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征粮向来不是什么体面差事,造民怨,惹官嫌,甚至有时闹出人命还得不到一颗粮食,这等活计都是军旅边缘人物的差办。
曹子建,后卫营骑校尉,手下领一干步卒,由于性格耿直,多次谏言军中禁赌之事,惹得各偏将不喜,三五谗言便让他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六年光景。
不过曹子建的谏言可是上过御批台,当朝陛下都落过朱字玉笔,所以西境军中将领再是不满,也不敢打压过狠。
除此之外,曹子建在燕国百姓中还略有名望,有两事被世人所熟知。当街鞭地痞,掌掴不孝儿。
曹子建,又名黄犬儿,蓟都人氏,祖上有些功勋,家底还算殷实,少时游学四方,懂得礼法大义,又随剑术大师学过几日武艺,拳脚不凡。
一日蓟都街面上出了一件愤恨事,狗肉铺主家老母因偷吃狗肉被主家发现,当场将白发苍苍的老母甩出肉铺当街掌掴三次,围观百姓皆私下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阻拦。
那老母年近七旬,当着街坊邻里的面不想让儿子落下不孝名,便开口祈求儿子:“儿啊!咱院里说,院里说!”
狗肉铺主家自小跟着窜街巷的不学好,后来偷了家中钱财去赌博,输的一干二净气死了老父,老母亲卖了几代居住的院落给他开了一间狗肉铺,由于生意清淡加上狗肉铺主家时常酗酒这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幕。
“这肉你也配吃!吐出来!给我吐出来!”
说罢这不孝儿又想出手打老母,曹子建路经此地,一拳便把不孝儿打翻在地。
老母亲见儿被打立即上前抱住曹子建央求道:“曹少爷不敢再打了,我儿身体弱禁不住拳脚。”
曹子建扶起老妇轻声询问发生了何事,老母亲这才道出的原委,原来是三日未进米粮,她儿想将她活活饿死这才忍不住偷吃了肉食。
曹子建一听火从心中来,让同行好友扶住老妇,一把扯起不孝儿当街掌掴十次,一掌更比一掌重,打的不孝儿满嘴流血,牙落一地。
不孝儿被打之后还愤愤不平的说道:“你能管得了今日,明日又作何?”
曹子建闻言转身撩袍双膝跪地道了一声干娘,至此把这位素不相识的老妇接入府中如至亲般对待,曹子建临走前说了一句话:“一母养十儿,十儿难养一母!”
起初不孝儿还四处扬言曹子建管不了几日,谁知这一管就是两年,直到老妇逝去,曹子建为其披麻戴孝,守灵三月,名声广传蓟都。
这便是掌掴不孝儿………………
又一日,曹子建在街上游玩,见一人行踪鬼祟,便跟着他同行一路看他如何做坏。
只见此人走到一摊位前佯装看摊上货物,实则将手伸入买客腰带偷取银钱,小摊商贩亲眼看着此人偷窃却视若无物,让人看的好是气恼。
曹子建便上前擒住那人偷窃的手臂,质问摊贩道:“你这人好是没良心,他人在你摊位买货物,你看到这贼子偷取银钱却不做声,日后还有何人在你摊位买卖?”
小摊商贩无奈的说道:“曹少爷你有所不知,此人是这条街有名的地痞,手下养着四五位打手,若是今日老汉吱了声,莫说是以后卖东西,今朝摊位都会被砸,老汉也想做义士,但拖家带口不容易,望曹少爷见谅。”
曹子建一听满腹的大道理却不知如何说出口,只将地痞捆在街边树上一顿马鞭抽打,直到地痞求饶说以后不再做偷窃之事,曹子建这才放了他性命,口中也无奈的说道:“非一人之罪,乃世道之罪,朝廷之罪,律法之罪!”
至此往后,一介白身的曹子建便开始向文革院写谏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把文革院写烦了,请了一道陛下圣旨上面只书三个字。
“莫再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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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曹子建的征粮地便是寒川城,领的一千士卒到了城下,县丞明三儿敞开城门亲自相迎。
曹子建安顿好兵卒,命他们莫要扰民,随后与明玉辰到了城主府。
“曹校尉,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李开花看着这须发皆黄的曹子建道了一声辛苦。
“李城主治下让曹某刮目相看,井井有条民生安乐,好一座寒川城。”
曹子建骨子里不爱讲虚言,他所见的寒川城的确是这般景象,他对李开花也起了敬佩之心,毕竟这算得上一位好城主。
“李某出生乡野,知道各家疾苦,所以也就管得宽松些,曹校尉见笑了。”
李开花如今说这些官面上的话已经越来越顺畅,也算是磨难懂自谨。
“李城主,恭维的话曹某便不说了,今日前来是奉了大帅的军令征集军粮,还望李城主配合。”曹子建还未坐稳便道出了由来。
“配合,童大帅的军令李某自然配合,不过上次姚大人已经收过一次军粮,府库中的确没有多余的粮食,曹校尉若是不信,李某可亲自带你前去一观。”
李开花见曹子建沉默不言,便又说道:“其实……”
“请李城主带路!曹某要查看一下是否属实。”曹子建一句话便把李开花怼了回去。
李开花干笑了两声,他从未见过如此耿直之人,没有丝毫官场上的圆滑,四方棱角分明,随意便可伤人。
“曹校尉请!”
幸好李开花早有准备,已经将粮食转移到月牙集,要不然今日还真的不好交代。
李开花领着曹子建在府库中巡视了一周确实没有一袋粮食,李开花几次欲要开口,但曹子建办事极其认真,根本不理睬李开花的用意。
“哎!寒川城无粮,曹某告辞。”
曹子建也不和李开花寒暄直接便要离去,这与李开花原先设想的计划完全不同,童国臻怎么会派这么一个死心眼的来收粮!
“曹校尉,这样回去校尉只怕无法交差,难免受到责罚!”
李开花还没见过如此征粮的人物,只得开口挽留曹子建。
“责罚自然少不了,但曹某总不能在百姓碗中抢食,这样守下来的疆土又有何意义?”
曹子建征粮不伤百姓是宗旨,要他在百姓手中抢粮比登天还难。
“其实李某有个主意,不知曹校尉愿意听否?”李开花终于把想法说了出来,心情舒畅了不少。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弯绕?有话便直说。”曹子建不喜的说道。
“曹兄可听过天下行会?”
“曹某知道!不过今年天下行会的存粮已经售完,童大帅早就遣人去问过了。”
“若是李某能从天下行会手中倒出粮食,不知童大帅是否愿意出资购买?”李开花笑问道。
“此事曹某做不了主,待我问过大帅之后再与你消息。”
“那李某就静候佳音!”
曹子建不做停留转身离去。
李开花与明玉辰站在库门前看着那黄犬儿的身影打趣一番。
“三哥,你说这种人是不是算极品?我开了几次口都被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这种人太恐怖!”
“明某也是生平第一次见这种人,真是想不通他是如何在这物欲乱流的燕国官场上存活下来,他的这性格比城门口刘老汉卖的石竹都要直!”
“若是我手下有这样一个人,想必我也活不长,迟早会被他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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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曹子建回了青泉城将交易之事禀报给童国臻,童大帅闻言大喜立即命人备了八九箱黄金与寒川城做这买卖,只要能通上天下行会,多少金银钱物童国臻都愿意出,一个稳定的粮源对于一支军队来说犹如雪中炭,而且这场及时雨正好能补平霍南道的烧粮之举。天下行会的堂口可以通吐百万粮草,十万人自然不在话下。
童国臻与天下行会的买卖落实,李开花这个中间人自然名声大噪,燕国皇帝都交易不来的粮食却被一个小小的边城城主做了便利。
至此李开花便在这风云时代开始扬名,各家主将耳中也落下了这个名字,李开花这三个字在燕国便等同于天下行会,甚至可以倒出紧俏货物的内门庭。
这消息自然不胫而走,外人不知道内情,但天下行会的人心里通透,这全是少主君一手的主意,主君大人还被蒙在鼓里,不过这次的火烧得过旺,再厚的纸也包不住了。
李开花卖粮的信件落在了风云弄潮轩的案牍上,天下行会的主君会如何处置李开花这大胆的行为,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