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仰天大叫,张开双臂的模样,我只想,她抽疯的毛病又犯了。
她和张银两共同经营的美容院现在的月盈利已经能上六位数了,这对于她来,不是一笔大数目,几乎不值得一提,在过去,张家可是亿万富翁之家,现在这钱,充其量是解决了她们的生计问题,九牛一毛,但对于我来,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数字了。
我跟在张曼意的身后,她像是一只被放飞的鸟,天空雨过天晴了,空气异常的清新,她张开双翅,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下翱翔着,带着欢快的心情,展翅高飞,似乎整片天空都是属于她的,这种愉悦,已经完全取代了她心头的忧愁,我想,即使现在就让她中上500万的大奖,也未必能换来今天的开心与快乐。人活着,总是有太多的不如意,我们会在失意中沉沦,挣扎,如果你没有足够强的意志力,那么,今天就一定不会在雨后仍能感觉到天空湛蓝如洗了。
当我们回到美容院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开了,学校的大股东唐老先生逝世了。
我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本来这完全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关的消息,对于唐氏家的一切,我可以当成是在阅读某些人的人生故事,只是,听到他逝世的消息,我还是忍不住有些伤感起来。他的名字勾起了我曾经的许多相关的回忆,我刻意的去选择遗忘,但发生过的事情是不会因为你的逃避面对而消失的,事实会永远的凝固在历史的长河里,经历时间的重重考验,在不老的时间的坐标上,它们永远是鲜活的,灵动的。
对于唐老先生逝世的消息,张曼意若有所思的一个人坐在顾客接待区的椅子上,喝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落在她那黑色柔顺的头发上,她是一个被阳光温暖着的人,即使是在人生最不如意的时候,老天爷也没有放弃过她,而她,也没有放弃过自己,所以,戴在她头的一定会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光环......
几天后,张曼意和她的母亲一起去参加了唐老先生的葬礼,葬礼现场,所有人都穿上了黑色的衣服,黑鸦鸦的一大片,透着哀伤和压抑的气息,人群里还夹杂着各种不同程度的呜咽悲泣之音,这种场合总是会让人的心情低沉。岑女士和张曼意的脸上都相当的平静,直到参加完整个葬礼,她们都还是保持着如初的表情,没有眼泪,没有痛苦,平静中倒是多了些同情。
唐老先生在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完成了所有事情的交待与安排,他走的很安详,如释重负,这辈子他都过得太折腾了,到落叶归根之时,才恍然醒悟,原来自己得到的远比失去的要多得多。
从葬礼回来后的张曼意,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她只是告诉了我们,唐老先生废除了美容学校推荐美容师到国外深造的那一条例,以后,学校将不再有推荐学员到国外去深造的方案存在了,他还提议,就让当地的各美容院以及相关的附属行业自行角逐和推举王牌美容师,这样,在不同的美容院里,都会有王牌美容师的职位存在,都可以让优秀的就业人员公平的竞争,优胜劣汰,不分地域,不论背景,只要你有本领,够出色,就可以去角逐,学校将不再**。
唐老先生在商海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在他的背后,有着太多的黑色利益网,人近黄昏,他已经没有任何奢求了,便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收起一些他力所能及的网,也算是放生了千千万万的虾米了。
他的事业,交由职业管理团队去管理,此外,他还向医疗机构捐出了一笔巨款,当作是他个人的慈善之举。我想,他这么做,多半是跟自己的女儿有关吧!
随后,张曼意也希望在自己的美容院里成立一个王牌美容师培训班,作为员工晋升的通道,只要是有本事的人都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晋升到王牌美容师的行列里,再由有能力且资格最老的人来管理这个培训班,源源不断的向自己的连锁店或社会输送尖端的技术型人才。这是张曼意的发展规划,我们都相信一个事实,大家必须走出去才会有出路,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永远也不可能发展壮大,反而会被残酷的竞争活活狡死,只有走在市场的风口浪尖,你才能展望未来。
不管这是岑女士的想法还是张曼意的想法,我作为这里的一名员工,自然是希望看到美容院的走向越来越好,那样才能带领着同事们向越来越好的生活靠拢,让每个人都有为之奋斗的目标,让大家都能看到希望,这样活着才不会感觉到自己像是被蒙住了双眼,走到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悬崖还是宽阔大地的地方。
张曼意野心勃勃的,要给加入她的美容院里的每一份子一个充满美好的世界,不管你来自哪里,只要你有真本事,你愿意加入,她就会尽一切可能,让你们在这里找到归属感和存在感。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成为一个美容师了。
这样的决策对熊冒和彭靓一来,是个不错的消息,她们在这里,可以尽情的展现自己的优势,体现自己的价值,也相应的得到自己该有的报酬。但张曼意和她们两人之间,也没有任何的情谊可言,她们之间就是精诚合作的关系。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张曼意很清楚彭靓一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一个非常看重名和利的人,如果在这里给不了她想要的,那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幸运的是,张曼意就满足得了她,她们之间彼此合作,都各有所得,对生意人来,这就足够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彭靓一自从经过李勤洋的事情之后,她在很大程度上有了改变,但她只是收敛了自己的某些黑暗阴晦的方面,这也是好事,至少,她不再让人提心吊胆的担心她对于我们来是个防不胜防的人了,只是,她本性高傲,喜欢站在巅峰那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只希望她能把握得当,不让自己坠足。
追求名和利可以通过很多方式去得到,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逼着许多的人不得不去厮杀,向名利方面靠拢。
第二天,便是我的休息日,张曼意还特意的邀请我出去走走,想来我也无处可去,于是便答应了。我们在公园里散步,笑笑,就好像是在完结了人生这个过程之后彼此分享的一种回忆之旅。我们光着脚丫子走在石子铺成的道路上,眺望远方,张曼意突然问我:“一路走过来有什么感想?”我不知道她这话是在问我从石子铺成的路上走过来的感想还是在问我从学美容走到现在成了一个美容院的前台人员的感想,但不管是哪一种,我都想四个字:“感慨万千。”
我出这四个字后,本来还一脸严肃认真的张曼意突然间扑哧一笑,然后她便一发不可收拾,捂着肚皮哈哈大笑起来,我有些纳闷,但想到她向来都是这个样子,也就见怪不怪了。
她掰着我的肩膀笑道:“瑶玲,你真是太可爱了,从那头走到这头,短短几十米的路程,你居然会觉得感慨万千?真佩服你啊!”她一边还一边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我只好翻了个白眼回答道:“这叫感悟,你不懂。要不是你问我有什么感想,我还不想跟你感悟这么深奥的东西呢!你肚子里的墨水不够,是无法理解这世间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的。”我故作深沉的解释着,想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张曼意见我回答的如此认真,她只好停止了嘲笑,叹了一声,就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我也跟着坐了下来。
她轻轻的擦去了刚才大笑后眼角留下的泪水,“我们从认识到现在已经有两三年的时间了吧?”她扭头看着我道,表情很认真,我略略的回忆了一下,确实是有两三年了,“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这几年里,我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我看着天空有些伤感的道。张曼意突然一拍我的大腿道:“那也是好事啊!人生,平淡就是福。”她也抬头看着天空,很有感触的出了这句话,我相信,她是有真正体会才会出这样的话的,虽然外表坚强的她,总是让人觉得坚不可摧,但内心还是有脆弱和需要被保护的地方的。
“你老大不了吧?怎么不找对象啊?”
正当我陶醉在眼前如诗如画的景象里的时候,她冷不丁的又冒出一句煞风景的话来,我半眯着眼很无奈的看着她,对她道:“你能不要提我的伤心事吗?”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不过你真的应该找对象了,要不然,就成老剩女了。”她着就机灵的站了起来,躲开了我悬在空中正要砸在她身上的拳头。她还非常得意的一边跑一边喊道:“老剩女要杀人啦!”我在她后面追,只感觉公园里的人都像在看怪物似的看着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公园现在都成了情侣约会的地方,我真恨不得赶紧从人间蒸发。
看来张曼意约我出去散步是有预谋的,我真的不应该那么相信她。我追着她,一边跑一边喊道:“该死的,我发誓以后绝对不跟你出来约会!”这时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张曼意,张曼意有些抓狂的回喊道:“瑶玲,你在什么呢!”我赶紧回道:“你就承认了吧,同性恋不可怕,你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啊!亲!”
“啊!我要疯了。”她一边跑一边挠着脑袋喊道。公园里的人都开始指指议论纷纷起来,看着张曼意远去的背影,我停下了脚步,故作镇定的步行离开,离开公园的那条路剩下的路程其实不用两分钟就能走完,可是我硬是觉得像过了两个世纪,我好像在剩下的那段路程中被观众足足观赏了两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