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就着酒菜,江大瓦房来了兴致:
“再跟你说说为什么我一下子取了四个字,看我这身子骨儿,怎么也能活上个七、八十岁的样子。
这样,咱先生他四个,这名字也是四个一起取,后四个来了,我到时再琢磨一个好词儿!”
他说完,转头嘻笑着看了看吴片儿,又接着说:
“而这四个字连在一起的孩子,一路成长起来,只是名字外人一听起来,就不能随便欺负,那叫有靠头哇。
这一点,我最有感受,江家到了我这里,独苗一个!我的孤单只有我自己知道。”
吴片儿听他说到这里,便把怀里的招儿轻柔的往江先生这边送了送:
“你的下一代,还指不定会有多少个了,再也不可能孤单了。”
“你来江家这么久了,我不说你也知道了,我原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张春燕生的女儿。说起张春燕,那是我父母指腹为亲,为我定的婚事,当时,她是我姨家的妹妹,从小在一块玩着长大的,挺熟悉的,挺有感情。但临结婚的前两年,她去了阳城读书,我们就没有在一起,回来后,就跟我结了婚。”
江先生讲到这里,顿了一下,吴片儿也没有说话,等他的下文。
“后来结了婚,她八个月就生下了大女儿小月儿,现在送到外面读书去了,过年的时候,你一准儿能看到。这小月儿,来之不易,当时张春燕难产,命是好不容易给保下来了,却再也不能生养了。我妈当时还因为这个上了火,头痛的想撞墙,后来为这,落下个一上点火就头痛的毛病。我妈临死的时候,跟张春燕求了一件事,就是一定不能拦着我再娶小,她也满口答应了。”
江先生起身喝了些水,然后接着说:
“之后,我们在一起就很有阴影。但对她我一直是尊重有加,我也跟她说了,我娶了多少房小,她都是老大,而且,女儿的婚事,也是按我们家族里长女的规制来,她的权益一点都不会受损。这些年,张春燕里里外外的操持着家,是个极可信的人。她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儿,外边,她要求我们就是恩爱夫妻的模样,家里只要能得到尊重和爱护,别无他求。这是我过去没有告诉你的。她这边,我基本不担心会对你有什么不利。”
说到这里,江先生回过头来,摸了一下招儿的小脸儿。
“自从认识了你,俺就没担心过谁对俺不利,你会一直看护着俺,所以呀,俺就省下心的把自己交付出去多好。后来那两位姐姐是哪里来的,不是有一个儿子吗?俺还以为大姐生了两个孩子。”
江先生接着说下去:
“后来,有一年,爸爸病卧在床,整日靠听戏打发日子。那个戏子小红,就暗地里跟我好上了,也就是现在的二太太。她进门,倒是生了个儿子,可是,就在前几年,那个儿子的爹找上门来了,原来他是小红的师兄,两个人背着我好的,生了个儿子。提起那事,他妈气死我了!”
这时候的江先生已经讲不下去了,他站了起来。
吴片儿欠起身说:
“快别说了,这样的事咱就快快忘记了吧。”
江先生没有说话,拿着茶碗,走到窗前,站在那里沉思了足足有一分钟。
吴片儿这里也没有声响,她怕自己惊忧了江先生自我调整的思绪。
“没啥,都过去了。现在,我觉得真的过去了。二太太儿子的爹因为务上了赌博,把自己输得就剩下他妈裤叉子了,所以,撕破了那张脸来讹诈二太太,结果二太太没有捂住,被我发现了。她的事情就是这样。”
“嗯,我也不想多听了。那三太太呢?”
吴片儿接过话说道,她生怕江先生由于气愤,而结束这样让她感兴趣的话题。
“片儿,我早该告诉你的。可是,家里这些乱事,真的让我心烦了好多年,不想提。现在我既然提了,就会全部告诉你。那三太太,我是在发现了二太太的事情后,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就一时置气娶回了家的。也是个欢场女子。进了门才知道,她是被人下了药,不能生养的。也因为她竟然一直瞒着我自己不能生育的事,由气生厌,我几乎不进她的门了。”
此时的吴片儿,听着听着,已把熟睡的招儿放到床上,光着脚丫从床上下来,贴着江先生也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
“凉,别下床,好好养着,好好做月子,以后再多生,儿子女儿我都要。”
江先先边说着,边把吴片儿按回了被窝。
帮她掖紧了肩膀的两侧,不让吴片儿把手拿出来,吴片儿的手臂在使劲的往出拱。
两人较了一会儿劲,最后都笑出了声。
招儿满月了,江先生在小镇上大肆操办,小镇的每个人似乎都沾上了江家的喜气。
喜宴上,吴片儿一身白衫白裙,美的像个仙女,江先生的二太太和三太太没有出席,说是病久了,都不宜出门了。
而江先生似乎也没有心思去过问这些,只是大太太每逢场合,是必隆重登场的。
衣着上,倒是大太太会捧场,穿了一身红,很喜庆。
这喜宴上,因为有许多江家的族亲,都是老习俗多一些,对吴片儿的全身素白很不适应,于是就有人小声说:
“这大媳妇不是主角,倒饬一身正红。而这小四儿,今天可是她的好日子,为啥要穿白呀?”
下面正有人嘀咕着,就听江先生站了起来:
“各位老少爷们,亲朋好友。今天,是我小女招儿的满月宴,感谢各位光临,在这里,我代表江家上上下下,给大家施个礼儿,以表江家谢意。”
“我想给大家带点喜气,所以,弄了一个新鲜玩意儿,让大家开开眼。”
他说着,向身边的管家挥了下手。
管家江样,应声而去。
一个族里的老汉,坐在前排桌边。
他向旁边的空凳子放了一条自己穿着抿脚裤的腿。
一边把手里的烟袋锅子倒过来,向桌沿上敲了敲,空了空里面的烟灰,一边抻着眼皮,面无表情的说:
“玩意儿?”他指了指最前排桌角站着的吴片儿:
“你说的是,这个穿的跟丧门星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