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五章——戚相去兮
池南苇被问得满脸通红,叶北枳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
“嫂嫂是京城人氏?”马秀秀睁着大眼睛望着池南苇。
池南苇不好意思地摇头:“倒不是,祖籍蜀地嘉定州。”
“嘉定州?”马秀秀惊讶地张开嘴,“我是蜀地马家村人氏,距离嘉定州不远啊。”
池南苇点头道:“我知道,哑巴与我说过,那年他重伤不醒,就是你们照顾他许久,说起来还未好好谢过你们。”
这下反而轮到马秀秀不好意思了,她抿嘴轻笑:“哪有什么谢的,当初送叶大哥过来那人留下了银子作为报酬,我们也只是受人之托罢了。”
池南苇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茬,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叶北枳。
叶北枳淡淡一笑:“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池南苇见状,也就不再多问。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众人一齐转头朝门外看去,只见有下人领着来客出现在众人眼中。
居然是戚宗弼。
苏府下人恭声道:“大人且在这里稍后,小的这就是去通报我家老爷。”
戚宗弼随行的三两仆从自然是没资格进这宾厅的,被苏府下人领着离开,留下戚宗弼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却久久没有迈步进来。
厅内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却无人先开口说话。戚宗弼在见到叶北枳与百里孤城的同时也僵立在原地,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终究还是算是半个主人的马秀秀先开了口:“戚相大驾光临,请进来入座罢。”
戚宗弼露出一丝苦笑,顶着叶北枳百里孤城二人的目光走进宾厅。
在椅子上坐下,戚宗弼只觉得这气氛如同手边的茶一般烫手,在那里如坐针毡,他苦笑道:“早知道你们也在,我就晚些再过来了。”
百里孤城面无表情说道:“我们又不是洪水猛兽,何至于此?”
戚宗弼与厅内众人的误会虽已解除,但关系却从没有缓和过。
杨露冷着小脸:“苏大人遇刺受伤,戚相不忘同僚之谊前来拜会,也没什么不对。”
戚宗弼闻言又是苦笑:“不愧是剑气近,同时江湖豪客,却比菩萨蛮明事理多了。”
“雪沏茗怎么了?”池南苇好奇问道。
戚宗弼嘴角一抽,片刻后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不忍回首。”
叶北枳托着下巴,盯着盏里的茶叶出神:“看来他没少给你找麻烦。”
戚宗弼摇头道:“麻烦是不少,但也帮了我更多,要是没他,此前南下之行也不会这么顺利。”
“听说他只身去了苗疆?”叶北枳问道。
戚宗弼想到这也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他不仅去了苗疆,前不久我收到军报,他居然生擒了巴独眼儿,黑苗反贼军心大乱,我大闰将士深入苗地集结,这些没了主心骨的黑苗人四散逃入苗地深山,不过这次有了熟悉地形的白苗人相助,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断绝黑苗之患。算算日子,菩萨蛮现在应该已经在带着巴独眼儿回来领赏的路上了。”
杨露此时小声插嘴:“雪大侠是爱银子不错,但比起这些赏钱,他更紧张小雪娘。你不如妥善安顿好白苗人,更能得他的善意。”
戚宗弼恍然:“是这个道理,多谢提醒。”
这时,有下人匆匆赶来,对戚宗弼道:“戚大人,老爷有请。”
听到这话,戚宗弼如释重负,赶紧起身,朝厅内众人拱手:“戚某先告辞了。”说罢,头也不回出了门去。
跟着领路的下人,戚宗弼在内院屋内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苏亦。
苏亦挥手屏退下人,屋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苏亦笑道:“戚相的时间拿捏得真准,陛下前脚赶走,你就到了。”
“哪里准了?”戚宗弼苦笑,“要真拿捏得准,也不会在屏退跟剑气近他们撞上,只坐了不到刻钟,我这后背就湿了大半。”
“所以我这不是赶紧叫下人请你过来了么。”苏亦摇头笑道。
二人沉默下来,半晌后,戚宗弼突然开口:“我听说……这次行刺的刺客,又是鬼见愁?”
苏亦默默点头:“基本可以确定了。”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又是许久,这次是苏亦先开口了:“陛下开了金口,让马秀秀明日入职吏部。”
戚宗弼沉声道:“这也是你计划中的一步?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阻拦不住你,但也不会掺和进来,顶多马秀秀入职吏部这件事我不会去管,至于她后续怎么走,你看着安排吧。”
“我现在在丞相这个位置上,是坐一日少一日,你苏立之所图甚大,我是没多余的时间陪你闹腾了。”戚宗弼长叹一口气,“我现在只想趁着还有些权势,把我那不孝的师弟找回来,亲自代师作惩。”
“你的人还在东海沿岸打探?”苏亦轻声问道。
戚宗弼默默点头:“仍然没有收获,根据收到的消息,我猜测他多半是逃到东瀛去了。”
苏亦也跟着点头:“鬼见愁在中原扎根太深,司空雁即使只是在东瀛操控,也有足够的刺客为他效力。”
“所以我明日打算去一趟会国馆。”戚宗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苏亦蓦然转头看去,看到戚宗弼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要融入阴影中。恍惚间苏亦似乎又忆起了第一次见到戚宗弼的那个清晨,背脊挺直的戚宗弼从马车上下来,气势沉稳,威严凛凛。而如今,他早已白头,背脊也有些佝偻,声音透着疲惫和苍老。
戚宗弼自顾自继续说道:“我要去拜会一下东瀛使臣,就算没法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也可以拜托他们帮我在东瀛留意一下,让他们本地土著去找,总比我这边干找要有效率得多。”
记忆与现实的冲突让苏亦还未回过神,他喃喃道:“戚相……去罢。”
PS:其实很喜欢戚宗弼这个角色,某方面来说他是刻画的一个十分极端的形象,他的极端体现在愚忠,只不过他的愚忠和岳窦不一样,他忠于的不是某个人,而是自己的国家与死板的文人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