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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州卫府武关镇属下碎石堡千户所,正千户1人,副千户1人,百户10人,镇抚二员等大小官员13员,旗军1120名,外加匠户五百十六户,管辖周边诸屯堡及火墩十座。
所城周边八里零二百步,按律高三丈三尺,堡墙垣是用土砖筑成,正北面外包青石。堡门四座,厚半尺的镶钉槐木大门。
堡门内有瓮城,加上所墙上的马面、垛口、射击口,以及堡墙内侧周圈的马道、角楼,守卫的军士,城墙上,两门虎尊炮,构成了完备的城堡防御体系。
堡内有两条主街道及八、九个巷道,建有房屋、院落工坊,还有庙祠、牌坊、水井等生活建筑设施。
除此外,堡内还有营房、军贮粮仓、校马场、军器库和“专储火器”的神机库、火药库等重要军事设施。堡外西南几百米处设有一个供军士操练的校场,供军官坐镇指挥和休息的演武厅。
整个碎石堡的人口,含定额军士,连同分散在五寨堡各处的一些屯堡,合其家属在内,也有六千人的样子。
明代的军籍制,卫所军士及其子孙世袭为兵,无论他们到哪屯戍,他们的妻小都必须跟在身边。
碎石堡里,街道就是通往千户宅和官署的主街道,还有几条窄窄的巷子,街上除了本地军户家属开的一些店铺外,还有一些外地商客到此经营的商铺,主要是做粮食布匹生意。不过说实在,堡内也没什么生意好做,这些军户家属们只是赚个糊口钱罢了。
碎石堡这个地方,吸引不了多少商人前来,这地方人没多少购买力。商人或多聚在清风口一带,那里有武关镇镇城所在地,军将家属众多。
清晨,千户所青砖大院石鼓门外,系马桩旁,一身裁剪过的陈旧鸳鸯战袄,脚蹬红袄鞋的西门萧夜,静立在门外碎石地面上;身后,除了面无表情的坤叔,就连旁观看热闹的人也没有。
这场面,很是冷淡。
站在西门萧夜面前的,正是百户胡适彪,手里拿着西门萧夜的百户告身文书、腰牌等物,原本是千户正式接见宣慰的议程,被一概全免了,其他的八个百户,也是踪影皆无。
镇抚官员们更是一个不见。
墙倒众人推,树倒猕猴散,话虽不好听,但萧夜心里已经寒凉了好一阵了,倒是浑不在意。父亲和千户不对付,现在他也看明白了千户的威风。
胡适彪早些年被西门烈风在战场,接连救过两次性命,表哥又在肃州卫指挥衙门里公干,出面接待老友遗孤,也算是照应了情分。
情分,照应一分少一分,很快就还干净了,胡适彪很适应。
“萧哥儿,哦,是萧百户,西门家舍人世袭百户,勘明无误,照例准袭,告身已经下来了,你拿着,”胡适彪把一应百户文书,还有一身百户新行头战袄,画彪武官服饰,正六品品级昭信校尉的狮形铜牌,沉甸甸的粗布包袱,递给了神情冷淡的西门萧夜,尴尬地一笑,“千户大人身体有恙,不便接见,你还是先回去吧,”
“胡百户,谢了,”没了往日里胡叔叔的称呼,西门萧夜有些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根本没去伸手,轻轻一摆首,坤叔上前接过了包袱。
随着告身文书、铜牌的交割,西门烈风老百户的舍人,也就是合法继承人西门萧夜,袭承了百户一职。
拱手,转身,离去,西门萧夜有些鲁莽的失礼,让胡适彪脸上一僵,随即眼里闪过些许的没落,垂头走进亲兵看守的大门。
“千户大人,西门萧夜百户已经回去了,”宽敞明亮的书房里,青色长袍的千户蒋杰,手里拿着一本线状春秋,摇头晃脑地看着,不过,粗眉下的一双鹰眼,却是没有半分的焦距,明显是走神了。
“该死的梅老大,还称个啥肃州第一刀手,竟然连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也收拾不了,拿了银子就跑路,我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真真该千刀杀的货,”心里狠狠地念叨着,蒋杰鼻子里,轻轻滴哼了一声。
要不是西门萧夜到了束冠的年龄,要不是堡里的军户们都在盯着,其他几个千户也看着,这个空缺出来的百户官职,怎么地也能让蒋清桂接了手。
所以,才有了花钱买杀手的事情,顺便也为以前的事画了句号,但这么简单的事,就蹊跷地给办砸了;那压在手里的告身文书,就不得不发下去了。
不过再想想自己这个娇生惯养的独子,蒋杰就是一阵的头疼,蒙古鞑子猖獗,西北局势不稳,万一哪一天上峰有令,那沙场上可是没有关照可讲的。
西门烈风窥见到了自己的**,为了保住蒋家家族产业,也为了能抱住田家的大腿,那死个百户也算不了个啥,但斩草不除根,将来祸患无穷啊。
现在不好办呐,西门烈风夫妻都死了,剩下的三个儿女一个蠢仆,这个一门心思投靠自己的胡适彪,把西门家的田产也搞到手献给了自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人走茶凉,人死人情淡成冰,西门烈风的亲卫们还是很有眼色的,都投到了自己手下,也算是好事一桩。
等等看吧,一个光杆百户,哼,死活也就这一阵的事。
拿起案头上的温茶,千户蒋杰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好像刚刚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一脸的恍然地看着躬身而立的胡适彪,“哎呀呀,胡百户,老夫刚刚在考虑公事,没察觉,失礼失礼,”
“来人,给胡百户上茶,坐坐,胡百户坐下说话,”心冷面热的蒋杰,拿捏起姿态来,那是轻车熟路的捻熟,既让人能感悟到自己的威压,有能体会到如沐春风的亲切,千户风采凌然醒目。
说话间,徐海,罗愈飞等百户先后进了书房,一番礼遇寒暄后,正坐当中上首的千户蒋杰,拿出了上峰文书。
“指挥衙门送来文书,哈密卫再次动荡,吐鲁番欲图吞并之势又起,北面蒙古鞑子蠢蠢欲动,今年的打谷草势必难免,为此,你们各屯堡要严加防范,一挨事遇不给,各百户务必纠集兵力军户向碎石堡集中,全力抵御来犯之敌,”冠冕堂皇的腔调,里外里透漏的中干之意,大家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
“碎石堡往北,河汊前出九十里,早先是我碎石堡千户所的石关屯,虽然荒废已近多年,但为了能尽快侦知敌情,本千户上报卫指挥衙门,今夏秋之际,要恢复重立石关屯,”蒋杰淡淡的语气,让书房里的气氛为之一凝,热切是眼神集中在了千户身上。
石关屯重立不重要,但随之而来的军户、粮饷、种子、农具等等,那可是实打实的好处,要是这差事落在身上了,除掉上贡千户的好处,油水还是很丰厚的。
“石关屯设百户,防御蒙古鞑子,无令不得后撤,”
“拨给粮二百石,钱三百贯,耕牛五头,耕具若干,几位百户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相比谁去心里都有了底,呵呵,不用我点将了吧,”笑眯眯的蒋杰,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几位百户心里凉透了底。
就这点钱粮?克扣的狠了点吧。不得后撤,那和找死没多大区别了。
按照惯常经验,不说这被扣掉了大半的物资粮饷,能不能让一个百户所支撑下去,就是蒙古鞑子秋末的打谷草,那早成了废墟的石关,哪个能顶得住。
众人里,也只有百户胡适彪心里一动,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好在徐海,罗愈飞也是千户的心腹干将,对视两眼就晓得了千户大人的心思,遂同时上前,拱手施礼,“千户大人,下官倒是有人选荐上,”
“哦,说来听听,”千户大人有时也很平易,很配合地颔首询问道。
“世袭百户西门烈风,他虽然不幸战死,但其子西门萧夜,也是昂昂勇武之辈,听闻今天已经接任百户之职,那何不令其前出石关屯,父勇子武,必能重建屯堡,扬我大明之威,”慨然恶心的推荐,直令其他百户默然无语,又一个短命的百户,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个,新百户西门萧夜,还在守孝期,似乎不妥当吧,”虽然心里一万个赞同,但蒋杰面子上,还是要做的有理有据,以免得将来被人落了口实。
“自古忠孝难两全,军令如山,何况西门萧夜百户也有了为父报仇的机会,应该是不会拒绝的,”作为铁杆心腹,徐海,罗愈飞可谓是费劲了心机谋划。
于是,正五品千户蒋杰的指令文书,再次出现在了百户胡适彪的手里,连佥书官都懒得派的举动,彻底避开了今后的嫌疑。
“西门萧夜百户主动请调重建石关屯,千户应允,特调拨粮二百石,钱三百贯,耕牛五头,耕具若干,军户若干,匠户若干,三日后开拔,”把手里的文书交给西门萧夜后,胡适彪狼狈地离开了这个让他愧疚的小院。
一切的一切,都有千户的黑手在背后操纵,为了前程、名声身家,蒋杰也算是殚精竭虑了,不惜浪费掉上百户的性命来遮掩。
至于石关能开垦多少田地,他根本不用交代,蒙古鞑靼人南下的必经之地,石关也是一条路,那里屯堡和火墩没什么两样,遇事就死的命。
况且,拿着一批粮饷的队伍,前出河汊九十里,那里可也是马匪错杂的地盘,能活几天的命,就看老天的运气了。
午饭,坤叔做得烙麦饼子,一碟咸菜,加上一大碗热汤面,虽然吃的不是太好,但西门萧夜带着妹妹西门寒娟,总算是美美地吃了一顿饱饭。
六岁瘦弱的寒娟很乖,洗脸梳头,吃过饭后,守在床边看着大哥给二哥喂了一碗汤面,不过睡醒过来的二哥,怎么看还是没清醒的样子。
被丢在院子里的石磨,西门萧夜和坤叔外出办事,没在意骄阳下磨盘上不时闪过的细微蓝光。
找佥书官领取物资,确定出发的军户匠户,忙碌了一天的西门萧夜,草草吃过晚饭,喂过了弟弟,又哄着寒娟睡下后,筋疲力尽地坐了下来。
厢房里,坤叔还在收拾家里的破烂家当,一辆牛车都能拉走的家当,西门萧夜不知道有啥好收拾的;苦笑着,他的眼睛,再次看向了那个石磨。
“那些奇怪的碎块到底去了哪里,”再次不甘地摸到那个凸起,按下,又是细微的蓝光闪过;昏暗的院子里,西门萧夜被眼前的变化,惊得嘴巴张的老大。
此时,他才发现,石磨下盘,似乎比昨晚粗长了一大圈,无声地快速旋转着,隐隐传出细微的嗡嗡声。磨盘按钮侧面,闪现出一块亮晶晶小巧的图案,上面缓慢地转动着一套上下分体的灰色衣衫。“防护衣,”图案上工整的小楷,西门萧夜看的一清二楚。
两息过后,图案再次变成了一把三棱利刃,“三棱腕刀,”短把长刃寒气逼人,样式很是漂亮,是的,漂亮,深深的放血槽让西门萧夜不断地咽着口水。又是两息后,一把沉甸甸的“连发军弩”画面,彻底让西门萧夜有些发懵了。
就在图案转换间,西门萧夜颤抖的手指,使劲地按在了那个凸起的按钮上,倏忽间,图案消失不见。
收回手指,西门萧夜眨眨眼,谨慎地保持好和石磨的距离,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家伙,想要搞清它到底是什么。
“呜呜,”已经在萧哥儿身后站了老一会的坤叔,并未看见那真实逼人的图案,只是好奇他怎么盯着石磨看个不停;哦对了,这磨盘咋地又转了?
回过神来的西门萧夜,静静地回头看了眼坤叔,“坤叔,你看到了啥没有?”也许,为了这个古怪的石磨,他该做点什么。
没看见萧哥儿右手暗握的刀把,坤叔上前和西门萧夜并排坐下,指指石磨,手里比划着摇头,在这个家里,他从不会说谎。
“没看见?不对吧,刚刚,就在刚才,是不是有几幅画来着,”西门萧夜奇怪地指指磨盘,上面的图案他是看的一清二楚,坤叔却是看不见,那可就真是奇了怪了。
坤叔坚决的摇头,让西门萧夜稍稍松了口气。坐着看了会石磨,坤叔无趣地回房忙去了。
萧夜的目光刚刚收回,耳边传来轻轻滴一声脆响,磨盘下方粗圆的石台里,啪地弹出了一个小匣子;四方的匣子里,西门萧夜迟疑地拿出了那一身上下分体的衣衫。
匣子悄然缩回,按钮处细微的蓝光再次沉寂,任由西门萧夜再按也毫无动静。
深夜,西门萧夜摸上后山,一番嚎啕,拜别了父母的坟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