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由于国家有关政策的变化,城市有些企业单位招工,开始招收社会青年。
有部分招工文件规定:招收社会青年不足部分,可招收复员军人和下乡知青。
杨小艳集体户的知青们听说了这个消息,觉得这是知青回城的重要转机。
知青们兴奋的地彻夜难眠,返城激动的心情真的难以言表。
大家在畅想着以后的生活,以及这里几年来难忘的一切。
更预感到,随着知识青年的大量返城,都会开始新的生活,那么,这段难忘记的知青插队生活也要随之结束了。
谈到这里,大家有的热泪盈眶。
有人说,当年,一起坐着卡车,两边红红的标语上写着:
我们上山下乡,奔赴广阔天地,大有做为。
这样的字迹和场面仍历历在目。
当时的青春热血在胸膛里升腾的情景也仍然记忆犹新。
被大家誉为“诗人”的一个女知青说:
“我们上山下乡这些知青,作为社会历史的一朵浪花,也许会成为过去,甚至将被遗忘。但我们知青们把一生最美好的青春,献给了这片土地,对我们这些亲历者来说,却是一段铭心刻骨的记忆。”
她边说着,边在每个人的日记本上写了一句话:
“这里,我们与村民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这里,更成了我们全部知青的第二故乡。”
还在脑子里浮现着这些美丽的诗句时,天快亮了,他们才安静的睡了。
可是,杨小艳的返城经历并不顺利。
虽然杨小艳也看到了自己返城的希望,也和大一家一样高兴得难以言表,也高喊着:
“终于可以回家了!”
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
一批批的返城分配工作名单中,居然没有她。
当时,每一批的名单看后,就像一盆冰凉的水泼到了杨小艳的头上,令她不知所措。
但一次次的失望,并仍没有让她灰心。
杨小艳开始,四处打听奔走,一趟趟地跑知青办,并和招工人员了解情况。
最后,在断断续续的交谈中,她终于知道:
是由于哥哥的问题,杨小艳被屡屡刷下。
其实,杨小艳没有回城的事,她难过的程度,真的远远不如自己的父母。
杨青和王秀玲,看到女儿一个集体户的知青伙伴先后返城,高兴地参加了工作,而女儿仍然留在农村回不了城。
当时他们的心情真可谓悲伤到了极点。
他们每每见到熟人时,很不自然地低下了头,一副沮丧与无奈的样子。
慢慢的集体户的女知识青年都回城了,只余下了杨小艳。
冬日的一天晚上,整个知青点杨小艳一个人看家。
知青点是两间对面屋的房子,一间男知识青年住的房间,对门就是女知识青年的房间。
由于同伴们陆续回城,走的差不多了,男青年那个房间也只余下两个人。
这天是大队开大会,两个男青年都去了。
杨小艳留在家里,要一边蒸第二天早上知青们吃的花卷,一边烧着两边房间的火炕。
这间集体户,离村挺远的,其实是属于四不靠的。
过去大家都在的时候,杨小艳从没有感觉这里是偏远的。
她出去到房子旁边临时搭建的小仓房去找柴禾时,看到暗夜里,四周的田地,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着。
远远望去,村里的星星点点的灯光,离自己是那样的遥远。
杨小艳看着身后知青点的偌大的房子,象孤独的挺立在没有人烟的雪源之中。
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杨小艳回到了屋内,把从外面拿回来的柴禾,往外间地上一放,快步来到女知青的那间宿舍,看到桌子上的小闹钟,已是晚上十点。
她有些担心的,往窗外那个通向村子的小路,望了又望。
虽然夜色漆黑,但杨小艳还是能判断出来,那两个男知青没有回来。
因为他们走夜路一定会拿着手电,这一带会经常有狼出现的。
这么晚了,还没有开完会?
杨小艳叹了口气。
她来到外间,开始往灶里凑柴禾,然后,手里和着小麦面粉和玉米面粉两参的湿面团。
外面一阵冷风,吹的门扇“吱嘎”作响,杨小艳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杨小艳看了下门栓,确定是落了锁。
她高声唱起了歌,以为这样,是可以为自己壮胆气的。
杨小艳边唱着歌,边沉浸在这些歌词的意境之中,似乎是可以,让自己不再凭空暇想着周围环境的可怕。
看着身边的那只盛水的大缸,她的脑子里,想起了自己的一件往事:
刚来集体户的当年冬天里,曾经喝着带冰碴的水缸里的凉水,闹了半个月的肚子。
而室外的厕所,晚上起夜,就格外的不方便。
每一次去厕所,都是两个以上的女生一起互相陪伴。
杨小艳那次闹肚子,可是说让大家记忆深刻。
那段时间的夜里,集体户里的女知青,每个人都陪杨小艳去过厕所。
后来,快过年了,队里杀年猪。
年猪的重头戏是吃肥肉,灌血肠,肉汤炖酸菜,猪头得留到二月二,其他的要腌制咸腊肉(不同于南方的腊肉)。
室外的地上就是厚厚的雪,可以把需要储存的食物放在这些雪里。
雪里的温度零下三十多度,是为食物保鲜的良好环境。
过年时,这零下三十度的感觉,非常奇妙,大家围着热气腾腾的杀猪菜,构成一幅祥和的生活氛围。
当然,知青们在一起过年,这个场景免不了,是一个难忘的记忆。
而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雪,对北方来说,是一种神奇的自然现象。
老人们说,冬天就是有大雪才好。
能抑制细菌滋生,细菌病毒怕自然界的雪。
杨小艳小时候,姥姥告诉她,天上掉下来的都是好东西,把雪水存上,能治小孩的雪口病。
直到现在,她每年的冬天,还愿意用雪化的水来清洗物件和衣物。
杨小艳和了面,切了酸菜,嗓子由于唱的久了,有些发干。
她蹲在灶前,准备拉风匣,用急火做出明天早上的菜,再在锅边,贴上些花卷。
拉风匣,是为了助燃。
杨小艳停止了唱歌。
“吱嘎!吱嘎!”
随着木质风匣枯燥而单调的,抽拉的响声,杨小艳竖起了耳朵:
这次的“吱嘎!吱嘎!”,并不是风匣声!
是人走在雪地上的鞋的声音!
杨小艳听着听着,这声音从后窗,一点点移至大门。
此时,这脚步声,就在自己坐着的外间的门外,停了下来。
杨小艳的头发丝,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