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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吁吁地送走了孙德章一行,萧夜和辛濡林密谈后,兴奋了一个晚上,在第二天才缓过劲来,随后被再次登门的杨天受,训了个狗血淋头。
“他孙德章的后面,是有着千户所,甚至有指挥使司衙撑腰,或许,还有更多的人在盯着;他们就等着你和胡百户,撕毁了那张地契,那就有了正当借口,”
“把石关屯和老羊口,直接纳入千户所掌管,你们去碎石堡应差,也是可能的,到那时,拿你个纰漏入狱,易如反掌,”
“他们现在需要的,不但是这里位置,还有那些匠人,这些没有田地的劳力,去工坊区里挣糊口的银钱,也能让他们得到实惠,”
“卡住波斯人的货源,就能得到更便宜的货物,谁都能看出来,你一个小小的百户,为何能得到如此多的火/枪,为何手下军士都有了丝绵大衣,为何他们的饷银无缺,还不是近水楼台的祸事,”
没错,杨天受一直认为萧夜在草原上行走,不是个好事,现在看来,外人的爪子已经奈不住寂寞了。
杨天受虽然话说的啰嗦,但一层层清晰的分析,不但说的萧夜冷汗连连,就是赶来的辛濡林和王梓良,也是被惊的额头上一把热汗。
“归根结底,还是商户纠利,为此不惜自毁边墙啊,”杨天受瞥了眼低头不语的萧夜,“好在,你能按下怨气,否则遗祸难收了,”
“如何应对,想来你的两个帮手能拿出对策来,”抬眼看看两个书生,杨天受冷声道,“作为你的长辈,我只能说,不得祸害百姓,不得反叛朝廷,其他的,就事应变吧,”
说完,甩甩棉袍,杨天受自顾自走了。
晚上,火炕上一张小桌,摆着一碟水煮黄豆、一盘酱牛肉,加上一小锡壶的麦酒,萧夜三人盘腿坐在炕上,昏暗的油灯下低声嘀咕着。
烧得温热的炕上有厚厚的棉褥,地上的火炉里烧的炙热的黑色果核,石屋里热烘烘的;糊着草纸的窗棱外,寒风呼啸。
这种燃烧时间长,没有半点烟味的果核,烧尽后果核变成了灰白色,捻之成灰,已经被大家拿来顶替了石炭,但也只是在石关屯里能常用,采摘数量少了点。
没了外人,萧夜穿着土黄色的军便装,一身轻便的衣着,两旁的书生瞧着新奇,看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但是对百户的推荐没有接受,这穿衣打扮看着别扭,还是循旧制的好。
“石道兄,甘肃镇田家传来消息,有马贼开始在那里出没,但是没有骚扰的迹象,或许,牛角峰那里的事,已经传了出去,他们正在找寻可疑人物,”辛濡林嘴里嚼着一颗豆子,皱着眉头说道。
“从牛角峰缴获的钱物,已经入了仓库,账目送夫人那里了,”虽然白天里跟着百户一起,被杨天受训了一顿,但知道百户手里钱粮丰裕的辛濡林,并不觉得难堪;人家是长辈,为百户好说教几句,不是不能接受。
“我看,那田家和黄家、王家一样,也不是好心的主,就等着看咱们笑话呢,”王梓良兹溜喝下一杯麦酒,低哼一声,“咱们还是要防着点,”
虽然对面的厢房里就住着田秀秀,但王梓良并不念百户的私情,谁对百户所不利,他就是看不上眼。
萧夜呵呵一笑,压根就不在意,“咱们说了半天,还是没议出应对之策,这商家可是握着咱们的短处呢,”
他能忍受孙德章的刁难,一个很大的原因,还是两个屯子的粮食,是从三大商家手里购买的,断一天都不行。
其他商家也能让堡德斯联系,但如果抛掉这三家,那后果更加难料了。
“白龙湖距离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干脆,百户你也搞一个商铺,养上些家卫来,暗地里拉起上百人,那对两个屯子也是好事,”王梓良浑不在意地说道。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王梓良随意的一句话,让萧夜和辛濡林忽地一怔,面面相觑;是啊,所谓的灯下黑,不就是说的如此嘛。
从昨天胡适彪的表现来说,以后被千户所怀疑的可能,那是相当的大,可能,孙德章回去反过味来,就能察觉到,萧夜对胡适彪的影响。
“百户,咱们石关屯里转到老羊口的伤残军士,有七人,做不了力气活,只是靠着百户所发的一半饷银过活,饿是饿不着,但今后,”辛濡林眯眼看看对面的萧夜。
“还有那马贼,可是不讲规矩的,保不齐进了老羊口石堡的流民里,就有他们的探子,”王梓良很是机警地凑了一句。
萧夜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悠悠地喝下,又倒了一杯,一口干下后,阖眼沉吟片刻,啪地轻拍桌子,“那好,就这么干,”
“咱们银钱不少,加上从吕一刀那里搜来的,足有十五万两,堡德斯那里的财务不动,那是咱们用来买粮的口粮钱,”
“在老羊口石堡里立一间商铺,就叫石家商铺,专门负责给富贵楼供应物资,接收购买的粮物,”萧夜一边想着,一边缓缓说道。
辛濡林拿过一旁的笔墨,飞快地记录着,等到百户说完了,他们还要逐条商榷完善。
“今后石家商铺里的掌柜,由三省兄代管,生意委派执事打点就行,查账由百户所按月一次,伙计就用那些伤残军士,外人不要,”
“护卫商铺里派出驮队的家卫,三省兄先管着,招百五十人,今后看情况增减,就从黄汉祥那里调人手过来,毕竟咱们的军士不可能一直当保镖使,”
“柳仁兄手下的弟兄,挑几个机灵点的,放进商铺里,主要负责清查马贼暗探,传递消息,”
“那我的人手岂不就是宿卫扈从了,百户还是给起个名字吧,”王梓良轻笑着说道,没留意辛濡林眼角的不愉。
“恩,就叫亥旗队吧,取天干地支最末一位,不起眼但压阵,允五十人,设代旗官五人,人手你可在家卫里挑选,”萧夜笑眯眯地看着王梓良,“你的传令兵就入编在内,”
闻言,不但辛濡林眉角一动,就是一贯脸色淡然的王梓良,脸上也隐隐有了红晕,早前萧夜已经把探查地方消息的权柄交给了他,现在又能制衡到旗队,那他在两个百户所里的地位,应该是稳居第二把交椅了。
梅儿那里暗地里支出的钱粮,下月不用说,又该莫名其妙地翻倍增加了。
辛濡林看着对面不动声色的萧夜,隐隐感觉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百户军官,娇嫩的翅膀已经按耐不住躁动了。
白龙湖的百人队,两个百户所的军士,猎人小队加上亥旗队,身边的亲卫队,萧夜手上需要养活的军士旗官,越来越多了;何况,外围的匠人、役丁,每月需要的钱粮不少,将来谁来接手都玩不转。
黄汉祥在白龙湖,小六子在石关屯,左石在老羊口,这些个自己的心腹旗官,萧夜自是放心,他只要按时提供军械粮饷就行了,如何操演拿来明军现成的操兵规程就可。
只要严格执行操兵规程,大明军队的军律军法足以让萧夜统管下属,怕的就是有律不行。
“清除内奸,打探消息,是为亥旗队之责,王兄你可要操劳了,”萧夜说着,看向辛濡林,“三省兄,家卫就由你掌管,粮饷比照其他旗队,今后,无论是内地还是草原,驮队的护送一事,就看你的了,”
“如若遇紧急事态,百户所自会出动人手,予以援助,”理清了思路的萧夜,给两个心腹倒满了杯中酒,“来,先干上一杯,”
“再说说百户所,本官小妾田秀秀,负责各仓库物资出入,梅儿和莉娜,管理各处账目,你俩如有所需,找我拿凭条去领取钱物,”
百户所亲卫队马上面临着人手不足了,亥旗队代旗官调去五人,家卫队再调去最少十五人,剩下的不足三十人了,萧夜发愁的,还是人手,可以信赖的人手。
没办法,只能继续找黄汉祥要人了,那些从草原上解救回来的奴隶,在萧夜看来,远比内地过来的人可靠。
深夜,军士推着辛濡林回去休息了,王梓良磨磨唧唧拖到了后面,跟在萧夜身后去了甲字号磨坊。
墙上插着火把的磨坊里,萧夜仰看着面前出现的图案,冷声说道,“柳仁,你回去了,在亥旗队里,另建一个十人小队,是为影队,不必对外声张,专事勘察咱们的军士旗官,一旦发现异常,马上报本官,”
“将来亥旗队扩大,影队亦可添加人手,如有机会,影队里的军士,发派到磨坊、那两个工坊区,甚或其他地方也可,”
萧夜身后,王梓良猛地一个机灵,“百户,难道是?”
“你不必多虑,为防万一,本官不得不小心行事,”父亲的遭遇,让萧夜一直以来都在仔细着身边,但眼下军士越来越多,他能考虑的就是这么多了。
“影队只有勘察之权,无责拘拿一事,尽快收集人手吧,“漠然地说完,萧夜一挥手,不再理会身后之人。
“晓得,”王梓良微微一躬身,转身退出了磨坊,这才发现,贴身中衣里,又一次被冷汗浸湿。扫了眼站在磨坊门口的亲卫,他竟然有些恍惚了。
回去的路上,王梓良突然莫名地笑了,看来,百户对自己的信任,远比辛濡林来得多,影队,不就是那摸不见的影子嘛。
百善孝为先,萧夜不愿忤逆杨天受的想法,王梓良和辛濡林也说不出啥,他俩看得很清楚;但和辛濡林顺其自然想法不同的是,王梓良并不认为,百户规避那些官商的手法,到最后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商人,尤其是有了官家撑腰做靠山的商人,为了利润钱财,把良心踩在地上的人比比皆是,甚至为了白花花的银子,绞人性命者盈/满史书,他王梓良不也是一个倒霉蛋嘛。
所以,百户交给自己的任务,必须暗中尽快进行;黑暗中,在石板路上一拐一拐走着的王梓良,腰杆挺得笔直。
甲字号磨坊里,萧夜把画面中可以拿出的后装枪和弹丸物资,尽数取出;深夜,从地下室里搬运出几十个铁箱的亲卫,将铁箱绑到驮马背上捆扎结实,郝永良摔一旗军士,连夜押送去了马道石堡。
空空荡荡的地下室,萧夜留恋地看了几眼,扭身挑着灯笼,走上了台阶;这后面的日子里,他来的时间不会太多。百户所旁边的仓库里,那些货物也会转运到老羊口屯堡里。
十二月二十五,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就在辛濡林和王梓良,为了扩充手下,把主意都打在了黄汉祥身上的时候,萧夜带着亲卫,骑马来到了老羊口石堡。
石关屯里除了小六子率五个旗队留守,还有那些磨坊里的匠人,其他人会陆续住进老羊口屯堡。
亲卫马队环护的几辆马车里,萧夜的三个妻妾,还有财务账目,这次全部带走了;为了避嫌,萧夜的百户所,他必须坐镇其中。
开春后,杨天受的私塾,也要搬到老羊口屯堡。到那时,石关屯里明面上最高长官,就是胡适彪单独出面了。
虽然积雪消融,但处在山间风口位置上的老羊口石堡,气温还是低的溅水凝冰,田家半卖半送的转料、木料,已经在紧靠石堡外的空地上,堆起了一座座小山。
在石堡里修建了大半的石屋,到了开春后,剩下的就可以继续开工了;不过,和磨坊、军舍,以及家里有军士的人家住房比,商铺、匠户们的住房,萧夜是不会浪费太多灰泥的,砖瓦墙草棚顶房已经很不错了。
新年将近,热闹杂乱的石堡里,人流攒动,这里二百多户军户,绝大部分家里有人当了军士,还有一部分去了各处的工坊,辛苦下来一个月,口袋里除了买粮的钱,多少都会剩余些来;所以,来自各地的商贩,赶车拉马的,把不同的货物贩运到了这里,以图在年前多挣点。
这里距离两个工坊区不远,石堡外的三家商铺酒肆,虽然被鞑子骚扰过一番,灰泥修筑的房屋坚固,已经修缮完继续开张了。
石堡里两条十字交叉街道,划定的市坊区里,一排排墙面上灰泥未干的痕迹犹在,但早已经开张的商铺,各色人等川流不息。
七八家大小不一的商铺杂货店,迎来了各军户、匠户储买年货的大好时间,在街道两侧的摊贩也占据了这条不长的街道。
“快来瞧瞧啊,田家商铺新到的农具,火口瓷实经久耐用,当场验看啦,”
“王家窑口里出的瓷器,锅碗瓢盆种类齐全,”
“都来闻闻啊,老薛家的烧酒,入口热一线,过年优惠啦,”
“冰糖葫芦,又脆又甜的冰糖葫芦。”
“赵家包子,皮薄馅多咬一口流油的赵家包子。”
走进不宽的街道中,萧夜就听到嘈杂的声音,其中叫卖声,喝喊声不绝于耳。
摆摊的,卖药材的,卖小吃的,也是应有尽有,热闹程度,远超萧夜的想象。商贩熙来利往,商机消息敏锐的程度可见一斑。
站在各家商铺门口的伙计们,大嗓门可是叫的热闹,吸引着前来购买年货的军户们。
进入堡门,走在有点泥泞的街道上,萧夜听着耳边嘈闹的声音,嘴角露出丝丝笑意;原本只是想着让田家商铺进来,没想到,其他商家鼻子灵的很,就是花钱买也要那些临街的门面,倒是让梅儿那里进了一笔余钱。
跟在百户身后的亲卫,牵着马缰绳,守在马车四周,眼睛溜溜地四下张望,插在怀里的右手随时可以拔出来。
巡街的一队役丁,挎着弯刀从人流中走过,一眼看见萧夜他们,赶忙上来给百户见礼,“百户大人,您回来了?”
“哦,是啊,你认得本官?”萧夜应了一声,随即奇怪地问道;为首的役丁笑笑,“大人说笑了,您是咱们的百户,哪有不认得的道理,”
“恩,你们左总旗呢?”萧夜脸上微微一热,沉声问道,心里却是暗自一紧;自己还是下意识地把石关屯看成了地盘,这里却是疏忽了。
“总旗官在磨坊那里,他正和马司吏一起,”屯丁指指北面,“小人给大人带路,”
“不用了,你等安心做事就好,”萧夜笑笑一摆手,转身向正北的堡门方向走去。
石堡南面的堡门,虽然堡墙上有军士执哨,但可以随意进出,但是在北堡门,却是被军士严加看守;这里出了堡门不远就是起伏的丘陵,再远就是道道深沟大壑了,老百姓来这里能干嘛。
丘陵四下被藤草遮蔽了,附近两处大沙坑,里面挖出来的白色细砂,被匠人们拉车运到磨坊;这个北堡门,说到底就是给磨坊用的。
堡墙里侧靠近北门附近,有四座大院子,三座军舍一座磨坊,平日里有役丁看护着,陌生人等不许接近的;也只有带了腰牌落了军籍的匠人,才能在这里干活拿钱,点卯也不得延误。
还有一旬两次的操演,虽然每天管饭三顿,但没钱拿,自然有人觉得划不来了。石堡里去丘陵磨坊那里干活的人不少,怕的就是那几天严苛的操演。
王大力从石关屯带来的军事化统管,让石堡里很多新近依附的军户,很不适应,一些人也就去了不远处的工坊,那里的管理就松散很多了。
和外面两个商家的工坊区相比,王大力掌管的磨坊,最大的好处是免费吃饱,工钱倒是差不多;但操演带来的暗示,让那些没有血性,只想安顿养家的军户们,退避三舍了。
何为操演,那可是要随时接受百户所征召,上阵打仗的,不是摆架势看热闹的;自然,王大力也没有强求军户,萧夜不敢用连胆气都没有的军士。
但是在西北,能吃饱肚子这种大事,足以吸引那些喜欢舞刀弄枪的后生了。
有着巡街役丁的报告,左石和马贵远远地就迎上了萧夜,把他们带进了一座清理干净的军舍院里,隔壁院落还有马厩可以喂马饮水。
这座两进的院子,前院两侧五间偏房,正面宽敞的堂屋,两边各两间厢房,是为老羊口百户所;后院自有家眷住宿的房间。
马道石堡由于冬季天寒,建筑工程已经停了,但是征召役丁、军士一事,倒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马贵现在协助管理的磨坊,里面的军户们虽然不多,也有了三十几个,每天进出北堡门和磨坊之间运送沙料。
百户所里,亲卫们搬运东西,女护卫和粗使丫鬟婆娘,在梅儿她们的支使下,在后院整理房屋家用。
穿过小门,在隔壁院落里,萧夜打量着马厩,再去看看新打的水井,一旁的左石和马贵向百户汇报了这几天,石堡里的情况,尤其是那黑色果核,竟然比石炭还要好用,可是让军户们省了些取暖的钱,这一点,马贵尤其提了好几句。
暖手打制简单,但果核可就得去荒野里寻找了,坊间里花钱买也大有人在。
“没事,那玩意谁找到了归谁,这大冷的天,家里炉子点上果核烧,可是比石炭干净,”萧夜浑不在意地笑笑,这种能让百户所减少开销的好事,他巴不得多来几个。
“左石,你现在是总旗官了,虽然年纪比那些军士小点,但是有那几个旗官帮衬,想来掌管五个旗队不难,咱们石关屯的军纪,在这里不得有半点含糊,”萧夜看着站在面前的弟弟,仔细地嘱咐着。
“晓得了,百户,”左石脸色微红地说道,在外人面前,萧夜一直让他喊百户,而不是在家里那样称呼。
“恩,马贵,”萧夜看着一身戎装的左石,点点头,又看向旁边恭立的马贵,对于这个原来永和屯的司吏,他印象还算尚可;尤其是马贼袭击永和屯,这个瘦高的司吏能给宁中阳去抗沉重的弹药箱,已经有所担当了。
“百户大人,”马贵小心地上前,谨慎地躬下了腰;这个百户手下的军士,面对凶狠的马贼毫不畏惧,已经给了他深刻的印象,他自然不敢懈怠。
尤其是那从永和屯过来的男女老少,要不是有着百户所调拨的赊欠粮食,还给了他们安身歇息的地方,恐怕今冬就得冻饿死光了;哪怕是为了家人着想,马贵也是对萧夜感恩戴德了。
“坊市那边还有地方吗,”萧夜问道。
“有,还有一个临街的小院,一大间门面,是准备给百户夫人的,她早早就派人过来嘱咐过的,”马贵轻声应道。
对于田秀秀的经商头脑,萧夜不得不服气,不过,现在她不便出面,也只能在家里核对账目,在背后操作了。
“派人这几天打扫出来,马上有一个石家商铺要进驻,那是本官的生意,咱们两个屯子的口粮,今后就得靠它了,”没有隐瞒,萧夜痛快地道出了原委;今后,左石和马贵还要照应那个商铺。
"商铺由本官的朋友辛秀才打理,他派出的执事也是咱们自己人,伙计是退下来的伤残军士,他们的可靠不用怀疑,”萧夜这句话,不但让左石和马贵眼里一亮,就是周围的亲卫们,暗地里心里也为之一暖。
“大人放心,属下就是拼了老命也会照看好商铺的,”马贵凝重地说道,一旁的左石也是连连点头。
这个新近出现的石家商铺,萧夜并不很担心,说白了它就是一个小小的镖局,还是要去草原上和鞑子打擦边球混饭吃的那种,要是其他商家有意加入,也行,拿出你们的家卫,斯跟着也去草原上。
萧夜深信有了辛濡林的谋划,即便是商家的家卫参合进来,一趟草原之行,回来的恐怕十不存九,剩下的那个也得半死。
胡适彪带着亲卫死活要跟着去,性啊,看看下场,要说自己军士用了心保护他,萧夜才不相信呢。
就在萧夜给两人交代商铺事宜的时候,远在石关屯的胡适彪家里,来了几个客人,为首的是他在甘肃镇的远房表亲,来看望受伤的表哥。
不过,在胡适彪的堂屋里,那几个客人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可是比胡适彪的表弟来的轻松,他们可是王家和黄家派来的商行掌柜,混迹于草原多年,此行专门来探听消息的。
在表弟的引荐下,堂屋里气氛还算平淡,东拉西扯了好半天了,这才转上正题。
“胡百户去往草原,实是受了老罪了,伤势看来还是没见好转啊,”王家掌柜眯着小眼睛,瓜皮帽下油光的胖脸上,温和地堆着笑意。
坐在左首椅子上的胡适彪,看看自己的右手,随意地抬了抬包扎得裹布,“鞑子兵的箭矢,有些是上了毒的,还算我老/胡运气,没死在当场,”
“那么,胡百户是到了波斯人的部落了?”一直坐在椅子上的黄家掌柜,食指轻轻敲着茶几,慢悠悠地问道,廋长的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
“沿着阿尔泰山北麓,北行两千多里,那里有海西人一个大的村落,”胡适彪淡淡地一撇嘴角,拿起茶杯,喝了口温热的茶水,“我们是在那里交易的,”
“不过,依本官看,那里只是一个货物中转,还不是波斯人的工坊,他们的工坊,或许在更北面,也许就在茫茫大漠更北面,”胡适彪的话,让两个抱着希望而来的掌柜,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难怪那些波斯人的货物如此的昂贵,就是从运输距离上看,成本也是巨大的;何况,草原上的蒙古人,岂是那么好避开的。
胡适彪本就是王崇礼安排来的自己人,看起来又基本上快废了,想捞偏门都没牙口,绝对不会说这般谎话的,那就是实话了。
鞑子靠近大明的部落,有一些明面上依附于大明的熟鞑子,他们还能搭上关系,但再远点的生鞑子,可是对汉人没多少忌讳,能杀则杀能抢则抢,还啥的大漠,那实在远的不可想象了。
再说,能制造出如此犀利火器,精致怀表等物件的波斯部落,说不得实力规模堪比一个国家了,那里的军队不会比鞑子更弱。
距离艰远,又不能打歪主意,这让两个商家的掌柜,有点沮丧了,对这次悄然赶到石关屯的期望,很不以为然了。
当然,能和把守商道的胡百户拉上关系,也是不错的,最起码有了探听消息的人了。
“那么,磨坊里的那个石磨,能不能转卖给我们,给你一些干股也成,”王家掌柜的话,顿时就让胡适彪绷起了脸,皮笑肉不笑地一扬脖子。
“那玩意,我百户所上下就靠它吃饭,你们想拿去,成,本官一文钱不要,”胡适彪咧嘴一笑,发黄的大门牙,看起来竟然有了些许的萧瑟,让人不寒而栗。
“只要你们不想被那些军户半道上给杀了分尸,尽管拿去,”胡适彪毫不客气的话,让打上了歪主意的几人,讪讪地按下了念头;没有做好万全准备,还是不要去碰那个石磨了。
砸人饭碗,那是不得好死的昧良心事,逼急了眼的人可不会像胡百户这么好说话了。
他们哪里知道,就在堂屋后的小房间里,隔着一道粗布棉帘,王梓良正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