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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夜脚步走的很急促,有些踉跄,不是为了赶往杨家,而是刚才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了拔刀砍掉韩宝财和三才的想法,在离开碎石堡以前,他还只是个喜好练刀的少年,从来没有杀人的念头,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十几岁的少年,是非观念刚刚建立,一旦手上沾染了鲜血,性格大变也是常有的事,就连身边的小六子,在不知不觉中,也变得凶狠异常,只不过大家在一起没有察觉其中的变化。
对自己人和善如初,对圈子外人的态度,不但是萧夜,他手下的小子们,也在一点一点地排斥。
杨天受的家在一条巷道的尽头,碎石垒的矮墙,院子里一正两间厢房外,一颗高高的柳树,是萧夜曾经最喜欢呆的地方。
“杨秀才,你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得罪了镇抚大人,想来在堡城里,也不会有好吃落的,”刚刚走到院墙边的黑影里,萧夜眉头一挑,拉着小六子静立在拐角,歪着头听着里面的动静。
收拾干净的院子里,两个青衣家卫打着灯笼,趾高气昂的赵媒婆,正羞恼地看着地上凌乱的绸缎、银锭,唾沫星子乱飞。
屋檐下,长袍上打着补丁的杨天受,一向沉稳的脸上,阵阵潮红浮现,冷眼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他的身后,像被惊吓的小鹿,一个瓜子脸的小女孩,躲在父亲身后,不屑地看着指手画脚的媒婆。
圆脸上一颗大大痦子的赵媒婆,今晚可是来给镇抚孙德章孙大人保媒的,万万没想到,家贫如洗的杨秀才,竟然是个不识趣的犟骨头,挥手就打翻了彩礼,岂能不让她火气乱盛。
打着灯笼的两个孙家家卫,也是一脸的气愤,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骂着。
“我家梅儿已经许了人家,赵媒婆还是另寻他家吧,”言辞冷淡的杨天受,瞧也不瞧无理三分闹的赵媒婆,可是把一身绸缎打扮的胖女人,气的急火攻心。
“我知道,不就是那个短命的小百户嘛,蒋千户根本就看不上他,才把他打发到了石关,那里可是鞑子人的地盘啦,能不能活着再见到他难说喽,你一个秀才,想必比我这个目不识丁的女人更明白?”眼见得杨秀才软硬不吃,赵媒婆恨恨地吐了口唾沫,摆着手里的香帕。
“那是梅儿的命,容不得你一个外人担忧,天色已晚不便留客,请吧,”把女儿送给锦衣卫走狗做妾,岂能如此混沌,杨天受斩钉截铁的送客;失了脸面的媒婆很是无奈,扭动肥大的圆臀转身离去。
家卫飞快地捡起地上的彩礼,冷眼瞅瞅这个流配到此的秀才,跟着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话,外面的两个少年听得清清楚楚,眼见得三人走出院门,墙角暗影处,小六子哗地举起军弩,正要瞄准,被萧夜赶紧按住,“娘的,不许妄动,净乱生事,”
漆黑的院子里,只有房里的灯光,淡淡地从纸窗透出,杨天受看着满天的阴云,低低哀叹一声,“梅儿,你不怪父亲吧,”
“父亲,梅儿已经和萧哥儿定了亲,怎能责怪父亲,”杨梅儿清酥软绵的声音,在小院里显得很是没落,她现在也不知道,萧哥儿到底还能不能回来。
但是,就凭孙镇抚在堡里的猥琐的名声,也许明天,杨家就要大难临头了。
琼鼻细眉的杨梅儿,闪动着修长的眼角,依偎在父亲身边,白皙的瓜子脸上,更多了些浓郁的忧虑,自打萧哥儿离开堡城,自己家里无端多了些许的媒人,也让父亲烦恼不已。
而今,孙镇抚遣人上门,她也能看得出父亲,已是心力交瘁了。
“父亲,梅儿生是萧家的人,死是萧家的鬼,别旁里的聒噪,您还是不要在意了,”清清淡淡的声音,让外面伫立的萧夜,心里稍稍一暖,不再掩饰身行,整整衣襟大步走进了院门。
“岳父大人,萧夜来迟,惭愧难当,”进的院子,萧夜单腿跪下,恭敬地大礼参拜,这个骨子里强硬的秀才,他往日里只是畏惧,现在又多了一份尊重。
“咦,萧哥儿,”在梅儿惊喜的地呼声中,杨天受也认出了萧夜的面孔,忍不住眼角跳动,很是怨怒地哼了一声。
要不是梅儿拽着他的衣袖,他差点也要把这个愣头小子赶出去。
“西门百户,你还知道认我杨家的门啊,”杨秀才虽然看在爱女的面上,不便发怒,但萧夜不辞而别,还是让他脸面无光,憋屈的很呐。
“岳父大人,里面的内情,容我细细告知,”萧夜也不直接辩解,毕竟自己做的不地道,人家发火也是情理之中。
“哼,回屋里说,”一甩袖子,杨天受拉着梅儿,直接进了正房,却是把房门留给了萧夜。
萧夜苦笑着,冲身后不敢言语的小六子一摆手,“关了院门,在外面看着,鸡狗再来,给我打将出去,”
“是,百户,”小六子按着腰上的长刀,肃然拱手答道。
进到房间,油灯下,杨天受坐在八仙桌旁,没声好气地看着面前矗立的萧夜,梅儿在身边软声软气地劝解着。灯光下,梅儿白皙如缎的脖径上,那现露出来的细细红绳线,让萧夜身上的煞气顿时消散。
以前私下里他玩闹时,用红绳线穿了个铜钱,给了梅儿,没成想自己一走,她就挂在了脖子上。
“梅儿你去倒茶,别人失礼,我们家待客的粗茶还是有的,”打发走了梅儿,杨天受瞧了眼手足无措的萧夜,眼里划过些许的惊讶。
半月不见,萧夜身上的稚嫩已经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丝丝的杀伐之气,面色也沉稳了许多,这倒是令杨秀才颇为动容,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此子,说不得有中人之姿。
“说吧,为什么你要不辞而别,连封书信都不捎来?”杨秀才不是不讲理的人,亲家的遭遇,虽然也让他感叹难过,但他对萧夜的态度很是耿耿于怀;秀才,爱惜的也只有脸面了。
按理说,萧夜束冠后,梅儿明年十四,也可以嫁入萧家了,但上任百户后的萧夜,一声不吭地去了石关,那里可是个死地啊,怨不得整天介媒人上门,真真是倔小子,和自己商量一下也没有。
“岳父,小子我也是有苦难言,”萧夜眼角余光扫见匆匆进来的梅儿,知道她关切自己,遂也不费话,把从家里遭遇梅老大,到西陇河畔的劫匪,还有现在石关的一切,讲述给了杨天受。
当然,石磨的事情,他只是略略带过,期间的秘密,他不能对任何人细将,哪怕是梅儿;这种可能惹来滔天大祸的奇遇,也只能深埋在心里。
“为了不牵累岳父和梅儿,我也只能不辞而别,请岳父宽恕,”萧夜讲的点点滴滴,不但让梅儿大惊失色,就连孤傲的杨天受,也是面色变换,手脚发麻。
惹怒了千户大人,在碎石堡,已经是天大的麻烦了,现在在石关,又遇上了鞑子,岂不是有死无生的境地吗。
“岳父,今晚我来是给您和梅儿报个平安,等到明年,如果我能活着,必将八抬大轿迎娶梅儿,小婿告退,”说完,萧夜把身上的一些碎银子,放在桌上,拱手告辞。
“萧哥儿,”眼泪婆娑的梅儿,已是泣不成声,悲悲切切的苦色,让沉声不语的杨秀才,脸色发黑,暗暗顿足,“罢了,”
“罢了,萧夜,想我杨秀才一生廖困,仅此一个爱女,堡里也是呆不下去了,”杨天受咬咬牙,“与其备受那孙镇抚刁难,不如入了军户,就去石关,一个百户所,让铁匠当司吏,真是笑话,”
“你不要脸面,我杨天受还不想小女守寡,”说到这里,杨天受猛然站起身,“梅儿,收拾细软,拿好我的那些书籍,咱们,走,”
他的话,让梅儿顿时喜笑颜开,也让萧夜傻了眼。未被除去秀才功名的岳父,加入军户,他是万万想不到的。
抹去脸上的泪水,梅儿欢天喜地地去内屋收拾,萧夜倒是忐忑地上前,“岳父,明天我要去见蒋千户,那些鞑子的头颅要上缴,石关的公务还要上报千户,我担心,”
“你担心蒋杰会对你不利?”既然要去石关,杨天受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摸着下巴上的一然胡须,冷然问道;萧夜点头,他难受的就是这个。
“无妨,要是他日,可能蒋杰会对你有心思,但现在鞑子南下已成大势,你手里有八个鞑子的人头,恐怕奖赏会有,就是不会太多,他蒋杰还是有用你的地方,断不会轻易扰了自己的前程,”几句简单的分析,杨天受也算是看出了千户所的软肋,出言安慰了萧夜一番。
趁着梅儿收拾衣物书籍,杨天受低吟片刻,低声嘱着了萧夜,直到梅儿走出内屋。
蒋杰对萧家的仇视,也让杨天受不很待见,从言谈中就能看出一斑。
深夜,萧夜背着包袱,小六子拎着一箱沉重的书籍,领着杨天受和梅儿,再次光临了韩家粮行,这回,韩宝财是无话可说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能收拾好客房,等两日后和粮车一并送出县城。
安顿好杨天受和梅儿,萧夜出了粮行,心里暗道好险,要是再晚上一天,他们可就不是那么好接应的了,孙镇抚在堡城里的臭名声,那是粘上掉一层皮的主。
接下来,又跑到堡城东巷口,跳进李家药铺,小六子麻利地掏出一根小刺,小心翼翼地扎进了李慕辰李大夫的手臂上,让这个醉醺醺的酒鬼郎中,彻底昏迷过去。
收拾了几件衣物,看着铺子里空荡荡的药柜,萧夜暗骂一声穷鬼,招呼小六子背上李慕辰,连铺门都没管,匆匆隐入夜色当中。
今晚,他俩还的出堡城,绑了个大夫,也算是给山上的众人一个交代了,明天大早还要进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