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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行都司,总兵府,早前被自/杀式袭击炸的狼藉的大厅,已经修缮复原,但是里面的主人也换了模样。
防守更加严密的总兵府,不但四周内外有一队队校尉巡视,就是大门口看守门户的军校也多达二十人,一个个挺胸凸肚手按腰刀,目光森严地注视着经过的行人。
总兵府外街道上,行人来往嘈杂,隔街斜对面不远处的一个面饼摊上,穿着西北人常见的短卦粗布长裤的老者,不时把一张张沾了芝麻的面饼,贴进土炉里烘烤。
两文钱一张的面饼,在这里很普通,这家姓梁的当地人,靠着卖面饼都十几年了,不会有人怀疑他的来路;但是,小摊贩土灰色的脸庞、花白的胡须,这挡不住他那隐隐闪动着精光的双眼,好在他大多时都在关注着自己的土炉。
把烘烤好的面饼夹出来,放进竹簸箕里盖好,梁老头又忙活了一会,招呼自己的傻儿子看着摊子,翻身进了自家寒酸的小院;小院里,一个风尘仆仆的小商贩,正坐在木凳上喝水。
“梁老哥,这是你上半年的粮饷、赏钱,”见梁老头走进来,小商贩赶忙起身,把身边的布搭递了过去,低声说道。
“呵呵,张老弟受累了,见我一个糟老头子,还的劳你亲自跑一趟,真是不敢当啊,”梁老头嘴上说着,手里接过了布褡裢,摸摸里面的物件,脸上深深的褶子笑成了一团。
他儿子小时候被马踢了一脚,脑袋受伤成了傻子,至于是哪家的马踢得,看对门的总兵府就知道了。老婆为此病逝,而绝望的老梁头却是找到了报复的门路。
哪怕是给儿子攒些活命钱,他也能豁出去了。
引着来人进了屋里,梁老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如果吕念山对面,恐怕要惊得眼珠子都能掉下来;总兵府这一阵进出了那些人物,护卫有多少,带了哪种武器,巡逻的军校多少,时间间隔多长,都在老梁头的嘴里说得一清二楚。
拿到了情报后,张子长的心腹很快就走了,用不了两天,萧夜就能收到老梁头说得这些话。
在碎石堡、甘肃镇甚至清风谷,王梓良安插了多少眼线,不得而知,但是半年将近三万两白花花的银钱花销,可是在田秀秀的账上写的明白。
原总兵雷正堂以及他的几个副总兵、参将、游击将军,在那场袭击中几乎全部折掉了,接任的总兵又在赴任途中染了重病,一命呜呼下,竟然没人敢轻易接过这个烫手的山芋。
于是,京师地方快马穿梭,官场暗地里一番运作下,来自南昌的一位守备副将,空降调任到了这里,当上了和鞑子直接面对的总兵官,他就是已经销声匿迹的草原大马贼吕一刀;改名为吕念山的总兵大人,虽然迫不及待地赶到了任上,但明面上的动作不大,低调的很。
如果不是这几年蒙古鞑子越发的嚣张,年年秋末南下骚扰,甚至渗透到了京师附近,想来这个总兵官的职位,吕念山福气再醇厚,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为此,南昌的宁王可是欠下了好几个人情,花费的银钱无数。
低调行事的吕念山,自打上任后,没有急于去找萧夜的麻烦,而是不紧不慢地把总兵府上下,渐渐换上了自己的心腹,来自草原上的几股精悍马贼,也顺利地改名换姓,填充到了他的麾下。
挑来挑去,五百如狼似虎的总兵校尉,加上一百亲兵军校,这是吕念山手上最为得力的部属,也是明面上正常的武装;如果要调动其他军营、千户所兵力,那产生的后果不是南昌那位王爷目前所能承受的。
所以,想继续向附近卫所、兵营渗透,吕念山要做的事情还有不少,起码目前手里的银钱就是一个大窟窿。
不论公私,他的眼睛早早就盯上了那个马道石堡。
站稳了脚跟后,吕念山暗地里向石关屯派出了探子,但是防御更为谨慎的马道石堡,让他的探子不但无功而返,甚至一半的探子消失了踪迹。
向马道石堡那里派出探子的,可不止他一家,基本上很快就没了踪影,只有躲在石关屯以南的探子,才会完好地传回一些消息。
马道石堡拿出的各种货物奇货可居,基本上拿出来多少就卖出去多少,露面的军士有火/枪、短火铳,还有那能悬空行进的所谓突击车、运输车,这一条条汇聚来的消息,让吕念山彻底红了眼。
他算是后来者了,比他更是眼热不堪的商家们,现在唯一郁闷的是,对那个马道石堡苦无良策下手,人家可是连马道上都给封了,除非派出大军直接打过去。
但马道石堡和石关屯之间的地形,大军无法敞开了行动,清风谷那边也传来了毒草遍地的坏消息。
加上马道石堡处于蒙古鞑子的势力边缘,里面的军士听说数量不少,所以尽管不少人垂涎于萧夜的货物,只是机会难找,眼巴巴地看着那个泥腿子王贵每天不客气地收钱、收货。
知道马道石堡不好招惹的吕念山,此刻已经不是那个脾气火爆的马贼了,和心腹几番商议后,亲自接见了甘肃镇的黄县令,又去上门拜访了卫指挥使、锦衣卫千户,忙的脚步匆匆。
到最后,吕念山甚至塌下身子,去和几家大商户、当地的地主世家,拉上了关系。那条能生金蛋的波斯货物渠道,决不能让一个军户给把持了,这是吕念山和商家们的共同心愿。
为此,哪怕是多拉上几个帮手也无所谓,在吕念山的奔走下,一股暗流渐渐形成,甚至里面出现了几个鞑子商人的面孔。
他这一忙,足足跑了快半年,好歹各家划分清了将来货源的份额,这半年里,吕念山和卫指挥使司里的军官们,也吃喝混的呼朋唤友了。
在私服去往甘肃镇里的时候,吕念山看到了大商家买来的那突击车,尽管了解后不甚喜欢,但一打听价钱可是眼珠子又红了一层,尤其是亲眼看了没有轱辘就能在地上悬浮前进的车子,很是刺激了这个报复心极强的马贼头子。
和那些商家不一样,吕念山对于西门萧夜,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仇恨,当然要是夺掠了那波斯货物的渠道,他自是也要小心呵护的。
现在不论是甘肃镇,还是陕西行都司,黄家造的短火铳已经风靡一时,有钱人的家卫,官府里的衙役,甚至那四下里流窜的刀客、马贼,无不是腰里插着一支火铳才能安心。
从西北向内地的商队,也早早就把这种可以连发的短火铳,开始贩卖了出去,导致现在内地官府已经开始禁制民间私人藏有这种火器了。
但是禁制的也是穷困的小门小户,稍微有点钱势的地主世家,想来官府是没法禁制的,大不了花点钱买个脸熟罢了。
凭着一把短火铳,黄家已经发了大财,自是要全力把销售渠道向全国推广,期间联合其他势力一起获利,也把官府的那点限制化为可有可无。
官府里早年就有私人刀枪必须打印记的规定,官制的更不用说了,于是,在商家们的建议下,为了防备贼寇大量使用短火铳,黄家造的火铳不但要登记买主,卖主也要去甘肃镇里县衙登记在册,一个枪械登记制度在甘肃镇里渐渐有了雏形。
黄家短火铳的产量有限,也不愿公开核心机密,这也是内地官府不着急的原因。
忙活理顺了手头上的事,吕念山浪费了一年的时间,这也给了萧夜喘息的空隙;不过,当吕念山遣人把马道石堡的波斯货物,以谣传的方式向草原上散播后,萧夜积攒实力的平静日子,遂被打破。
盘踞在河套地区的小王子济农,今年没有回阴山北面的亦集乃,而是在阴山以南停下了大帐,为了劫掠大同府,威逼大明京师的计划,他已经开了谋划。
马道石堡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济农的耳中,其他的不感兴趣,但是那里有火器可是令小王子大为惊讶。蒙古人就算是剁了大明的工匠,打制火器依旧是残次粗糙,和大明军队的火器没法相比。
于是,在草原上扩展实力的塌狼瓦和拉乃尔特,被紧急召到了河套,一番询问之下,得知了竟然有如此犀利的火器,即刻对马道石堡的西门萧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个小小的盖伦部落,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那里的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是他英明伟岸的济农的。
知道自己今后和鹰爪堡的私下交易,即将曝光的拉乃尔特,人尚未离开河套,已经派出了心腹回到草原深处的老巢,随即遣出交易的百夫长,不但加快了交易的次数,态度越加强横起来。
一次次无理要求之下,刘水合自然就下了狠手。
幕后挑起鞑子和萧夜纷争的吕念山,也开始了纵横联合,期望着萧夜和鞑子拼的两败俱伤,那他就可以渔翁得利了。甘肃镇里的卫指挥使司衙门,接着秋操的旗号,开始聚集各千户所兵力。
就连各大商家也开始聚拢家卫,不重要的商队护送,暂时雇请刀客随行即可。
坐镇总兵府的吕念山,拿着探子不断交来的情报,脸上阴笑连连。
他要的不但是萧夜的财富,更重要的是那火/枪等军器的来源,此等大功,想来南昌的王爷也会对缓过气的黄沙堂,高看一眼了。
鹰爪堡,返程归来的萧夜,带着亲卫、侍卫回到堡里,秦石头也带着夜枭旗队出发了,刘水合等军官迎了萧夜走进石堡后,首先去的就是那几间仓库。
鹰爪堡经过两年的建设,已经变成了一座双头城堡,西面的那座石堡和这里以堡墙相连,是以居住的生活区为主,而东面的石堡直接就是一座军事堡垒。
石堡外,黄汉祥带着一队人手,不停地把磷矿料运进磨坊,四周的藤草地里也有人影在晃动,采摘着藤草果子。
粮食、罐头堆满了仓库,火器、弹丸能支撑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仔细看过仓库储存的萧夜,对只有十万斤左右的石炭储量,暗暗摇头,看起来石炭很多,但架不住一个冬季的消耗。
“水合,你这里如果抽调出一半的兵力,能否据守一个冬季?”坐在军舍里,萧夜喝了几口水,看着刘水合问道。
“大人,仓库里军弩数量过千,如果后勤队能出人相助,呵呵,再多的鞑子想攻占这里,也得躺下两万人,”刘水合想了想,大声地说道。
“好,那就行,这两天王猛会派人过来,调走你五百军士,鹰爪堡的守备就看你了,”萧夜点点头,“咱们马道石堡的发展壮大,扣扣索索成不了气候,”
闻言,刘水合眼前一亮,“难道,大人是想?”
“嗯,没错,”萧夜会意地一扬下巴,冲着北面嘿嘿一笑,“鞑子放肆,咱们也不能坐等挨打,打出去才是最好的防御,”
只有把蒙古鞑子打疼了,南面的那些人才不敢乱伸爪子,这话萧夜没有说出口。
“这里你坐镇留守,我才放心,但是必须小心外来的探子,”萧夜一句话,打消了刘水合请战的念头。
除去夜枭旗队,刘水合再征召军士,他的战兵营也只是堪堪到了一千多人,离萧夜的要求虽然不远,但一挨遇到战事,立马就能看出来囧迫了。
其他战兵营不敢放开手征召熟鞑子,也不过勉强到了千人之数,只有后勤队那里老少不拒,鞑子只要舍得一身力气,吃饱饭还能攒下些银钱,看上去可是气势大涨。
“此战,本头领欲将双塔湖拿下,至少要拿下一半的地盘,和鞑子对峙亦集乃,那个塌狼瓦也该正面会会了,”对于冬季牧场双塔湖,萧夜第一次露出了心意。
他所处的位置上,要说不和蒙古鞑子发生冲突,那是不能的,给别人做挡箭牌,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随着从鹰爪堡发出的一道道军令,来自马道石堡、白龙湖、盖伦部落、西楔赫部落的火/枪兵、骑兵,还有后勤队的车队,开始向顾家堡方向集结。
十天后,顾家堡外西北十里的草地上,一队队军士、骑兵汇聚,大片的营房帐篷、牛皮大帐搭了起来,一时间,寂静的草原上人喊马嘶。
占地十几亩的大营,斥候穿梭进出,戒备的军士持枪巡逻,一副紧张的气氛。
这里水源奇缺,但是沟壑纵横交错,萧夜还是一眼看中了此地的地形,将来顾家堡一旦建成后,这里据守阿尔泰山东麓的高处,势必要再建一个不大的石堡,足能扼守住鞑子西去的道路。
茫茫草原上放眼远看,一片平坦草野无际,但走在其上的人都知道,草原上的山丘沟壑起伏、洼地沼泽遍布,甚至还有大片的盐碱地。
营地中军大帐里,书案后萧夜面北而坐,两旁站立着十几个粗壮的军汉,一色的土黄色野战制服;大帐外,黑衣侍卫环护,外围戒备的亲卫队持枪交错巡逻不断。
来自各战兵营的军士、骑兵,按照各自分属扎建营地帐篷,把来自马道石堡的大头领军帐,隐隐环卫在了其中。
虽然营地里矗立着一杆狼头大旗,呼呼的北风中呼啦啦响动,但是营地里满是说着明语的军士,就连那些塌鼻子大嘴唇的鞑子军士,也说着磕磕巴巴的明语。
时值夜幕降临,各营的伙夫煮好了卖饭,浓郁的肉香味随风飘散。
中军帐里,很罕见的,一袭白袍的王梓良,也出现在了中军大帐里,拿着一把描金绸扇,一本正经地站在了萧夜的身侧。
王虎、秦石头、杜丁、阿蛮、楔赫哈山,还有七八个百夫长军官,满脸严肃地战列在大帐两侧,盯看着大头领案上的地图。
大帐外,一身黑衣的杨十八,背着步枪站在帐门口,虽然眼睛盯着外面,他的耳朵却是一直支愣着,听着里面的动静。
为了此战,萧夜可是拿出了手里的六成兵力,火/枪兵两千,骑兵两千,夜枭旗队八百,几乎调空了白龙湖的战兵营,这要是被鞑子打残了,起码他要元气大伤好几年。
想来南边的吕念山,不会再给他喘息的时间了。
“石头,你带队亲自前出,十天之内,在双塔湖附近找一处坡地,”萧夜看着地图,眉头紧皱,“本头领欲引蛇出洞,就看你的眼光了,”
“得令,属下告退,”秦石头出列,单膝跪地接令后,带着两个部属退出了大帐,他有着独一无二的微光镜,夜间行军可是占了大便宜。
“王虎、杜丁”萧夜抬眼看看两个心腹干将,“你二人带领部众随后,与秦石头相隔五里行军,多派斥候戒备两侧,”
“阿蛮,你带领一千骑兵护卫后勤队,断不可被劫了给养物资,”后勤队里不但有着军火粮食,更重要的还有十几个顾家村的郎中,萧夜很是看重。
“楔赫哈山,你部骑兵随中军前行,戒备两翼周全,”
军令接连从萧夜口中吐出,等到这些千夫长退出军帐后,萧夜长吐一口浊气,拿起了案上的茶杯,“柳仁兄,接下来就看你的手段了,”
帐外,洪亮的铜笛声响起,想来各营、队已经开始整理准备出发了。
“呵呵,”王梓良哗地打开扇子,悠悠地扇动两下,沉静的脸上带着丝丝红晕,这可是他第一次参与对鞑子的行动,和早前被动挨打是两码事。
“大人,通讯队所属外部探子,已经混进了双塔湖,虽然消息传不出来,但充当死士绰绰有余,”有着萧夜提供的强力药剂,王梓良自信那十几个蒙古鞑子,绝不会违抗大头领亲自下达的命令。
打蛇打七寸,杀贼斩首恶,除非有了相当的把握,否则萧夜不会带着区区四千多点人马,就敢主动攻击双塔湖,那里可是常年有着一个鞑子的万人队驻守。
况且,如果蒙古鞑子要打自己的主意,双塔湖那里就不会只有一个万人队,或许会有更多的鞑子骑兵。
“那好,咱们就和鞑子硬碰硬打上一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听着外面越发强劲的北风,萧夜咬了咬腮帮子,一拳砸在书案上,结实的杨木长案,咯吱吱作响。
藏在山谷里的马道石堡,也该走出草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