖已经送了过去。
花若芸身体摇晃。
张文博紧紧的抱着她:“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爱你的心不变,你又何须在意世俗的看法?我只是看中吏部赵侍郎的权势,并不爱他的女儿,即使娶进门,也是让她仅有虚名。”
他重重的道:“天地可鉴,我只爱你一人。”
花若芸颤声道:“可是……”
张文博惊讶的问道:“难道,你不信我?还是,你不爱我了?”
……
张文博娶了吏部赵侍郎的女儿,果然留在了京城为官,不久就进了吏部,也算勤勤勉勉。
起初还算常去花若芸的房中,渐渐的就去得少了。
“一个贱妾而已。”张老二笑着道,“少奶奶不用在意的。”
“是啊,谁家少年郎,年轻的时候没有冲动过。”张老三道。
张老五用力的点头,感同身受。
“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走。”张二婶呵斥着花若芸。
“直接送走算了。”张三婶皱眉。
“新娘子刚进门,不太好做的太过,会被人以为是新娘子做的。”张五婶体贴新娘子。
“那就再让她在这里待着。”
花若芸只是想,那月下,那灯会,相公一定是爱她的。只是,男人为了事业,总要有所牺牲,而她,就是那个站在男人背后,默默牺牲的女人。
……
这几日,京城官员的话题,离不开一件事。
“刘知府也真是倒霉。”有官员同情的道。
张文博叹气:“是啊,家里闹出了妖怪,结果儿子也病了。”
其他官员笑,张文博虽然有个吏部侍郎的老丈人,对朝廷的规则,还不怎么明白。
“刘知府的前程,是彻底完了。”
张文博大惊,为何?刘知府这几年的考核可不错,又有靠山,很有可能更进一步的。
“他家里出了妖。”其他官员认真的道。
常言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朝廷其实是很忌讳妖孽这个话题的;
家里都出了妖孽,连家园都管不好,朝廷还敢让你管天下?
除了这些标准的官场说辞,还有更真实的,那就是被妖怪惦记过一次的人,还会不会再招妖怪?
朝廷缺银子缺粮食缺美女,就是不缺人。
何必用一个麻烦的人,自找没趣?
张文博一脚高一脚低的回到了家。
连家中出了妖怪,都会没了前程,那纳了妖怪小妾,还有屁个前程?
若是闹了出来,只怕吏部侍郎老丈人,第一个和他划清界限。
花若芸只是躲在家里,应该不会被人知道吧?
哪里敢说万无一失!
朝廷是有仙师的,每逢大事,都会有仙师出马,若是他和花若芸接触的久了,会不会被仙师注意到,身上沾了妖气?
张文博进了花若芸的房间。
“若芸,出了大事了,你定要救我!”他紧紧的抱住花若芸,浑身颤抖。
花若芸微笑着,她就是张文博背后的女人。
“相公,我一定会救你。”
“有人识破了你是妖怪,要将我张家满门老少全部问斩!”张文博急切的道。
花若芸大惊,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釜底抽薪。”张文博道,“你且离开张府,躲在山中,等过了风头,查无实据,我再来接你回来。”
花若芸用力点头。
当晚,花若芸连夜离开了张府。
“那个贱人走了?”张老二问道,这就太好了,要是因为这个贱人得罪了赵家娘子,那就后悔莫及了。
……
山中,花若芸垫着脚,用力的张望着来路。
已经一个月了,张文博还是没有派人来接她。
“是了,哪有这么快的。”花若芸理解的道,朝廷办事哪有这么快的,估计没有三个月,怎么也不会有结果的。
最多半年,她就能回到相公身边,继续做个在背后默默支持的女人。
山路上,出现一个人影。
走近了些,却是一个中年道士。
“花若芸,不用躲了,我看见你了。”中年道士手中的桃木剑上,一张黄纸燃烧着。
花若芸颤抖着问道:“道长,我从来没有害过人,你为什么要来抓我?”
“妖精没有害过人?”中年道士冷笑。
“我是花妖,只吸取天地灵气,不需要吸食血肉,哪里会害人?”花若芸还是有些底气的,植物妖精平和的还是比较多的。
中年道士大笑:“要就是妖,不容于天地,某家除妖,就是功德!”
黄纸一飞,就将花若芸定住,再招手,花若芸便被吸入了一个葫芦之中。
花若芸奋力挣扎,只觉葫芦内坚硬无比,无论如何都不得脱身。
“道长,你要杀我,我反抗不得,还请告诉我家相公,莫要寻我了。”花若芸哭喊着,放弃了挣扎。
中年道长大笑:“好一个愚蠢的妖怪!你的夫家可是姓张?贫道就是你夫婿请来捉妖的。”
“不可能!不可能!”花若芸大喊。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你就将化作一滩黄水,贫道骗你作甚?”中年道士大笑,“我收了张文博大人一千两银子,前来收拾妨碍他前程的妖精。”
常年捉妖,中年道士对朝廷的内*情门儿清,官员发家后除了妖怪妾室,那是常有的事情,一点都不稀奇。
……
几天后。
几个人出现在山林中。
“就是这里?”王佳佳四处瞅,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看到。
童o苦着脸,像花妖这种小妖怪,没有尖锐爪牙,没有蛮力,没有速度,没有一切可以攻击他人的东西,遇到敌人,基本只有一招:等死。
婉清同情了:“原来还有比你更没用的妖怪啊。”
“叫桃几闻一下。”王佳佳建议,把桃几按到地上。
桃几竭力挣扎:“我是兔子,不是狗!”
“再不听话,给你吃胡萝卜!”王佳佳威胁道,这只傻兔子竟然对胡萝卜过敏。
桃几每次到了危险的时刻,都会产生无以伦比的爆发力。
“我有办法了!”桃几大叫,大耳朵晃啊晃的。
“有一个花妖,被一个中年道士抓了,往那边去了。”桃几指着某个方向说道。
“不骗人?”王佳佳斜眼。
“是他们告诉我的。”桃几指着几颗大树。
“走!”众人飞起。
某个道观中。
中年道士满意的检查着四周的葫芦,十几个葫芦中,有的已经没了动静。
“只要凑够九九八十一个,我就能炼制先天无极金丹,道力更进一步。”
“就是这里,我感觉到她了。”道观的上空,有人大叫。
中年道士冷冷的笑,他早看见花妖释放求救符了,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物以类聚,花妖的伙伴,能有多少战斗力?根本就是来送人头的。
“大胆妖孽!还不速速……”中年道士看着天空中,忽然张大了嘴。
一只兔妖,一只画皮妖,两个像是同道中人的少女,还有一个是……
“黑山老妖?”中年道士对黑手黑脚黑脸的东西没什么把握。
“噗!”中年道士挂。
“竟然敢说无敌的胡老大是黑山老妖,简直是找死!”童o急忙给胡寒珊揉肩膀。
十几个葫芦都被打碎,只有不到一半的葫芦中的妖怪还活着。
另一半的妖怪,或者化成了黄水,或者被融化了一半的身体。
“逃远一点,不要再被抓住了。”童o认真的道。
“童o!”花若芸大哭。
……
“这就是你的遭遇?”胡寒珊问道。
王佳佳婉清童o都同情极了,遇到渣男,真是可怜。
花若芸大哭:“我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结果?”
“你当然错了。”胡寒珊冷冷的道。
花若芸一怔。
“从头到尾都是你错!”
“人就是人,妖就是妖,谁告诉你,爱情可以跨越种族,跨越生殖隔离的?”
“你丫就是一颗花,不喜欢其他花,喜欢上了人,简直就是对花的背叛,你丫根本就是花奸!”
“连人都不是,竟然想学人去相夫教子,还蠢到把戏文中的人妖恋当做真的,你丫成精变人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变脑子啊?”
“你的脑袋里面,是不是全部是花枝啊?”
“你丫就不知道人蛇恋的最后结果,是镇压在雷峰塔下吗?”
花若芸傻眼了,黑山老妖果然是不怎么正常的。
“跟我走吧。”童o叹气。
花若芸摇头:“我想去张家,问个清楚。我不信相公会害我。”
童o瞪她:“要是是呢?”
花若芸凄苦的道:“那我就死在他的眼前。”
“等等,不是去张家报仇吗?”胡寒珊惊讶了,差点被人害死了,竟然还想死在他的眼前?
“报仇?”花若芸和童o一齐大惊。
“绝对不行的!我们是妖怪,怎么能害人呢?要是害人,就是坏妖怪,会被天打雷劈的!所有的修道之人都会抓我们的!”
刚才胡老魔打死了中年道士,已经是犯了大错了,只是童o不敢出声而已。
现在必须赶紧逃,报复什么的,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胡寒珊嘿嘿的笑。
……
张家。
几个人站在空中。
“那是花若芸。”张老二冷笑,妖怪竟然敢害人,谁给她的胆子?
“快去请仙师!”张老五大叫。
一道光芒闪烁,张府中人怎么都出不了门。
“花若芸,放聪明点,你要是敢动我家一根毫毛,仙师就不会放过你。”张家的人淡定无比。
“张文博,你出来。”花若芸悲声叫着。
张文博从容的走了出来,柔声道:“若芸,我来了。”
赵家小姐惊愕的看着天空中的几人:“妖怪?”
花若芸心中柔情百转:“你爱过我吗?
张文博认真的道:“爱过!从前爱,现在爱,以后还是爱,我张文博永远只爱你一个。”
他负手而立,仰头看着花若芸,神情悲伤无比。
“只是,我有家人,有家族,有国家,我要承担我的责任,我要振兴家族,为国效力。
人妖殊途,你我在一起,只会毁了我的家族的幸福。
我不能这么自私!”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竟然对我下毒手!”花若芸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文博。
“家族兴旺,国家振兴之日,就是我张文博自尽,陪你于地下之日。”张文博盯着花若芸的眼睛,一字一句,坚定无比。
花若芸泪水直流。
“已经见过了,我们走吧。”童o劝道,飞在天中,动静太大,很快会有其他仙人道士过来除妖的。
“离开这里,我又去哪里?你们走吧,让我死在这里就好。”花若芸喃喃的道,活着再也没有意义。
一道人影飞到了天空中,是赵家娘子。
“救命!”她大喊着。
“若芸,不要任性!”张文博怒了。
“轰!”
整个张府陡然燃烧,所有人在熊熊大火中,凄厉的惨叫。
“救我!”张文博身上大火燃烧,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只是,到处都是火焰。
“相公!”花若芸大哭,想要飞下去,却被童o死死的抱住。
“快就他!”花若芸大叫。
胡寒珊冷冷的看着她。
火光中,张文博终于不动了,化为灰烬。
“现在,你不用纠结爱,还是不爱,只要努力的恨我就可以了。”胡寒珊道。
花若芸的哭声和怒骂中,张家的熊熊火光照耀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