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沉,从傍晚开始下起的雨,到了这万籁俱静的时候,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龙玄与陆雪琪两人用过晚饭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了,望着窗外暮霭沉沉的天际,龙玄的心中有些压抑,始终静不下心来入定!
他轻叹口气,正要吹熄烛火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有人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龙玄微微挑眉,淡声道:“什么人?”
“公子爷,你还没睡吧,”来人的语气很是谦逊,却不知为何字里行间隐隐透露着一丝金戈杀伐之意:“我家主上请你上雅间一叙,不知公子爷可否赏光?”
龙玄微蹙眉头,却还是起身打开了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面容粗豪的黑袍汉子,浓眉大眼,高鼻阔口,身上的法力波动似也有玉清六七层的样子。
龙玄淡声问道:“我与你家主上素不相识,深夜相邀所为何事?”黑袍汉子微微一笑,道:“我家主上的心思自不是我这等不成器的下人可以揣测的,公子爷若是好奇的话,不如随小的走一趟,一切自知!”
龙玄深深地望了这个黑袍汉子一眼,旋即从容一笑,道:“有仆如此,想来你家主上也是个有趣人物,头前带路吧!”
“是,公子爷请!”黑袍汉子面上流露出一丝阴沉的笑容,右手虚伸,领着龙玄往“云海阁”的三楼走去。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到了三楼一处精舍之外,黑袍汉子轻轻敲了敲门,恭敬道:“主上,公子爷已经请到了!”
“进来吧!”精舍之中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但话语间却充斥着一种难言的威势。“是!”黑袍汉子微微颔首,将门推开,让龙玄进去。
龙玄看清房中之人的面容,也是微微一怔,此人竟是今天傍晚在“云海阁”门口遇上的那个中年文士!此时,文士见龙玄进来,也是站起身,冲他平和而笑:“某家临时起意,深夜相邀,失礼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他的话声虽然平静,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奇感觉,更让龙玄在意的是他刚才望过来的那一眼,似乎包含着某种玄奇异力。而在龙玄有所警觉,回望过去时,却发现他整个人似是平平无奇,只像一个饱经风霜的普通儒生一般。
龙玄自不是一般人物,他自然不会以为刚才那惊鸿一瞥只是错觉,而能够将周身气息收敛到如此境地,想来此人的道行亦是不可思议!
他面上异色很快隐去,复又挂起温润如玉的笑容,冲文士微一抱拳:“先生气度不凡,想来也不是凡俗中人,不知先生可有什么指教吗?”
文士微微一摆手,淡然一笑道:“公子说笑了,某家只是个游历天下的凡夫俗子而已,哪里敢当‘指教’之言。只是旅途寂寞,又见得公子英姿不凡,所以想与公子聊上几句,公子不会介意吧?”他微微示意,只见房中的一间八仙桌旁,已经摆好了两张椅子,两个酒杯和一壶酒!
龙玄微微摇头,坐在了文士的
下首,轻笑道:“自然不会,雨夜绵长,令人惆怅!能与先生这般人物把酒言欢亦是一大快事,”说着,他顿了一顿,道:“在下龙玄,还未请教?”
文士点点头,淡笑道:“原来是龙公子当面,某家姓万,草字人往。”
“万人往!”龙玄在心中念了一遍,这名字读起来普通,却让人有种金戈铁马的感觉,龙玄忍不住抬头向他看去,这万人往脸上一片温和,但眉宇之间威势仿佛天生一般,竟是极重,配着这个名字,隐隐然有统御万众之意。
万人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龙玄,旋即笑道:“恕万某多问一句,不知公子可是修真之士么?”龙玄微微颔首,这个万人往虽然古怪,但眉宇间依稀有着一股煌煌大气,这样的人,想来也是光明磊落之人,也不再刻意地隐藏修为,能被对方察觉自然也是正常!
万人往笑了笑,又是朝着西北方一指:“我观公子衣着,似是中土人士。年未满弱冠,一身道行却胜我那护卫多矣,不知是哪方仙山门下?”
龙玄点点头,道:“万兄慧眼如炬,在下确是中土人士,侥幸拜师青云,今趟乃是奉师命下山历练而来!”
万人往微微一笑,道:“青云一门,在世间修真道上著名已久,渊源流长,道法精深,为天下人所仰慕,公子年纪轻轻便入得名门,想必未来定是我神州大地有数的人物!”
龙玄淡淡一笑,轻轻摇头,道:“万兄过奖了,家师功参造化,门中道法如渊似海,龙某一生能得其二三真传便已心满意足,哪敢奢求其他?”
万人往怔了一下,却是失声笑道:“想不到公子倒也会说笑话。”
龙玄含笑摇手,却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当下问道:“看万兄这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是往何处去啊?”万人往悠然站起身,凭栏而立,背负双手,道:“这天下之大,浩瀚无边,我游历世间,大山古泽,随意而往。今趟听闻那魔教崛起,汇聚流波山,所以万某也打算去凑个热闹!”
“噢,”龙玄面上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淡声道:“万兄率性而为,畅游天下,这份洒脱,着实让在下钦佩。”万人往自嘲一笑,道:“万某乡野闲人,何足挂齿,公子太过奖了,”他顿了一下,又是出声道:“公子出身正道,想来对那魔教妖人定是深恶痛绝吧?”
龙玄怔了一下,想不到万人玩会有此一问,他沉吟片刻,却是淡淡道:“何为正?何为魔?天地为局众生子,世上之人黑白分,所谓正魔,不过是这神州之地的两个划分阵营罢了!在龙某眼中,妖魔异类若是心存人性,依然值得敬重;龙某剑下斩的,只是为祸天下,有取死之道的人!”
这些离经叛道的话若是让青云门的长辈听到,少不得也要治龙玄一个妄言之罪,便是道玄真人也不会袒护。毕竟教义之争,乃是门派兴衰的根本!但不知为何,这中年人身上似乎有着一种令
龙玄信服的亲切感,让他不由自主地便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万人往细细地咀嚼着龙玄的话,面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盛,目中似有明悟之色。他缓缓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龙玄,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一般,道:“公子看得很透彻,只凭你有这般感悟,便已经胜过了这世间大多数人!”
“可惜师门所言,在下却是不得不去践行,便如今日万兄与我尚自把酒言欢,下次再相见时,不定要刀兵相向也说不准!”龙玄摇了摇头,露出一抹似是无奈的笑容,平静道。
万人往身子一震,微微抬起头来,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缓缓散发开去。他轻叹口气:“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万某原以为隐藏的很好,却还是瞒不过公子法眼!”
龙玄挑了挑眉,淡淡一笑:“万兄一身道行之高,简直匪夷所思,兼且气度惊人,自是一方霸主级的人物。正道三派的高人龙某多多少少也见过许多,没有一个能与万兄对的上号的,那剩下的,自然就是魔教四阀了,”他抬头看了万人往一眼,面上有着一分似笑非笑的神色:“只是不知万兄是出自万毒门、长生堂,还是……鬼王宗?”
万人往笑了笑,兀自拿起酒壶,将自己和龙玄面前的酒杯斟满:“不错,公子快人快语,万某确是出身鬼王宗,但今夜能与公子这般的正道翘楚相晤,着实爽快地紧,当服一大白!”
龙玄微微颔首,拿起桌上的酒杯,向万人往微一示意,便就一饮而尽:“龙某多谢万兄坦白,希望下次相见,你我不会是敌人!”说着,他站起身来,又冲万人往拱手一笑:“承蒙招待,今日兴致已尽,龙某先行告辞了!”
“等一下,”万人往竟是站起,出言将龙玄拦下,在龙玄疑惑的眼神中,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淡紫玉佩,玲珑剔透,隐隐有祥瑞之气,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这种样式的玉佩,玄儿你可有印象吗?”
“这……这是?”龙玄的身子一震,再震,似是想到什么,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异常精彩,他颤抖着手,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淡紫玉佩,虽然两块玉佩一块雕得是大鹏,一块雕得是麒麟,但很显然,这两块玉之间存在着某种莫名的关联!
“你……你真的是?”龙玄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嘴唇颤抖着,仍是有些难以接受!
“玄儿,这块麒麟玉可是我们万家的传承之宝,当年清惠诞下你的时候,还是我亲手给你戴上的,意为‘天降麟儿’的意思!”万人往上前两步,扶住龙玄的肩膀,面上带着一分疼爱与宠溺:“好孩子,我是你的舅父啊!”
“舅……舅父?”龙玄支吾着,吐出这个陌生的词汇,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一团乱,想他身为青云门第九长老,居然有个鬼王宗的舅父,而且看这便宜舅父的行为举止,明显也是身居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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