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宗正寺大牢里,李裹儿虽然不会受到什么虐待,却无法与外界联系。
所以,杨守文已经返回洛阳的消息她并不知晓,同时也不知道,杨守文烧了武家楼。
当她看到杨守文的一刹那,整个人都惊住了。
好在,杨守文的反应灵敏,忙上前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巴。
“别叫,你这一叫,岂不是穿帮了?”
李裹儿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杨守文,小脑袋瓜子小鸡啄米似地点个不停。
“不叫了哦。”
“嗯嗯嗯。”
杨守文这才松开了手,不过他刚松开,李裹儿就一把抓住他的手,紧张问道:“兕子哥哥,你怎地会来?”
一旁小铃铛颇为乖巧,已经悄悄退出了房间,出门的时候,还关上了门。
屋外,寒风呼号。
可是小铃铛的脸上却带着笑容,在门口站立了片刻,便返回小屋之中。
“你烧了那寿昌郡主的屋子,一个人被关在这里,我怎能放心?”
杨守文面带笑容,抬手轻轻揉了揉李裹儿的脑袋瓜子,轻声道:“既然你进来了,我当然要来陪你。所以,我今天就烧了武家楼,陛下很生气,就把我丢在这里。”
“你烧了武家楼?”
李裹儿先是一愣,旋即露出了紧张之色。
她拉着杨守文的手道:“兕子哥哥怎地这么莽撞,那武二虽然无行,却是梁王之子。虽说这两年梁王有所收敛,可毕竟党羽众多,你烧了武家楼,梁王岂能罢休?”
“小过别担心,而今局势,梁王也奈何不得我,倒是可以在这里多陪你一些时日。”
杨守文把李裹儿按坐下来,轻声宽慰。
“这次我在西域立了功,陛下也颇为满意,所以梁王也不敢找我麻烦。
倒是你,怎地如此莽撞。那寿昌郡主好歹也是你姐姐,你烧了她的宅子,她定不会放过你。”
听了杨守文的解释,李裹儿也松了口气。
她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兕子哥哥莫再提那贱人的名字,我把她当作姐姐,可她却暗中害我。若不是她,武二又怎能知道我的行踪!这次算她运气好,如果被我看到,定要老大的耳刮子给她几个才是。”
李裹儿气呼呼的说道,一脸的恨意。
看样子,她的确是对那位寿昌郡主恨之入骨。
“对了,不说这些兕子哥哥,你这次去安西可还好吗?
我听说你遇到好多的危险,快与我说说哼,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西域呢。”
杨守文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
当下,他便坐在李裹儿的身边,轻声对她讲述着这一路上的种种见闻。刚开始,李裹儿还不时发出惊呼声,但渐渐的,却眼皮子开始打架,靠在杨守文怀中睡着了。
别看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可实际上,还是有些害怕!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父母的关爱下长大,来到洛阳后,又得到了武则天的喜爱。
如今却被关在这大牢里,虽说依旧锦衣玉食,却难免心生惶恐。
杨守文回来了,来到了她的身边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一下子都变得不重要了,心里面也变得安稳许多,于是靠着杨守文,竟沉沉睡去。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已经快寅时了。杨守文把李裹儿抱起来,走到床边,轻轻把她放下来,而后给她盖好了被子。
心情,似乎变得愉悦许多。
他默默看着李裹儿熟睡的模样,忍不住俯下身子,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而后转身离去。
房门,吱呀一声合上。
李裹儿突然睁开了双眼,脸颊通红。
她躺在床上,呆呆愣了一阵子,突然发出一声轻呼,一把将被子蒙住头,发出吃吃的笑声
眼见着,已经到了腊月。
射洪县迎来了一场小雪后,变得格外素雅。
县城旁边的涪水开始封冻,气温变得很低,哪怕是屋子里生着火,依旧会感到很冷。
清晨时分,幼娘在庭院中舞剑。
那口宝剑在她手上,如同有了生命一样,剑光闪闪,恰似蛟龙遨游九天,身形曼妙,更显婀娜之美。
不知不觉,在射洪快一年了。
这一年之中,幼娘三次袭击黄文清,前前后后杀死了二十余黄家爪牙。
可随着黄文清日渐警惕,刺杀他的难度,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大。最近一次刺杀,是在两个月前。幼娘劫杀了黄文清的堂侄,把一批准备送往成都府的货物焚烧殆尽。
在之后,幼娘就停止了刺杀行动。
因为她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正向她逼近,于是乎便销声匿迹,隐藏在陈府之中
不得不说,幼娘的直觉非常正确。
其实在幼娘第三次行动的时候,黄文清已经设下了圈套,准备一举将幼娘擒获。也不知是幼娘运气好,亦或者是老天不想黄文清得逞,一场大雨引发了山洪,使得黄文清的伏兵未能及时赶到黄文清不但失去了堂侄,更损失了价值六千贯的货物,也使得黄文清恼怒不已。他发誓,如果抓到了幼娘的话,定要让她折磨致死。
可没想到,幼娘却在这时候突然间收手了
“啪!”
一声脆响。
幼娘手中的短剑脱手飞出,正中距离她大约三五米远的一个人型靶子上。短剑没入靶子,就见幼娘单手虚空舞动,那结实的木头靶子瞬间被那口短剑斩为两段。
随即,幼娘扬手,剑光闪闪,飞回她手中。
幼娘握着短剑,用力呼出一口气。
师父生前曾说过,这奕剑之术以天地为棋盘,必须要将一切尽数掌握手中。刚才,她感受到了那种掌控的感觉,飞剑在手,可以说随心所欲,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可是按照师父说的,要达到这种层次,至少需要三年。
她才练了一年,竟然已经到了那种地步吗?
幼娘感到心中困惑,可是这心里面却非常开心,因为她可以感觉到,距离杀死黄文清,为师父报仇的目标,又近了一大步。杀死了黄文清之后,我该怎么办呢?
幼娘回到屋中,换了一件衣服,把短剑收好。
去洛阳吗?
找兕子哥哥?
也不知道兕子哥哥还记不记得幼娘,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幼娘心里很纠结,一方面,往昔的记忆在渐渐恢复,可另一方面,许多记忆仍有些模糊。
她不知道,该不该去见杨守文。
就在这时侯,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声。
幼娘一怔,忙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就见一队武侯打扮的差役,如狼似虎般闯进了后院。
难道自己暴露了?
幼娘心中一紧,忙转身抓起两件衣服抱起来,而后从墙上摘下宝剑。
“谁住在这里?”
“回老爷的话,是陈子昂的一个远房侄女住在此处,不过她一向是深居简出,和府中的下人们也没什么交集,所以大家都不是很熟悉。”
“侄女?来人,给我砸门。”
蓬蓬蓬,小院的院门被敲响,幼娘也收好了东西,探头向外看了一眼之后,转身从后窗钻了出去,而后纵身跃下,三闪两闪便消失在后院之中。与此同时,那院门也被人撞开。如狼似虎的差役们闯入了楼里,四处翻箱倒柜,寻找幼娘的踪迹。
“怎么没见人呢?”
一个班头模样的男子,厉声喝问。
在他身旁,是一个灰衣小厮打扮的青年,他进屋之后,张望了一番,摇头道:“莫非不在家?”
班头哼了一声,从桌上拿起水杯。
“水是温的,她不会走远,给我搜。”
刹那间,小楼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乱作一团。
幼娘从后院的侧墙翻出去,来到一条小巷之中。她左右见没有人,便快步走出了小巷,绕到了陈府的前门。就见陈府外,站着许多勇壮,一个个手持刀枪,严阵以待。
而远处,则围了许多人,在七嘴八舌的交谈。
幼娘用一块头巾裹住了头,快步来到人群之中,站在里面向陈府大门观望。
“婆婆,这里出了什么事?”
她拦住了一个老妇人,轻声询问。
那老妇人道:“听说是有人在衙门里告了陈公子,所以衙门里派人前来把他捉拿。”
“什么人告了陈公子?”
“不太清楚,据说是一个下人好像是说陈公子密谋造反什么的。造孽啊,陈公子那么温文儒雅的人,怎可能去造反?要我说,一定是有奸人陷害,所以才变成这样子。”
幼娘秀眉一蹙,旋即做出恍然之色。
她的目光,落在了大门外,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身上。
她认得那个男人,正是射洪县尉,名叫王猛。据说,这王猛是射洪县令段简的小舅子,他亲自率人前来,很明显是受了段简的委派,看样子这事情,有点麻烦。
这时候,一队差役押着陈子昂从陈府中走出来。
陈子昂看上去气色有些晦暗,但脸上流露出愤怒之色。
“王猛,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公子,你的犯事了县尊有令,将你带回县衙审问。聪明的,就随我走吧。”
陈子昂脸色一变,露出苦涩的笑容。
他的目光在周围人群中扫过,当看到幼娘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旋即便把目光移走。
而幼娘也心领神会,朝陈子昂轻轻颔首。
她不知道陈子昂是否看见了她的动作,总之在点头后,便背着包裹,转身从人群中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