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秋高气爽,广袤农村正值丰收之季,我想起了远隔千里之外家乡的丰收盛景,记忆中那片由金黄色稻穗形成的海洋,在秋风的吹袭下一定会稻浪起伏,连绵不绝直到天际……曾经身临其境,如今只能成为回忆。我躺在宿舍的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书本,同时又庆幸在自己心里还残存着家乡的那片沉静与美好。陈光芳坐在宿舍的客厅里发着呆,她的一只手轻贴在肚皮上抚摸着肚子,面容平静,双眸却深邃得不可捉摸,她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我在无意间看到她手上的动作,就回想起了她在医院里发生过的事情,至今我仍然不明白她为何第二天出了院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从那以后,她对那件事情只字不提。我只觉得兴许事件的背后有不为人知的故事,但碍于唐突,我也不愿意多嘴问其原由。此时看着她发愣的神情,我只能随口问道:“你准备好要当母亲了吗?”
她缓缓扭过头来看着我,瞬间明白了我的话的弦外之音,她的第一个孩子没了,但还可以要第二个。虽然已经明白了我的话,可她还是含糊其辞,到最后只是向我挑了挑眉毛神秘兮兮道:“你觉得呢?”
我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她心中的所思所想,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喜好窥探别人内心和**之人,我又继续翻看起了手中的书本,但依旧是心不在焉。我把耳朵竖了起来,目的只是想等着她主动开口,但是她最终也没有向我述自己的打算,而是继续发着呆。
我操心地想着发生了意外而导致流产的陈光芳,她和徐丰之间的关系能彻底的修复吗?即使是破镜重圆,只怕那条裂痕仍然清晰。陈光芳刚才在摸肚皮的动作是决定好了当母亲了吗?她在准备着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我自然是不得而知,只能在自己的脑海里好奇的问一遍。想来这些问题比我更想知道答案的人应该是他们自己吧!
徐老先生以为自己的儿子徐丰已经妥当处理了与陈光芳有情感纠葛这一事,按照昔日的惯例,徐丰对付女人最常用的办法无疑是破财消灾,在徐老先生做事风格的影响下,徐丰也一直认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徐老先生信任自己的儿子,所以他一直没有再过问过徐丰关于解决陈光芳一事的最终结果。徐老先生自信的认为,他吩咐给徐丰办的事情一定能如他所愿,所以他也并不过分干涉儿子的感情生活,即使曾经徐丰像浪荡公子般在外面拈花惹草,徐老先生仍然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的内心深处,对某个女人有着深深的负罪感,他只能通过放纵徐丰的方式来减轻自己掩埋已久的罪恶感。徐老先生曾经以为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在事业上引领徐丰,让徐丰驾驭商海,做到游刃有余,必要的时候,徐老先生也该退出商海了。但现在看来,那也只能是黄粱一梦了,面对即将破产的家族企业,徐老先生心有余而力不足,已经万念俱灰了。
徐丰每天按部就班的上下班,他煞费苦心的去经营家族里的生意,只盼有一天形势能逆转,好挽救处在灭绝边缘的企业。这一夜,他无比的疲倦,一个人拖着西装,松垮了领带漫步在昏黄灯光下的街道上,子夜的街角显得有些冷清,唯一门庭若市的地方就是前面不远处的迪厅。他经过那家迪厅后驻足瞧了瞧,但不同以往的是,他不再进里面去买醉了。夜晚的秋风清冷的吹过他的面颊,他低头看着自己那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影子,寂寞由心内而来。他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后就把迪厅抛之身后,规规矩矩的回家了。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徐丰看了看办公桌上摆放着的台历,若有所思着。自从陈光芳上次来公司后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二十天了,在此期间,自己明明有向陈光芳打过电话,她有自己的新电话号码,可她再也不主动找自己了。徐丰变得抑郁起来,他从未体会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可现在的他似乎就身陷其中而不能自拔。那种欲罢不能的感觉越发强烈,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对陈光芳的思念,终于,他离开了办公室,驱车来到了美容学校楼下。
眼下已经到了学校的放学时间,从三楼陆续走出来的学员们三五成群,徐丰在人群里搜寻着陈光芳的身影,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她。陈光芳正嘻嘻哈哈的和几位学员走下了二楼,当她快到一楼的时候,就发现了停在一楼的那辆熟悉的轿车的影子,再定睛一看,徐丰正手捧一束鲜花微斜着身体倚靠在车门边,他戴着一副墨镜,不知是害怕别人认出来还是为了配合西装革履的打扮而戴的,但无论怎么看,他也改变不了在别人眼里是一个富二代的身份的特征。
陈光芳似乎又成功了一步,她的嘴角正挂着一抹得意的笑,那种诡异浅淡的笑容没有被人发觉,随之她就找了理由让自己身边的学员们先走了,之后她才一个人放慢脚步,大大方方的向前大踏步走去。她的所有计划都不能让徐丰起疑心,否则,她将功亏一篑。她从未主动和别人提起过自己怀孕又流产的事情,在学校,她一如既往,身轻如燕,没有人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有着特殊经历的人的学习和生活状态。
徐丰见到了陈光芳,他马上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西装,脸上带着微笑,但看起来极其不自然,他像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喜欢的人那般显得拘束,不过这已经是他能表现出自己镇定的最佳状态了,来此之前,他就在车上练习了无数遍开场白和见到陈光芳时该有的表情。
陈光芳装作若无其事目不斜视的从徐丰的身边走过,其实看到徐丰出现在此,陈光芳早已欣喜若狂,她必须压制住内心的澎湃和不断的提醒着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不要被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看到陈光芳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表现出一丝欣喜的模样,徐丰顿时显得失落。现在的陈光芳已经到了可以将自己视而不见的地步了吗?徐丰在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陈光芳好像把徐丰当成了一个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的陌生人了。
“等等!”徐丰转身叫住了离自己已有一定距离的陈光芳。陈光芳回头看着徐丰,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徐丰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了陈光芳的身边,欲言又止。陈光芳怎么能如此冷漠的对待自己?徐丰一时间竟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带着满腔兴奋和期待而来,不料却像面对着一座冰山。“对不起,我……”徐丰吞吞吐吐半天没将话捋顺。
陈光芳瞟了一眼徐丰手中的那束鲜花,面无表情道:“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知道现在跟你道歉已经晚了,可是,我是真心的来请你原谅我的。”徐丰突然脱口而出道,完,他就抬起了手中的那束鲜花,毫不犹豫地递到了陈光芳的面前,想请陈光芳收下,作为原谅他的暗示。但话音刚落,他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祥之感,看着陈光芳冷若冰霜的脸庞,徐丰才知道想要得到她的原谅不能只靠一束鲜花来解决了,瞬间,他满怀希望的心就沉到了谷底,进而双眼也变得迷茫起来。“我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我知道现在无论我什么你可能都听不进去了,但我还是要。”徐丰一鼓作气道,“我……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我想挽回这段感情。你就当是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慢慢的弥补你。你现在可以不原谅我,但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
“哈哈哈哈!”还没等徐丰完,陈光芳就夸张的大笑起来,“我没听错吧?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先生,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和你没有那么熟悉的。”
徐丰有些怔住,虽然在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陈光芳如此漠视于自己的表达方式,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把陈光芳伤得有多深了,望着在自己面前强装安然无恙和漠视一切的陈光芳,徐丰变得更加自责和懊恼起来,悔不当初。
笑声消停后,陈光芳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她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似乎一场风暴即将而至,若真是如此徐丰的心里倒也能好受些,但遗憾的是陈光芳根本不屑于将自己承受过的“痛苦”发泄在徐丰身上。
“我是真心实意来向你道歉的。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你原谅我。你现在就可以骂我,打我,我绝不还手。”
陈光芳苦笑道:“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叫‘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吗?”完陈光芳就转身准备离开,丝毫没有给徐丰一个机会的打算。情急之下,徐丰马上道:“你这个蠢女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陈光芳愣住了,她背对着徐丰,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起来,但其中夹杂了喜悦的元素。
徐丰见陈光芳已经停住了脚步,就抓住机会开始倾诉道:“这段时间里我做什么都会想到你,你的模样总是无时无刻不浮现在我的眼前,想甩都甩不掉,你到底对我施了什么魔咒?让我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你,连做梦也不能放过我,你凭什么跑到我的梦境中来?把我的心霸占了就想一走了之?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徐丰的话还没有完,陈光芳就迈着步子想继续往前走,这时徐丰再也忍不住箭步向前,一把拽住了陈光芳的手,把陈光芳拉转了身体,两人四目相对着,还未等陈光芳做出下一步行动,徐丰就赧然道:“我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你是聋子吗?还是想以此报复我?”
陈光芳用力推开了徐丰的手,但她的行为只会让激动中的徐丰荷尔蒙急剧飙升,徐丰会更想就此将她征服。陈光芳在一番徒劳的挣扎中,一个粗暴的热吻落在了她的双唇上,这是陈光芳预料中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渐渐的,陈光芳便不再挣扎,她努力的想象着此刻对他拥吻的人就是自己最心爱的人,于是,她聪明地选择了忘情。忘情至少要屈服或配合对方的行为,陈光芳的头脑保持着清醒,她在极力想象着自己唇齿间萦绕着的温度会将自己深深融化的感觉。
徐丰从一开始粗暴的吻她到现在陈光芳不再抵抗他时,他选择了对陈光芳缠绵拥吻,这一种转变让陈光芳知道自己的忘情表演没有被识破。徐丰已是全身火苗乱窜,沉浸在温柔香吻中的他又怎有多余的心思来感知陈光芳此时的异心和表情呢?陈光芳睁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吮吸着自己嘴唇的男人,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这种感觉虽然短暂,但令人兴奋,美妙得难以用言语去表达。
接下来陈光芳计划中的爱情进行曲便由此顺利的开展了。这两个人的世界,开始勾勒着从天荒地老到海誓山盟。
徐丰带着陈光芳去了海边,海边是一个情侣约会极佳的地方,是情侣们钟爱彼此见证誓言的地方。陈光芳和徐丰两人相互依偎着坐在海滩上,静静的看着天空中海鸥自由自在的飞翔,海平线上那一抹夕阳的余晖映衬出了一幅格外动人的画卷。
“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徐丰轻声问道。陈光芳故意犹豫着不回答,徐丰有些焦急起来,“你不愿意?”他又问道。
“你爸估计不会接纳我吧!”陈光芳幽幽道,此时她的心里正在盘算着该如此让自己成功进入徐家大门的计划。
徐丰愣了一会儿,陈光芳的话也让他忧虑起来,最终他只是底气不足道:“他会同意的。”
听到徐丰话的语气后陈光芳便不再话了,陈光芳深知,他们二人和徐老先生之间的关系不能急进,必须循序渐进,她已经做到了到为止,但愿能达到四两拨千斤之效。只是,她怕夜长梦多,心中还是希望徐丰能尽快的娶她,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徐太太。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还有,你对我的过往情史一也不好奇吗?”徐丰带着好奇,坏坏的问着靠在自己怀里的陈光芳。陈光芳莞尔一笑反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爱存在就足够了。过去的已经成为历史,我可不愿意当一个怨妇。”
徐丰咧嘴舒心的笑了,他觉得自己重新认识了身边的这个女人,同时也为重新得到了这个女人而感到心满意足。他回想着自己的过去,庆幸在最好的年纪里能遇到一个心胸开朗且包容大度的女人,他一厢情愿的认为陈光芳如此是在不计前嫌的爱着他。爱情来了就应该好好的珍惜和享受,哪怕自己的父亲会反对,徐丰这样想着。
“等将来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会加倍去爱他,这辈子我也会好好的去爱你。”徐丰亲吻着陈光芳的秀发道。
“这是你对我的承诺吗?我可是会当真的!”陈光芳娇嗔地抬起头看着徐丰道,还故意伸出了尾指,示意要和徐丰拉勾。
徐丰哧笑于此刻陈光芳想法和行为的吊诡,“你该不是还要一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吧?”
陈光芳嘟嘴认真道:“你对了。”着她就拉起徐丰的手指,和自己的手指钩在了一起,嘴里重复着刚才徐丰的那句话——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徐丰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着陈光芳可爱的一面,他忍不住又吻了下去……
海风习习,吹散了陈光芳的发梢,发梢撩动着徐丰的脸颊,一股清幽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如此良辰美景,徐丰按捺不住向陈光芳讲起了自己的过去,他的眼神从容的望着海平面,陈光芳仔细的聆听着徐丰娓娓道来的故事。
“我从一出生开始就生活在一个现实且残酷的家庭里,从,我就失去了母亲,在父亲的管教下,我必须带着家族的荣誉和使命感活在现世中。生活中的我,尽管每天接触着形形色色的阿谀奉承之人,享受着别人梦寐以求的奢侈生活,可我没有真正的朋友。没有人能体会到我内心的那种孤独……直到遇上了你。你就这样在我毫无准备之时走进了我的世界里,让我开始有了想念,有了想与你一生一世不分离的冲动。
听着徐丰的倾诉,陈光芳的心里却在默念着:老天爷,我把一生都赌在这个男人身上了,你可要助我一臂之力呀!而徐丰的心里则在默念着: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请相信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在未来的日子里好好爱你。
夜幕降临,徐丰把陈光芳送回了大福新村,他们一起慢步到了宿舍楼下,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可他们却花了高于往常几倍的时间。借着区里昏黄的路灯灯光,恋恋不舍的徐丰亲吻了陈光芳的额头,陈光芳转身准备上楼,不料徐丰杵在原地,他嘟着嘴唇,向陈光芳抬起了自己的下巴,这时陈光芳便心领神会地上前去回吻了一下他的脸颊。陈光芳的心里想着,这回徐丰该回去了吧。不料,他又找理由道:“我还是看着你上楼吧。”徐丰已经完全陶醉在了这场浪漫又甜蜜的爱情中。陈光芳摇头拒绝道:“我要看着你先走。”
在最后的僵持中自然是陈光芳赢了,她目送着徐丰离开,徐丰只能三步两回头的离开了大福新村。当徐丰消失在黑夜中时,陈光芳的脸上马上变得扭曲起来,她痛苦的呻.吟着,手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历经辛苦才爬到了七楼,一进宿舍她就扶着墙壁冲向了厕所。她进来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我瞥到了她的大腿上有几条红线,像是鲜血流淌下来的痕迹。我赶紧从床上下来走到厕所门口关切的询问着她,只听见从厕所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和她低沉的声音:“我没事,不要声张,别大惊怪的。”此时的陈光芳已经冷汗淋漓,面色如死尸般惨白。
“哦”,我了头,然后倒了一杯热水后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房间里的几个舍友今天回来的较平时早,她们有有笑,笑声回荡在整个宿舍里,可她们丝毫不关心陈光芳狼狈痛苦冲进厕所里的模样和举动,对于她们的冷漠,我早已经在见怪不怪中变得有些麻木了。
我躺在床上猜疑着,以为陈光芳是到了生理期,但掐指一算,离她流产的日子总共才过去二十天……我的心里总有一种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它反复萦绕在我的心间,让人不得安宁。
过了一会儿,陈光芳才捂着肚子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她的脸色苍白,本就单薄的身躯此刻看起来越发的弱不禁风。她轻轻的迈着步子,扶着墙壁走到了客厅里,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她行动的整个过程显得极其轻缓且衰弱。看着她,我的心中有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我刚才给你倒了一杯水。”我指着八仙桌上的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对她道。
她看了看那杯热气腾腾的水后什么也没就拿过来把它喝完了,一杯热水下肚后,她的脸色似乎好看了些,然后才对我道:“刚才的事你就当没有看到吧!”完她就站起来又缓缓的扶着墙,蹒跚着步子回到自己的床铺上躺着去了。
我只是“嗯”了一声,并未多嘴过问,但她那薄弱的身体……我替她担心起来。“你还好吧?”我再三犹豫后还是开口问了她一声。她躺在床上叹息道:“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但愿我是在杞人忧天,陈光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嘴里依然发出冗长痛苦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