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楼确认了一下坐标无误,有些狐疑地挠了挠头。这军械厂他之前也来了不少次,但这时候却总有种古怪的氛围。他摸进已经没人值班的传达室,按照办公电话一个一个地打过去,全部无人接听;就像表面展现出来的那样,这座巨型仓库的人员似乎已经和武器一起撤空了。
"搞得跟销赃一样...不会真是来拖我下水的吧?"
他自言自语着在入口周围摸索,从头顺到脚,没发现什么示意性标志,也没看见半点人迹,就算没有和梁秋的会面这情况也怪异过头了。他心里泛起了嘀咕,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了边上供物资进出的侧门口,推门而入。
仓库内光线很暗,所有的窗户都被蒙上了隔光的黑布,估计是撤离时为了防止被原兽入侵而做的伪装。大白天的,里面却残留着夜幕的味道,再加上周围绝对静谧的环境,总让人有点心里发毛。
于小楼趟雷区似的在门边徘徊着,磨蹭了半天才开始向里走去。他沿着墙壁一路摸索着寻找灯的开关,才刚绕过一个转角,灯没找着,却迎面撞上了早已等在那的人影。
"我说,都叫我来了,好歹吱个声呗?"于小楼看清眼前人的面孔,吁了一声,"诶别吓我啊,你这还是活着的吧?要是你早被原兽搞死了也别用这种方式显灵,我遭不住。"
他试图用这种垃圾话来冲淡久别重逢人事变迁的那股尴尬,但他自己进入角色了,听者却无动于衷——面前人正是梁秋,但他却没有如往常那般挂着习惯性的笑,反而脸色肃穆,让人看着都有些不敢多言的感觉。
"放心,我没事,但好事也就仅限于这些了。"梁秋说,"之所以约你在这里,是要给你看件东西。"
"这高人点化的语气是咋回事...不是真鬼你也学会装神弄鬼了。"于小楼扯着嘴角,"好了好了我懂,时间紧迫是不是?那你倒是先做个表示,把东西拿出来呗?"
"在这里不好说。"梁秋向身后的走廊一扬下巴,"跟我来。"
他说完径直便顺着过道走去,方向正是被有意绕过去的正门入口,似乎是要把他带回主道。这诡异的对话让于小楼有些理解不过来,但看梁秋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他也只能快步跟上走在他侧面,空旷的环境内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回声。
"不是,咱这半天不吭声也不是事吧。"于小楼耐着性子憋了几分钟,到底是忍不住絮叨起来,"别的不说,任中二的事儿你短信里也就提了一嘴,现在总得透露点情况吧?"
"没什么大事,只是他们空军内部的一些纠纷。事情已经解决了,过两天就能见着他。"
"我就说内部全是乱事!亏得我们之前还帮他们那么多...说起来劳模在这之前不是也呆过部门么?到现在都还没联系上——这你知道些啥不?"
"他也跟我联系上了。"
"这俩人也真是,有些啥都不往外说。"于小楼一敲脑门,"这次的事说是谢春儿的网络引起的,还指望他来分析分析,这倒好人先自闭了。过两天我得去跟他讲讲理去..."
"光是这件事的话,也用不着他来分析。"梁秋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谢春儿没有那么玄乎,只是造的声势大,让你们把事情想得复杂罢了。实际上,她到最后也没有突破到理应达到的警戒,所做的一切...都只停留在模仿阶段而已。"
"模仿?"于小楼皱眉,"都把城里搞成这样了,都还算是模仿?那这模仿的对象得是啥样、怕不是得世界核平吧?"
"那些已经没有意义,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城里的情势如此,谢春儿必然已经消失,接下来就是处理她遗留物的问题了。"梁秋道,"所以我今天才会单独叫你过来,在处理这个问题的人选上,你是必不可少的。"
"喂你这话题转的也忒快了...这算是突然开始夸人?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牛逼诶。"于小楼一拍脑袋,"你要早点说的话,我也就不把那条短信转走了。"
梁秋的脚步一滞:"你把消息传出去了?给谁?"
"没事没事,这种事的保密性我还是知道的,不至于大范围泄露,也就是..."于小楼突然一扭头,惊讶的目光穿过他看向他背后,"我靠,江队你咋这就来了?"
梁秋稍稍一愣,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背后依旧保持着原样,半个人影都看不见。而只在他回头的这一瞬间,一记凶狠的直踢重重撞上他的膝盖,他一个不稳向前扑出,在瞬间翻身意图回擒,但在这之前,一只手已经别住了他的手肘,将他整个人从后摁倒在地,冰冷的枪杆瞬时然抵上后脑。
"演够了没有?"
于小楼低声喝道,脸色在瞬间阴沉下来。相对的,被他缚在手中的男人反而显得波澜无惊,试图拼力无果,这才淡淡问道:"我什么时候露出破绽的?"
"诶哟喂,那可谈不上啥破绽,这种说话方式我是久违了。"于小楼道,"你没出过啥错,要怪就怪梁总去吧——那老烟鬼身上的烟味平时隔着大门都闻得出来,我是不信这两天他就能突然开窍好好洁身自新了。"
"是么,我还是大意了啊。"男人闭上眼,"没想到,你们这样的人也会擅长伪装。"
"不得不说,大兄弟你夸人的技巧还有待提高啊。要说破绽,这倒能算半个。"于小楼抵紧了枪口,"行了,别的话不多说,把你知道的剩下的事情都说出来,这事咱们就此翻篇。"
"看上去现在我确实只有这一条路可走。"男人自顾自地说着,忽地睁开了赤色的眼眸,"只可惜,大意的不只是我...还有你。"
于小楼忽地浑身一凛,条件反射地俯身原地卧倒。话音落下的同时枪鸣暴起,热流几乎是擦着头皮而过,子弹打穿墙壁的噼啪连响从背后爆起,细小的尘碎伴随着硝烟味刮过耳边。
"谁?!"
就在他对空大喊的同时,被缚在手中的俘虏已然紧接着挺身回击,在几刻间挣出了束缚滚出圈外。四面八方的脚步声在同时传来,身着黑衣的人们变魔术般自各个角落鱼贯而出,无一例外都是全副武装。中央脱离他束缚的人在一跃而起,手上一扯瞬间剥下伪装,转而接过队友抛下的***,不打招呼的弹雨在顷刻间全开!
杀气当前,于小楼被抢了先机,不得不贴地疾行躲避子弹。这些人很明显是筹划已久,而他却只带了随身装备,无论哪方面都对他不利。因此他在判断出形势的第一时间扭头便朝着出口而去,反正他从来不介意临场跑路这回事。
他几步冲过大厅,有规律地吐纳着,血色在眼中燃起,这让他的步伐在瞬间加快、几乎留下残影。只是那一瞬间提速的并不止她一个,每一个亮相的人都在同时亮起了红瞳,血色没有他的深沉,但凭借人数却仍旧快速封锁了他前后左右中的全方向。
"好家伙,刺客反杀还带抱团的?"
于小楼余光扫着身侧溅开的弹壳,嘴上低声骂着。现在的情况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但只有这样絮叨着他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更集中地思考。
在亮出原兽细胞的一刻,这些暗杀者的身份就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孟长桥死后灰狼一度沉寂,他们专注于调查上个时代也无暇顾及,结果再见面时就已经是像现在这样你死我活的局面。他并不清楚这帮"第一代"是突然发什么神经,但那份杀意是假不了的,这帮人今天必然是奔着把他留在这里而来。
啥时候连他这种货色都能被当成目标了?这等大人物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怕是只有平行世界才做得到吧?
但实际上还是有一种可能的,来与他会面的确实是个家伙,发给他短信的号码却是实实在在储存在通讯录里的...只是他不想去思考那个可能。
不过现在情景也容不得他多想什么。连绵的弹雨一刻不停地笼罩着他,此时已是逼到了走道的尽头,向里便是入口处的大厅。左右两侧的岔道早已布好人手,于小楼无可选择只得走直道,直冲入尽头的大厅之内。
视野在冲出走道的一刻豁然开朗——说是大厅,但在这座仓库当中这个房间便是原本武器的储藏库,光是面积就有几百平米,此时武器撤走更显空旷,但对现在的情况来说更会让他成为敌人的活靶子。但他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那不喘气的弹雨上,相反,目光始终停留在无声无息追逐在他身侧的那个黑影上。
方才在和甲短暂近身的时候他就发觉到了这家伙的力量,至少和同队的灰狼队员比绝对不在一个层面,单论活性甚至可能不在他之下。这么说的话他也是第二代么?但关于那个计划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幸存者一直就只有他们五人而已,这个顶着灰狼名号的甲是从哪冒出来的?
他伏低身子,步伐左右摇晃着扭出蛇形让枪支难以瞄准。几番追逐下来,不小的仓库已然是被踏过大半。表面拉锯在持续,他眼光却是一闪,追在身边的黑影自余光中消失他在眨眼间反应过来扭身回击,拳头和另一个人的手腕撞在了一起。对方手上果真拿着一把***,但此时他却亲自扑了上来,拳脚并用和他扭作一团。
敌人显然是看出了他的目的,当机立断地弃枪拉近身,招招不留手,用这种方式强行拖住了他的脚步。在周围的枪口下这已经是必死之局,但就在他们互擒着对方的动手,周围的枪弹却微妙地停滞了。
人群中的某个人痛叫起来,随即浓烈的血腥味散播在空气里。那声音的惨烈惹得周围的人下意识看去,就见原本奔跑着的一人毫无征兆地栽倒在地,大腿处瞬时多出交叉状骇人的创口,整块肉都几乎掉了下来。在这里的人活性普遍位于40%上下,但此时那创口却***地喷着血,没有一点愈合的征兆。
一切的动静在眨眼间沉寂,持枪的人们定格在原地,姿势扭曲怪异却再不敢多动。甲发觉异状也不由得怔了一刻,相对的,始终被动挨打的于小楼却得到机会一拳击出和他拉开距离,退出几米开外缓缓地站起身来,指尖微曲,手缝中闪着丝丝的银光。
杀手线的发挥需要准备时间,在遭遇战中这不是件容易事,但此时近门口却已经满布银丝。他对危险的察觉并非是在发觉甲的身份时才开始——早在门口徘徊的时候,敌人的陷阱开启之前,他的布局就已经开始了。
"我说,别老把人当傻子吧。"他拉紧了全局的线网,紧盯着甲道,"后面的哥们,你们还没藏累呐?都这时候了,也该出来了吧?"
厅内随着他的话静了一刻,中央的甲表情微变,慢慢抬起枪举过头顶。蹲伏在门周围的人们随着他的示意缓缓地走出来,呈圆弧状与第一波人接轨——在追逐的时间内他们已经展开了阵型,枪的射程遍布全场,弹轨交错成无形的网,刚好处在他线网的范围之外。
这原本是绝佳的包抄战术,但此时两方却陷入了对峙的境地。在内的队员被他拿在指掌间,在外的人们则全情警戒。凭剩余的人手还不足以百分百拿住他,但他只要稍微一动落网的队员必然身首分家。
"果然,你的能力不仅仅是如情报说的那样而已。"甲端枪站在中央,淡淡道,"活性71%,最擅于布局与逆转的人选。是我小看你了。"
"我谢谢你哈!现在给我颁奖,你这比发好人卡还狠啊。"于小楼暗暗加了手上的力道,让线网更收紧一分,"照这么说,你是要摊牌了?"
"说的也是,你我之间还是邀请与被邀请的关系。"甲点点头,"我说过,约你到这里是为了给你看一样东西。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在这里兑现好了。"
"嘿,刚才我就说了让你别掖着藏着,到头来不还是得这样?做人坦诚点多好,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的话接到一半生生噎在了喉咙里,因为一个人影正从甲背后缓步走了出来。他并不在队形当中,装备也只有一把手枪,但却让于小楼瞬间僵立原地——就在他的身侧,昏迷的女孩正被他夹在怀中,而那把手枪已然顶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