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大结局 下】
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男子弹去她眼角的清泪,从她口中退出来,咬着她的耳朵轻轻唤了一声,“流君。”
这一声便是叫的她骨头都酥了,可反观他的眼中,仍是沉静的,那种接近奢华的高雅,好像一切纷乱的情绪到了他那里,都能被梳理抚平,小药僮心中的激动恐惧一下就被他安抚,取而代之的是惊诧和一丝丝的喜悦。
“是你吗?”
“还有别人会如此对你吗?”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易容术。”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给我用!让我不分寒暑都戴着十重面纱!”
“因为,我想时刻都能看到的,是你清晰的容颜。”
小药僮纵有再多的气愤和怨怼都被那一句话堵在了喉咙里,他一句易容术就隐藏了二十年真实面目,而他不愿意她受那苦楚,他最想看到的,是她眼底的澄澈,和那一张清晰的笑靥。
五年后。
萧逸再次被急诏入宫的时候,心里砰砰跳的比以往更加厉害了。
五年的容颜未改,所有人都该苍苍老去的时候,他却依然风华如初,唇上的两撇小胡子抖了抖,他硬着头皮进了养心殿,那从殿外就能听到的咳嗽声,似乎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了一样。
果不其然,萧逸前脚刚一踏进去,沐青越就一口血吐进了痰盂里,他眼尖的看了看,暗红的血色,嘴角不自然的一撇,床前的十岁少年立刻上前来,对他拱手行礼,“逸大人快去见皇爷爷吧。”
萧逸诚惶诚恐的还了他一礼,皇太孙的礼他可不敢冒受,乖巧听话的来到沐青越床边,沐青越须发全白,看见萧逸却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力道还是从前那么大,手臂却已经枯瘦了。
萧逸附耳在他旁边,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说道:“陪朕。。咳咳!出宫一趟!”
傍晚,一辆马车从皇宫侧门驶出,宫门检查的人见了萧逸个个都像是见了熟人一样,立刻放行没有丝毫要检查的意思。
萧逸看着马车里的沐青越,脸色有些难看,他明知他的身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他要他带他出宫,偏偏他不能抗旨,就算是一道口谕,他沐青越现在也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即便朝政大权渐渐从手里逝去,可他只要眼神一到,无人敢无视那眼中的帝王威严。
马车在城郊的一处停下,萧逸跳下车首先就呼吸了一口这里的新鲜空气,身体舒畅之后才把车上那位扶了下来。
沐青越环视四周,此处三面环山,一面是平滑如镜的湖泊,处处可见的花木葱茏,时时可闻鸟语鸣啾啾,是个清雅的地方。
他的眼神在看到一座坟茔的时候,瞳孔骤然紧缩,不须萧逸的搀扶,他自己走上前去,那里被人打扫的十分干净,没有一丝丛生的杂草,墓碑上干净写着傅静二字。
傅静,静妃生前的名字。
傅明翊的爱女,也是沐青越的爱妃。
一片叶子打着旋从空中落了下来,正好落在墓碑之上,沐青越想也未想伸手拂去,那微微一拂,充满了爱怜之意。
萧逸在身后看了也不禁有些动容,而正在他动容的时候,沐青越却不置一词的掉头上了马车,萧逸脸上顿时没了平日的嬉闹神情,面容紧绷,脸部线条似刀刻般坚毅。
“皇上,可有旨意?”
萧逸语气低沉,却坚定如磐石,与其说是请旨,不如说是逼迫,改其一贯风格,甚至有些让人错觉他是萧寒而不是萧逸,那语气中的冰冷,便是连站在一旁树下的傅明翊也感受到了些许。
“无。”
沐青越简单留下一个字,命车夫策马回宫,独萧逸一人站在原地,他袖中双拳紧握,若是静妃还在世,他恐怕会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看看你痴爱了多年的男人就是这么对你的!”
可是这也只是他的臆想罢了,莫说是她活着,便是她现在只是一座冰冷的坟茔,他也舍不得对她严肃半分,他从来都是一副老顽童的样子,为的,不过让她在烦闷的王府里,能够悄悄一展笑颜罢了。
萧逸回到静妃墓前的时候,傅明翊也过了来,两人并肩而立,萧逸竟没有丝毫逊色于傅明翊的高雅气质,反而平添风情万种。
萧逸对着傅明翊深深拜伏,“辜负老师期望,萧逸实在愧疚。”
傅明翊淡淡一笑扶起他,“我众多学子之中,也只有你最得我心了!又何有愧疚一说,当初静儿不听劝告,即使是与我断绝父女关系也一定要嫁入王府,你和萧寒相护多年,已是倾尽心血了。”
萧逸与傅明翊眼中都有一种明了的神色,萧逸上前,在静妃的墓旁拨开杂草,是他事先就准备好遮挡的草幕,帘幕一拉开,赫然入目的便是另一座坟茔,上书萧寒二字。
若说这与静妃相连的坟茔有何相同之处,便是那左下角的一行小字上,都镌刻着萧逸的名字。
两人并肩而立,萧逸再无只言片语,傅明翊一时却感慨颇多,他抚摸着那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的墓碑,心叹道:当初你不要为父为你选的萧逸,却怎知如今只有他还能陪着你?
人世苦短,沐青越一生为雄图霸业所困,萧寒一生为你所困,而独有萧逸,一声潇洒肆意,不曾有半点拘束!
静者静也,而这字的深意却是远离纷争,执手相看蓝天,傅明翊给女儿取名为静,盼她一声常静,却终不得其所。
三日后,皇帝驾崩,立五皇子景轩为储,登基为帝,小皇子君宸为皇太孙,将来继承帝位。
景玥在养心殿为沐青越守孝,阴冷的风吹的人瑟瑟发抖,他一人跪在大殿中,君宸已经被他命采月带去休息,只有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好好跟他的父王说一说话。
他不愿叫他父皇,因为他的父皇不爱他,只有他还是叫他‘父王’的时候,他能那么清楚的感觉到父王的爱。
景玥伸手抚摸上沐青越的灵柩,触手是一片冰凉,几滴眼泪落下,灼烫了他的手背,他忽然笑了起来,他居然还会在无人的时候为他哭泣?
他利用他杀了他的亲生父母,他的儿子灭了林氏一族,结下了一世不可扭转的怨仇,他最后仍是要杀了他,他明明那么的恨此刻躺在里面的人,为何却忍不住的为他流泪?
“父王,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景玥贴着灵柩哽咽出声,他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太大,他怕别人听到,他现在是皇帝,不能有任何一丝软弱的地方被人看到。
灵柩里自然不可能有回应,景玥却依旧喃喃自语,“父王,小时候你那么疼我,没有娘亲,琬琰陪着我,纵然你朝政那么繁忙,都会抽空来看我,陪我玩,那时候你也是那么爱我的是不是?”
他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哀,他如愿夺得了皇位,逼着沐青越写下了传位诏书,而他也做出让步,立采月为后,君宸为太子,可这一切都不是他愿意的。
他知道,一旦他登基为帝,他和琬琰,这辈子都再无可能了。
一道实现隔着门缝向里面看去,琬琰湿润了双眼,没有推门进去,她拂袖而去,秋蓉跟在她身后,不禁担忧道:“公主,真的认同.皇上吗?明日早朝各部大臣必定不会放过机会,皇上虽说有部分朝臣支持,他从前的所作所为,也有不少朝臣极力反对啊!”
秋蓉眉头紧蹙,她说的这些琬琰怎么可能不知道,可她又能如何?
景玥封她为护国长公主,她何尝不知道这是景玥需要她支持的一种表现,她此生年华虚度,只守着一个景玥。。
翌日朝上,果真有许多大臣出面奏请,他们怀疑景玥手持的那旨传位诏书,而现在沐青越已死,景玥根本无法如预想中那样稳住朝堂局面。
景玥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朝臣,个个言辞激励,五年的磨砺,这一刻他仍然是惊慌的。
“先皇死前曾单独召见皇太孙,皇太孙之后便称病再未出现,而您那时拿出退位诏书,这实在不能不令人生疑!”李玄歆位列前排,朗声质问。
有了李玄歆的起头,从前景轩的旧臣纷纷响应,别说历朝历代没有先立皇太孙而不立储君的例子,就算是沐青越首开先例,这里面的动机也引人深思,虽说这五年景玥勤政为民,沐青越却从来没有任何意思表明要立他为储,而是对君宸的培养极为重视,对景玥一直没有任何态度表明。
朝政的议论只让景玥感觉紧张,他双眼变得通红,宽大的龙袍里双拳因激颤抖而青筋乍现,他猛地一拍龙椅站起身来,殿外就响起洪亮的声响。
“琬琰公主到!”
琬琰一袭金色宫装,裙摆曳地三尺有余,就像一轮骄阳在这承乾殿缓缓升起,她径直走到景玥身前,对他拜伏行礼,然后转身面对朝臣,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眼睛里已经散发出不可比拟的威慑气息,众朝臣对景玥都不见得有那么崇高的敬意,却是纷纷参拜起琬琰来。
景玥扶起琬琰,琬琰在一旁长袖一挥,秋蓉便捧着一纸诏书,看似要宣读,她却是将诏书背对着自己,正面朝着满朝文武,一字不差的背诵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琬琰为镇国长公主,万事皆由你定!”
如此简单的一纸诏书却让满朝文武都哑口无言,李玄歆眉头紧皱,傅明翊盯着琬琰许久,眉眼深邃,琬琰大方的回他一眼,眼中坚定无比的神色,就连他也为其所震撼。
满朝文武无不思量着这道谕旨的真实性,可是琬琰大胆的将圣旨面朝他们,让他们都一字一字的看清,鲜红的朱砂玺印,黄绢黑字,没有任何可以质疑的地方。
琬琰托着景玥的手走向众臣,她向景玥微微俯身,表明了她的态度,而她的身份,已经由护国公主变为镇国公主,仅仅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傅明翊凝着琬琰眼睛里的光芒,一步步走上前,最后单膝跪下,声音苍劲雄浑,“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与他一道响起的是魏王的声音。
沐景琋随之跪下,傅玉书瞥了一眼李玄歆,不着痕迹的拉着他的衣袖一同跪下,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在说:“哥们,跟谁过不去别跟皇上过不去!现在人家是正牌的!”
景玥与琬琰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下紧紧相握,景玥低低一笑,看着阳光打在琬琰凝脂般的肌肤上,时光好像停留在这一刻,温柔隽永。
他知道,他的琬琰会守护他一辈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