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毅听着王飞河的描述,心中又是激动,又是难以置信,“他们,他们真的这么做了?”
王飞河笑了一声,“他们这事情闹得很大,不过那通富钱庄的大老板也是活该。最后风易飞把他们的账本送到了金甲侍从手中,他的好日子也是到头了。”
武毅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方才开口说道:“大王也知道这件事情了吧,她是什么意思?”
王飞河收敛起笑意,“功过相抵,不过明面上的悬赏还是不能省的。”
武毅再次低头,握紧了拳头,“他们是不想让我难做。”
王飞河摇头说道:“太子殿下若是真去问了他们,他们应该是不会承认的。”
“可是……”武毅咬牙说道:“可是为什么?我可以给他们官职,不用做什么事情,就可以逍遥一辈子。”
王飞河正色道:“这逍遥,不是真逍遥,他们属于江湖大海,而不是昌隆这一潭死水。”
武毅听着王飞河的话,缓缓松开了拳头,他的脸上无悲无喜,“王叔叔,那江湖,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王飞河脸色一变,“太子殿下,您的未来是在昌隆,您可不要……”
“不必说了……”武毅苦笑摇头,“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的,娘亲说……大王教导过我,为君者不自由,天下人方可得自由。这道理,我今天才是真正明白。”说完这话,武毅那小小的身影,似是有些落寞。
王飞河心中有些不忍,再怎么说武毅现在不过是个快七岁的孩子,可他的肩上已经扛起了一个国家的重担。迟疑了许久,王飞河只能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大王还在,我们也一直都在。”
武毅抬起头来,嘴角稍稍翘起,“本宫明白爱卿的良苦用心。”
王飞河突然觉得心中一紧,他们之间似是筑起了一堵围墙。
武毅扬起头来,“回宫吧,明日还要大宴群臣。”
王飞河躬身行礼,“小臣逾越了。”说完这话,他搂住武毅的腰肢,飞身一跃,重入高墙之内。
不久之后,关于武毅的消息已经送到了武梦手边。
听着大内总管将消息字字读完,武梦半阖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内总管烧了信纸,迟疑了片刻,随后说道:“恭喜大王,太子已知道国家为重,这一番历练也不是没有收获。”
武梦叹了口气,“孤这么做,真的对吗?”
大内总管低声说道:“大王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燕。”
武梦面露惆怅,望向南方,“若是他知道了,应该会怪我吧?”
这个问题,大内总管低下了脑袋,知道自己全聋全哑。
“不说这些了。”武梦抖擞了一下精神,坐直了身子,重新布满帝王威严,“薛桐仁还准备继续装聋作哑?”
大内总管这才抬起头来,低声说道:“亲王派已有消息传来,薛桐仁于阵前亲斩逆子薛荣华,那薛荣华的头颅,如今应该已在送来昌隆的路上。”
“哦?”武梦双眼一眯,“虎毒不食子,这老贼真是好狠的心肠。”她皱眉思索了片刻,冷笑说道:“这次将薛桐仁安插在我们内部的眼线剃了个干净,他也是元气大伤,给孤争取了发展的时间,再等几年,孤定要将这毒瘤连根拔起!”
千里之外,铜人军驻地边缘。
一支百人队护送着一具棺椁正向北而行。
不远处山坡顶上,十数人低头俯望,他们尽皆素缟,点着火盆燃烧黄纸,似是在为人出殡。然而他们身后空无一物,不见棺椁,不见尸身。
为首那名公子以黑纱遮面,双眼通红,望着底下那具棺椁飞速离去。
一名老者跟在那公子身后,低声一叹,“三公子,节哀顺变。”
“孙伯……”三公子咬牙切齿,“办砸了事情的是我,该死的人也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二哥他……”
“三公子……”孙伯唤了一声,语带哽咽,“二公子他是自愿的。二公子他临别之前曾经说过,文韬武略他皆不如你,这是他作为一个兄长,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三公子眼中泪珠已是夺眶而出,跪伏在地,“二哥,是三弟无能!全是三弟无能!”他以头呛地,已是磕出满额血痕。
孙伯赶紧将他拽起,“三公子,不要这样!二公子做出的牺牲,可不是希望见到你以泪洗面。”
三公子渐渐止住了泪水,恨恨地握紧了双拳,“林火,武梦,姜杉,山师阴,四大贼……你们等着,终有一日,我薛家将会君临天下!”
燕国西南夹缝,红绫楼中。
山师阴慵懒地卧在火狐毛垫上,斜眼打量着帘外那人,“姜杉就派你来见我?昌隆的事情,应该也忙得差不多了吧。”
帘外千面坐于案前,“掌事处理好了昌隆的事情,便先回家去了。楼主也知道,我们掌事颇为恋家,若是无事可不会在外面随意走动。这里便派我这孤魂野鬼来,向楼主致谢,也是致歉。”
山师阴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别说这些没用的官话了,他派你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千面笑着说道:“掌事只是关心,楼主在这片古城到底在挖掘什么东西?”
山师阴微微一笑,“我说我在挖另一块三生石,你们信吗?”
千面听到三生石的名字,顿时脸色一变,差点站起身来。
“不要紧张,不过是和你打趣的。”山师阴的面孔在纱帘之后影影绰绰,“来,给你介绍一个老朋友。”说完这话,他便不管千面,径直拍了拍手掌。
掌声落下,庄晏从黑暗中迈步而出。
千面顿时瞪大了眼睛,“庄晏?”
庄晏不言,静静站着。
山师阴笑着说道:“除污去垢,庄晏与我趣味相投,他来投我,我正好缺几把尖刀。”
千面面露凝重,“疯猫这把刀还不够利?”
山师阴轻轻摇头,“刀虽利,却不是尽在掌握。”
千面沉默许久,随后沉声问道:“红袍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山师阴伸了个懒腰,“找个人,做些感兴趣的事情,仅此而已。”
千面深深地看了山师阴一眼,随后拱了拱手,“我会和掌事说明情况的。”说完这话,她已经是转身离去。
山师阴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一翘,“对了,什么时候能喝你和阎三更的喜酒?”
千面听到这话,脚步一个踉跄,白了山师阴一眼,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只留山师阴那欢畅大笑,在整个红绫楼中回荡。
齐国边境,一行少年风尘仆仆站立于平原之上。
为首那人双拳紧握,微微颤抖着屈起双膝,匍匐蜷缩,亲吻脚下的土地,“齐国,我楼兰回来了!”
九霄山上,林火沿着山道慢悠悠地踱步,昌意倚在半山腰的松树枝上,低头和他打着招呼,“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火微微一笑,“还算顺利。”
昌意眨了眨双眼,“见着那个孩子了?”
“见着了。”林火双目微垂,“和南柯很像。”
昌隆城,鼠道之中。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怀里塞着鼓鼓囊囊的破布,一头钻进了一间破庙之中。那庙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小孩儿,这会儿全都眼巴巴地望了过来。
那五六岁的孩子长得颇为俊俏,要不是满脸灰尘,该像是个瓷娃娃。他解开破布,露出布里包着的碎银,兴高采烈地说道:“今天运气不错,一伙儿叫四大贼的人居然当街撒银子,我好不容易才抢了一些回来,咱们这个冬天终于不用挨饿受冻啦!”
破庙中那些孩子顿时欢呼出声,围绕在俊俏孩子身边,“老大,还是你最厉害!”
俊俏孩子一擦鼻子,喜滋滋地裂开嘴角,“那可不!也不看看你们老大是谁!是我,苏陵!”
PS:(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