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雨轩内,安如抱着默默流泪的箴儿,一下一下摩挲着她顺长的发,“有我呢,咱们不怕。”箴儿还是不说话,伏在安如怀中,悲伤一触即发,怎么也收拢不住。
一想到汇哥儿竟敢调戏箴儿,安如心中就一阵阵后怕。陈氏撞破了汇哥儿的好事,却要坚持收了箴儿的房,真不知道这女人的心是什么做的……还好箴儿无事。
安如眼内凌厉,就是他儿子也不能轻轻放过!
末蕊在一旁捧着压惊酒,劝着箴儿好歹喝下,担心地问道,“您就这样把主子推打出去,怕是——”
安如冷笑,“打出去才能好好让他为箴儿讨公道。我要是在他跟前哭一场,倒是我不讲理了。”
末蕊心中计较一番,才让地上跪着的茵儿抬头回话。
“当时是怎样的?!”
箴儿身子发抖,安如心中一酸,包握着她的手,轻声问茵儿,“不要给我说那些没用的,我也不是纸人儿任人揉捏,你如今在这里做事,我自然会保得住。”声音柔糯,却字字铿锵,不怒而威。
茵儿早吓得浑身战栗磕头不止,“玉姨娘那边传话过来说汤药凉了,奴婢不敢耽搁,赶紧将新药汤送了过去,待要回来,却被柳姨娘唤去问话,奴婢只能过去——”
安如摆摆手,末蕊忙制止了茵儿。
箴儿身子微颤,安如叹了一声气,正待问什么,院子里忽然传来女人吵闹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皱眉,冷笑道,“这回子倒想起我来,谋算我的人时候怎么不多长几个心眼!”
碧珠疾步从外面进来,“柳姨娘要进来请如夫人为汇二爷求情,已经,在外面哭上了。要不是爷的命令,这回子怕已经冲进来了呢。”
箴儿惊慌抬头,安如心中一疼,连忙道,“无事。……这样,你帮我扎几针,看上去面色苍白、嗯,没有血色吓吓人就行。”
箴儿咬着唇,让茵儿取来细针,落下三处,擦掉脸上的泪,“夫人放心,这个都是容易的,不会伤身。”
末蕊已经转身到外面将柳氏请了进来,带到耳房里侍候着梳洗了一番,才领到安如房内——
箴儿茵儿都跪在床前叩头。
床上那个“虚弱”的女人,“挣扎”着要起来,柳氏才疾步冲进来就要上前哭诉求情,待看清楚床上虚弱的人儿,忽然脚步一滞,竟没想到三夫人竟病成这模样,心中说不出的五味并起,一时间竟又是喜又是忧,心思很快转动,快步上前扶住,抹着眼泪道,“三夫人您要仔细身子呀!”
安如苍白着脸被扶者坐好,末蕊从床脚取来靠垫放到安如身后,又命人搬了小凳放在床边,将柳氏请了下来。
柳氏虽不想松手,却也只能怏怏坐到小凳上,抹泪不止“三夫人——”
安如不听她道,“谁想到这病竟然这么不中用……”轻轻一声叹息,看了看地上跪着的箴儿,苦笑道,“你也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这个丫头罢。”
柳氏一愣,忙摆手道,“岂敢岂敢,您折杀我了。”
窗外的猫儿不停的叫唤,听的人烦乱,柳氏捏着帕子,实在不晓得该不该求情,眼见着三夫人这副身子骨,可不敢弄巧成拙了。
安如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箴儿这丫头冲撞了汇二爷,实在要狠狠罚才对。可是你瞧瞧我这身子——”说着就掩帕咳嗽了几声,“我,不敢没有她。”
柳氏心中一紧,正要说什么,忽然外面一阵丫头乱跑,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顿时吓得从小凳上站了起来,眼睛胆怯着看向小门。
繁生一阵风一般走了进来,冲到床前扶住安如,待看清她立刻怔住了,颤声道,“怎么回事?”回头就唤人,“那个丫头在哪里!”
箴儿忙从地上爬起来,上前叩头,“如夫人身子受了风,不要紧的。”
繁生大怒,“这样子还叫不要紧?!我在外面都听见咳嗽了还敢说不要紧!”
安如又好气又好笑,忙扯了扯繁生的手,“把人吓死了你才开心是不是?”
繁生忙回头轻声道,“你赶紧躺下,都交给我。”
安如还想说什么,被繁生强行按在床上躺好,末蕊这时端了热茶进来,瞟了一眼乖觉地立在一边的柳氏,为繁生奉茶。
安顿好不听话的小女人,繁生转身就要问末蕊怎么回事,一扫眼,竟瞧见柳氏在这房里,立刻沉下脸去。漠然从末蕊手中接过茶,眉头拧起。
窗外的猫儿叫唤地更起劲了,静觑地空间里尤显得突兀,烦得很。
繁生将茶盅重重甩放在床边小几上, 怒道,“哪里的畜牲在这里发情,还不扔出去打死!” 吓得柳氏立刻就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末蕊赶紧出去命人将小猫儿领到别的房间藏起来。
安如低声咕囔道,“不过小猫儿崽子。”
“你给爷好好睡觉!”繁生不满,看着地下跪着的柳氏冷笑,“爷的话竟成了摆设不成?!你养的好儿子爷还没跟你算,现在倒跑到这里来撒野,哼?!”声音冷峻低沉,压抑地人连鼻息都不敢大声出。
柳氏全身伏在地上,颤抖不止,哭也不敢出声,强力忍着声音,所有想好的话在这时全都成了空白。
安如淡淡瞧着地上那女人,说不上什么感觉,也不是厌恶,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繁生注意力引了过来,扯着他的袖子道,“坐下来说话罢,看得我都累。”
繁生拍拍安如的手,怒叱柳氏道,“还不滚出去看看你那好儿子!告诉他三日后就给我站起来,剑南道他就是给我爬也爬过去!”
柳氏重重叩着头,泪流满面,全身瘫软着被末蕊等搀扶着架了出去。
汇哥儿家法处置杖责十。
这是连着私下定情小玉的一起发落下来。有人庆幸自保有人冷笑旁观。
大夫人跟前的松合带着养伤养身的药材代为看望,二夫人与安如等亦遣人问安。三日后汇哥儿被抬上马车,往蜀中去了。
大宅之内忽然安静下来,说不出的诡异。多少日子里都是这般无波澜,所有的情绪都被压在心底,被埋起来,隐藏着不让人看穿。可这一次连着杖毙数人,汇二爷竟因与三夫人跟前一个得意地丫头走近暧昧,便被重重罚了十杖,玉姨娘也因之受惊动了胎气——然无论是主子,还是三位夫人,均冷眼不管不问……这一回忽然大起波澜后大落,众人倒不能适应,各人打着哑谜问探其中密辛,纷纷扬扬。
安如深居简出,不问外面的事,亦不准自己跟前的人无事到外面闲晃,专心养病、教涵哥儿蹒跚学路。日子一天天溜走,热夏未退,却也有了凉风,舒爽得很。
繁生的事务越发多了起来,又怕安如闲得得发慌胡思乱想,便从家养的女伎中挑出一名善为箜篌的送到飞雨轩,平日里得了空,听一两曲,甚是得安如的欢心。
日子过得安闲静谧。
最喜欢在飞檐流泻的廊庑小阁之上一面纳凉消暑,一面歪在坐塌之上听箜篌曲子词、打小盹儿。自从搬入飞雨轩,繁生怕涵哥儿晒日头索性免了午间去大夫人那里,直接就让在这便睡觉。
日光渐烈,安如遂命石莲抱了涵哥儿去后面歇息,也让那女伎退了下去。
末蕊唤来温水就在这里为安如洗了头发,绞干后不忙着梳起,黑亮垂顺着拖于身后,窈窕多姿。
时有丫头上了小阁问末蕊话,安如放下手中的传奇小说问道,“什么话躲得那远,还有什么瞒我不成?”
末蕊笑道,“不过是些小事,哪里就是瞒着。前儿爷说让人寻了一些海棠,今日就从金陵送来一盆西虎海棠,她们正问放在哪儿呢。”
安如坐了起来道,“抬进来我瞧瞧。”
果然就送了上来,开得十分烂漫可爱,安如围着端详了一圈,笑道,“取来小水壶,瞧她干的。”于是举着繁生专为她打造的小金洒壶,细细浇着水,又命人端来小盘薄薄装了一层水,用小剪刀将那海棠旁逸斜出的花枝剪了下来,浸于小盘中,而后自己动手做了一朵插花,笑着赏给了末蕊,剩下的花儿也都赏了下去。
繁生听说安如在这边浇花,提了衣摆上来一瞧,小女人素衣潋风青丝飞扬,白皙的面庞天然一分娇弱妩媚,灵动的神采里说不出的留恋艳羡。繁生勾起嘴角走来。
安如听见丫头们的请安,抬头瞧见是他,执着团扇笑嘻嘻地上前挽着繁生的手臂,按坐在塌上,歪着头笑问他,“明日我要一树海棠,看你往哪里寻来。”
繁生挑了挑眉,“俗气!”
安如却道,“就是俗气,你不愿意?”
繁生在不言语,安如只当他懒得与自己叫阵,也不纠缠,命人取了酒来,同繁生略略吃了几杯,回房玩耍,被按着要了几多花样,才拥着午眠。直睡到日头偏西好多,繁生才懒散地起身,换了衣裳出来。
末蕊瞧见主子出来了,忙上前侍候,“前头安庆来说金陵王妃遣人送如夫人一些礼物,正在大夫人那边说话,问爷要不要过去。”
繁生皱了皱眉,“送礼?”
末蕊抿嘴儿一笑,“后日寒露,九月初五。”
繁生一拍脑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