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段誉反手挣了了几下,没挣脱,怒喝道,“爷跟你之间只有仇,没有恩。放手!”
慕容复依言松手,段誉正在拼力想要挣脱钳制,未想他会这般听话,整个人收势不住往后跌了去,慕容复手一伸,将他拦腰扯了回来,笑意灿灿道,“这回,算是恩了吧?”
慕容复笑得神采飞扬,幽黑的眸子闪耀着潋滟光点。段誉却觉得,他的笑与他欠揍的本质成正比。
拍开慕容复的手,段誉气呼呼地走到桌边坐下,倒了茶一仰而尽。冰凉的茶水顺着喉间滑入胃里,将段誉心底沸腾的怒意给浇灭。
心情开始缓缓平复,段誉偷偷打量着坐回床边的慕容复,暗自思忖,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的慕容复对鸠摩智,虽然不一定会赢。但也不见得必输,可他偏偏却对鸠摩智忍让三分,还要改名换姓跟他一起去燕子坞,他究竟玩的哪一出戏啊?
感觉到段誉目光的窥探,慕容复抬头对上那星光潋滟的眸子,微微一笑。
段誉只觉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哗啦啦地落了一地。伸手搓了搓双臂,段誉就着那人目光恶狠狠剜了他一眼后,心道,不对啊!原著里,本主被鸠摩智带去燕子坞时,好像并没有慕容复跟着啊!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再度抬眼偷瞟了那人一记,猜道,难道他就是老天派来助我逃走的那个转折点?
段誉一心只想遵循原著,却不曾想到,原著早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以另一种细微的方式进行着改变。
终于,在段誉第三次去偷看慕容复时,对面那人含笑开口了,“段世子,有事?”
“有!”段誉忙不迭地点头,笑得一脸的卑躬屈膝朝慕容复跑去,在他身边坐下,道,“其实,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你看,我跟你十年前就认识了,虽然这过程中发生了一点点不愉快,但是无损咱们之间的友谊,对不?”
慕容复眉头微挑,笑意在眸子深处一闪而过,“段世子有话,旦请直言。”
被慕容复一语戳穿,段誉面上有些过不去的发窘。咳嗽了两声以作掩饰,道,“毕竟,咱们也曾兄弟相称,你也白受了我几声‘大哥’,不是么?”
慕容复笑得云淡风轻,话语从口中逸出时,带着一针见血的犀利,“好像段世子从未承认过,在下这个‘大哥’吧?”
“承认,当然承认了。”段誉打着哈哈伸手揽上慕容复肩头,友好地拍了两下,笑嘻嘻地道,“慕容大哥你英俊潇洒仪表不凡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堪称男人中的典范,高手中的代表,我能做你的兄弟,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段誉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恶寒。
“前世修来的福气?”慕容复唇角勾笑,灼热的目光在段誉脸上稍作停留,意味深长道,“你真这么觉得?”
段誉被他那烙铁般的视线打量得浑身不自在,但为了心中大计,还是强忍下想要伸手去戳他双目的欲望,硬着脖子点了一下,嘿嘿道,“没错,我就是这么觉得的。”说着,双手抓上慕容复袖子,一脸涎笑道,“慕容大哥,你也知道了,鸠摩智那个老秃驴抓了我,分明是要去你老爹坟前火化我的,虽然他的阴谋诡计最后一定不能得逞,但你也不能见死不救是不?”见慕容复只是嘴角挂笑,也不接话,段誉推了他一把,笑道,“不如,你解开我的穴道,放了我,怎么样?”
“放了你?”慕容复淡淡转头看向段誉,对上他那双满含期盼的眼眸,一丝狡诈的笑在唇边稍纵即逝,故意压低了音调道,“这个,可不好办那。要是放了你,回头他找我麻烦怎么办?那个鸠摩智武功高强,我打他不过。”
没注意到慕容复眼底那光点闪耀的戏弄,段誉继续循循善诱道,“不会的,你不是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还有那个斗转星移,堪称武林绝学,怎么会打不过鸠摩智呢!”
“那可说不定。”虽然段誉的推崇让慕容复大为受用,但权衡之下,自己对鸠摩智的胜算确实不大。更何况,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要救段誉的打算。就算要救,也要按部就班随计划而行,可不能还未到太湖就出了漏子——让鸠摩智替自己护送段誉去太湖,远比自己亲自带他前往,来得轻松多了。
段誉自然不知慕容复心中所想,还以为他是忌惮鸠摩智而不敢放人,遂扯着他的袖摆晃了两晃,笑得一脸的天真无辜,“慕容大哥,你武功这么厉害,天底下有几个是你的敌手啊?我看那鸠摩智就是仗着自己会百家所长,所以才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应该趁这个机会教训教训他,好让他知道,‘南慕容’可不是任由他呼来喝去的跑腿小子。”
慕容复双眸微眯,弯成一道优美的弧度,“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那关于你说的,”顿了顿,在段誉双眼放光,脸上漾满兴奋点头时,双唇开闽淡然吐字道,“不行!”
段誉笑容立时僵在嘴角,然后极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
感觉到自己被慕容复捉弄了,段誉气得满脸通红,黑眸印着烛光窜动着烈烈火焰。双手猛地一下紧握成拳,段誉霍然起身瞪视着慕容复,大声喝道,“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放我不放?”
慕容复眉眼轻抬,笑容愈发灿烂夺目起来,“不放!”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将段誉心中怒火燃烧到最大。双拳几经舒展、握紧,段誉双目圆瞪地瞅着身下那人,气焰膨胀到极致。
就在慕容复做好了接他拳的准备时,只见那人突然一下扑倒在他膝头,眼中含泪地哭喊道,“慕容大哥,你就放了我吧!”
慕容复愣了一下,硬是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慕容大哥,你就解开我穴道吧!”段誉一手攫着慕容复的袍子,一手在自己大腿狠拧了一把,逼出几滴眼泪后,无比辛酸的哭道,“我真的不能去燕子坞,那是我一生的噩梦……不不不,我是说,我晕船,我反胃,我一去那里,就水土不服……”边说,边抓起慕容复的袍摆擦了擦泪水不多的眼角。
慕容复饶富兴趣的看着段誉哭完,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他抬头与自己四目相对,视线望进段誉那对水光粼粼的星眸里,心莫名地一悸,有种不知名的感觉如水波般,在心底深处弥漫延开。
“哭完了?”慕容复无视心中那几不可见的触动,依旧笑意满满道,“哭得不错,再来一次让我瞧瞧。”
段誉眉头剧烈一跳,咬牙切齿问道,“你真的不肯放我?”
慕容复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段誉气得无处宣泄,忿忿拍开慕容复的手,怒喝道,“不放就不放!之前说你英俊潇洒仪表不凡气宇轩昂风度翩翩那些话全部收回。”说完,又觉胸口还是堵得慌,遂补上一句,“还风度翩翩仪表不凡呢!我呸!你是哥斯拉二号,侏罗纪繁衍出来的新品种。”最后,意犹未尽的一脚踹上慕容复的小腿肚,这才心中稍微平复两分地走回床边。
慕容复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走回床边,虽未听懂他最后那句话说的什么,但料想也不是什么好话,便道,“段世子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幸得在下没有答应,否则给段世子利用完就扔,在下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段誉躺回床上,高跷二郎腿悠哉悠哉道,“反正你打不过鸠摩智,怎么说都行。姑苏慕容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就拿来自保最好,要想打人,还不如直接扛了木棍上去揍来得快。”
慕容复整了整被揉乱的袍子,慢条斯理道,“你怎么说都行。苦肉计也好,激将法也罢,还有什么,一并演出来我瞧瞧。”
段誉见他一语道出自己心中所想,面子有些挂不住,却又找不到更好的言语驳他,只得白了他一眼后,翻身入睡。
慕容复失笑摇头,以指气熄灭了油灯后,躺回床上阖眼小憩,唇畔那抹淡淡笑意却始终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