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随着法相往普泓上人居所而去的路上,龙玄按捺不住好奇心,却是出声向法相问道:“法相师兄,天音寺亦是佛家大派,为何会对世俗开放?”
法相淡淡一笑,双手合十,带着龙玄绕过大雄宝殿,径自走出天音寺后门,边走边说:“此是我恩师的意思,他接任方丈之后,与另三位师叔一起参悟佛理,发大愿心,说道:佛乃众生之佛,非吾一人之佛耶。于是便决定开山门接纳百姓,”说着,法相指了指眼前的一条通往须弥山绝巅的小山路,面露苦笑之色:“但出家人毕竟需要清净,恩师与几位师叔俱是爱静之人,所以向来便住在山顶小寺之内,我们一般也称呼为‘小天音寺’!”
龙玄点了点头,微微叹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普泓师伯身体力行,实在令人心折!”法相微微颔首,淡淡一笑,未再接话!
须弥山虽然比不上青云门通天峰那般高耸入云,但也决然不低。刚才他们出来的天音寺已是在半山之中,但他们此番向上行去,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这才看到了小天音寺的牌匾。
从外面看来,小天音寺果然称得上一个小字,进出不过三进的院子,与半山之上那座恢宏的天音寺相差甚远,但此处距离俗世遥远,只见周围苍松修竹,密密成林,山风吹过,松动竹摇,说不出的清幽雅意,与山下的热闹相比,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法相带着龙玄穿过当中佛堂,向右拐了两个弯,走入后堂,便是三间清净禅室。法相走上前去,向着中间那间禅室门口,朗声道:“师父,青云门龙玄师兄求见!”
禅室中人似乎微微一讶,片刻后便响起了一个苍老却和蔼的声音:“你带龙师侄进来吧,莫要怠慢了贵客!”随着法相走入禅室,龙玄向四周打量了一眼,只见这禅室朴实无华,一切陈设甚至还比不上之前龙玄呆过的那间会客静室,天音寺主持方丈普泓上人,正盘坐在禅床之上,手中持着一串念珠,面含微笑地望着他。
“青云弟子龙玄,见过普泓师伯!”龙玄当先便向普泓上人行了一礼——无论是自身修养气度,还是所作所为,眼前的普泓上人均无愧正道巨擘之名,绝不是云易岚之流的伪君子所能比拟的。所以龙玄面对云易岚可以喊打喊杀,面对普泓上人却只有恭敬郑重。
普泓上人仔细打量着他,从上到下都细细看过,眼中闪烁着异样的慈悲光芒,手中的念珠也轻轻转动,微笑道:“老僧观师侄一身真元收拢,返璞归真,莫非已臻‘上清’之境么?”话音刚落,侍
立在普泓上人身边的法相身子一震,却是吃惊地看向龙玄。
“师伯法眼如炬,弟子确已侥幸破入‘上清’!”龙玄微微颔首,却是丝毫不惊讶,普泓上人能与师尊道玄真人并称,一身修为自是通天彻地,再加上龙玄并未刻意隐瞒,能被一眼看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阿弥陀佛,道玄师兄收了个好弟子啊!”普泓上人声音平和,微笑道:“不知师侄此来,所为何事?”龙玄掏出噬血珠,握于右手,呈递在普泓上人眼前,微笑道:“弟子此来,目的有二,一是探望普智师叔,二是希望师伯能以佛门妙法永久镇压此珠内的噬血邪灵!”
普泓上人面露严肃之色,接过噬血珠,细细探查了一下,却是倒吸一口冷气:“阿弥陀佛,好霸道的凶戾之气。此珠失落千年,又先后被两种无上法门镇压,内中血煞却依旧如此顽强,果然不愧魔门至宝之称!”
龙玄微微颔首,凝重道:“师伯所言甚是,噬血珠妖力滔天,血煞惊人,寻常法门的确是镇压不得!”普泓上人合十道:“师侄不必担心,我佛门神通最擅克制此类妖邪之物,只要老僧与几位师弟结下‘金刚渡厄环’法阵,定能消弭此邪珠煞气!”
龙玄点点头,便将噬血珠交给了普泓上人,却是道:“如此,那就麻烦师伯了。”他顿了一下,面上显出遗憾之色:“此次既然普智师叔还在闭关,却打扰不得,日后待师叔出关之时,还请师伯代为转述弟子的问候!”
普泓上人听见龙玄说起“普智”之名,眼中隐隐掠过一丝复杂之色,面上却是笑容不减:“师侄此来我天音寺,路途遥远,不妨多住几日,也让敝寺一尽地主之谊!”
“这,”龙玄有些犹豫,却见普泓上人一片好意,自然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当下应许道:“如此,师侄就叨扰了!”
他又与普泓上人又寒暄了一会,便随着法相往厢房而去。普泓上人望着他背影消失,却朝着须弥后山的方向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师弟,天命已定,万物终究调谢,你研习佛学多年,难道还看不穿这‘轮回’二字吗,哎!”
………………
天音寺雄伟壮丽,雄峙于须弥山上,无数的凡人在清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对着佛庙殿堂里的神像顶礼膜拜,诉说着自己的心愿,企求着神明保佑。千万人来了,千万人去了,这聚聚散散的时日,一刻未曾停留。只有那殿中金佛,始终拈花而笑;殿前灯火,永远长明不休,似是看尽了世事沧桑。
一转
眼,龙玄已经在天音寺内待了多日,听着清晨钟声,傍晚沉鼓,从寺内不知名的地方每天准时响起,默然度日。也不知怎么,才几日工夫,他却仿佛已经融入到这奇异的环境之中,除了偶尔与天音寺几位相熟的僧人聊聊天,偶尔出门在山道上散散步,每日里尽是沉默寡言,翻看着经书,怔怔出神。
他没有刻意去运转《太极玄清道》和《九天玄经》,却觉得自己的法力每时每刻都在进步着。他回想着前世的蜀山,想着今生的青云,又想到这莫名的穿越,隐隐地却是感觉在那目不可及的天之高处,有那名为轮回的处所,主宰着众生的命运!
他这几天甚至连每日的剑术修炼都没有去做,早起之后便就抱剑立在须弥山巅,望着那轮初升的红日!第一天,他身为剑修,身上无形的锋锐之气减少了一半还多;第二天,他因为修炼玄门真法,身上隐隐流露出的出尘气质也渐渐淡去;第三天,龙玄立在自家厢房之外,望着旭日西沉,晚霞散尽,满天繁星,身上隐隐的剑势尽去,整个人显得浑浑噩噩,仿佛丢失了灵魂一般。
在遥远的万佛塔极高处,普泓上人与一个面色苍老的僧人并肩而立,眺望着龙玄的院子。“仅仅三日,仅仅三日啊,阿弥陀佛,他开悟了!”老僧面露笑意,双手合十,淡声道。
普泓上人微微颔首,面露慈悲之色:“此子心志坚定,天纵奇才,区区三日光景,便就勘破大悲佛音,果然了得,也不知道日后他会将青云带到何等高度!”
老僧微微颔首,面露狂热:“似他这般人物,若继续成长下去,或许能为我修炼界开创万古不朽的长生之路!”
普泓上人听着老僧的话,眼现忧色,手中的佛珠转得更急,口中吟诵着佛经,却是没再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龙玄终于回过神来,似乎大梦初醒,握住手中青萍,一剑一剑地施展开,来来回回就是那么简单的几招,却给人一种千变万化,招有尽而意无穷的感觉。没有四散的剑光和通天彻地的剑意,它是剑招,也仅仅是剑招,舍去了浮躁繁华,只留下剑的最本质意境,以无法而有法,化有形于无形。
龙玄此刻的剑,已经铅华尽去,于无声处聆风雨,每一剑,均是直指本心!许久,他收剑而立,却是睁开了眼睛,淡淡自语:“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剑本无锋,唯有出鞘,方可见血!”
此间,门外却是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夹杂着法相清朗的声音:“龙师兄在吗,小僧法相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