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木然泪流
随着庄家小胡子的看牌完毕，一个个全部紧紧的盯向他高举起的双手，期待着他的牌九倒底是什么？
小胡子的动作牵动着十数人的双眼，牌九拍下，小胡子缓缓撤去手掌。
蓦然，一阵阵吸气之声响起。
老于头夹烟的手猛地一抖，长长烟灰掉落到手臂之上，他却恍若未觉，庄家那红白相间的一对十二点天牌是那样的刺眼，仿佛恶魔的巨口一般，瞬间吞没自己的十万巨款。
“庄家天牌，下庄八点杀，天门梅花杀，上庄四六杀……通杀……”
眼看着别人将自己的钱搂走，是怎么一种心情，老于头双眼已经通红，不等烟灭，又借着烟头的火光点了一根烟，狠狠的将烟头扔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吸起烟来。
“妈的，老子还就不信邪了，庄家背了一上午，还能反梢子？我还押二十万！”张宝柱一只脚站在椅子上，另一只脚踩在炕沿上，把钱一捆捆的摔在桌面上。
老于头似乎被张宝柱的气势感染，也将十万元押在天门上，用力的把白色的钱袋甩到了地上，大声道：“我也押十万天门。”
小胡子把牌洗完码好，等着众人下注完毕，直接扔出了色子。
三点，天门开牌。
张宝柱依然站在椅子上看牌，周围的众人依然抻着脖子在看，只不过跟刚刚不同的是，一个个双眼都已通红，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哈哈……一对人牌。”张宝柱的声音中带着激动，带着兴奋。
众人发出一片呼气声，一个个心中大定，这一对人牌真的不小了。
老于头想了想，突然又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的满是烟灰的钱袋子，嘴角带着笑意，用力的拍了拍，最后把钱袋子夹在了腋下，要是赢钱了，一会用它装钱，老于头心中如是想着。
“天高九！也不小啦！……”申武把牌九往桌子上一拍高声道。
这无意又是一剂强心针，天牌出来一张，那么比人牌大的只有至尊牌和一对地牌了，赢钱的机会又大了一分，押天门的众人，一个个满眼兴奋期待之色。
老于头更是叨着烟，一会儿把钱袋拿在手中用力攥着，一会儿又紧紧的夹在腋下，一双眼却盯着小胡子看牌的表情不曾眨眼。
啪的一声……
小胡子把两张牌九拍在桌上。
一对鲜红的两点地牌是那样的刺眼，好似炽烈的阳光刺进眼睛，在一片吸气声中，老于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深深皱纹中，不仅有年月风霜的痕迹，还有那一股挥之不去的不甘。
地牌杀人牌，只大一级的冤家牌，还有比这更气人的事吗？
“庄家地牌，下庄天高九杀，天门人牌杀，上庄七点杀……通杀……”
单喜良的声音好似催命的符咒一般，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随着他兴奋的搂钱动作，一个个眼珠子都好似都被线拴住一般，随着单喜良的双手动来动去，眼神之中那种不甘与对金钱的渴望是那样的明显。
“大武子，你那有钱没，再给我拿点。”老于头挤到申武身边问道。
“于叔，我这还真有，昨天我可赢了四五十万，你要借多少？要是少了可翻不回本来。”申武大方的开口道。
“借我三十万！”老于头一咬牙，说道。
老于头之前管申武借了十万，自己今天又输了二十万，借来三十万，只压一把，赢了就收手，老于头心中如是想着。
一群人有十几个要借钱的，有管申武借的，有管张宝柱借的，有管单喜良借的，吵吵嚷嚷的，赌局也被迫暂停。
没过多久，众人都借到了钱，欠条打好，按上红手印，一个个拿着纸巾擦拭着食指肚，眼中却都已经异常赤红，狠狠的盯着桌上的牌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大概就是输红了眼吧！
“先押后开，买好离手啦！……”
随着单喜良的一声呼喊，好似瞬间打开了菜市场的大门一般，各种叫嚷的声音纷纷响起。
“我押两万上庄。”
“我押五万下庄。”
“我押三十万天门。”
老于头的声音似乎一时间压过了嘈杂的众人，一时间一片吸气之声响声，这绝对是大手笔啊！
老于头把装着三十万的钱袋一起摔在桌子上，呼吸粗重，双眼虽布满的血丝，但却瞪的溜圆。
“我全压啦！……”
张宝柱站在椅子上，把一个履行包直接用力的甩到了桌子上。
“我这包里最少有四十万，我也不数了，反正比你多，这把我把牌！”张宝柱扭头看着老于头说道。
老于头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只不过抽烟之时，夹烟的手已经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一把赌上三十万，这是以前根本无法想像的事情，但此时此刻，老于头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内心只有一个念力，那就是赢一把回本就收手。
“准备开啦！……”
随着单喜良的一嗓子，刚刚围在天门的一群人，立刻分成两拨，跑到上庄和下庄去看庄家打色子，发牌。
为啥？因为天门的钱太多，已经看不到桌面了。
老于头在下庄处抻长了脖子看着桌上的色子翻滚着停到了数字一之上，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小胡子发牌的动作，抽烟的手抖动的更加剧烈，好似正身处着数九寒冬一般，整个身体都在轻颤。
“哈哈……一对大鹅！”张宝柱一手捏着一张牌九，在椅子上转动着身子让底下的众人观看，一群人马上呼了一口气，但随即又都紧皱起眉头。
今天太邪性了，人牌都输，虽说天地人都出来了，能大过鹅牌的只有至尊牌了，但庄家会不会拿到至尊牌，众人心中已然没了底，一个个如耕牛般，从鼻孔中呼出阵阵烟气，万分的紧张。
“哈哈……至尊牌！……”
小胡子罕见的开口叫道，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好似宫中的太监一般，宣告着君王的降临，那代表着至尊的两张牌九，被他用小指和拇指捏着，向四周众人展示着，至尊无上的权力。
是的，至尊无上的权力，收走桌子上一切钱财的权力！
老于头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之感袭来，用手臂拄着炕沿，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远离赌桌靠墙的一侧，颓然的贴着炕沿滑坐在地，从裤兜掏出一包香烟。
由于手抖的厉害，数根烟都掉落在地上，终于捏起了一根叨在嘴里，颤抖着点燃了香烟，好似寒冷中吸凉气一样，猛烈的吸着香烟，脖子带动着脑袋都在不停的颤抖。
赌桌前的众人有一些如同老于头一般，躲在一边木然的抽着烟，有的人踉跄着走出申武家的房门。
还有几个输红眼不甘心的，又开始给单喜良找起了欠条，就连申武和张宝柱都开始向单喜良借起了钱。
“先压后开，买定离手啦！……”
单喜良的声音仿佛在天际传来，是那么的模糊不清，老于头终于不在颤抖，一脸木然的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不但把自己带来的二十万输光了，还欠下四十万的巨债，让一个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民如何偿还？
老于头土色满是皱纹的脸上，忽然流下了两行热泪，没有声息，就这么静默的流泪，那模样，好不凄惨，这也许就是迷恋赌博的最终下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