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口口声声自己和舍友们不是同一路人,但当陈光芳接连几天都夜不归宿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做不到如此冷漠不顾一切,更不可能以一副漫不经心无所谓的模样生活和学习着。
陈光芳的“消失”让我觉得突然,张曼意随口的话让我生疑,倘若陈光芳真和徐丰去过二人世界或度蜜月了,按陈光芳在事情成功后喜欢张扬唯恐天下不知的性格来,她又怎么可能对身边之人保密这种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事呢?估计不让整个学校的人知道是绝不会罢休的。
“难道她被情场老手徐丰给……”我不由地呢喃着摇了摇头,想到这里,看来我是有神经质了,或许我的担忧是多余的。陈光芳并不是一个愚钝之人,很多时候,我怕是杞人忧天了,我应该相信她能逢凶化吉永往直前的,虽然她喜欢耍手段用心机,可如今一想,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及。我虽不能宣扬女人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物质和地位上的满足,这也并不能用“智慧”二字来诠释,但即使是不为人称赞的捷径,依然有多如牛毛的人为此趋之若鹜。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是一个有着无限计谋的女人,是一个不会随随便便就被别人在情感上打败的女人。
这几天没有出现在我们视野中的陈光芳,在医院好好的疗养着她的身子,本来就身体纤细的她,这回倒是为她的“楚楚可怜”又多加了几分,让徐丰恨不得能变成一副刀枪不入的铠甲包围着她,保护着她,让她可以不用受到任何的威胁和伤害。徐丰觉得,在陈光芳的生命中,能够为她不顾一切,遮风挡雨的人一定是他自己!
外表看起来柔弱的人总是能比外表看起来强悍的人能得到更多的关心和爱护,譬如我和陈光芳。像我这样的人活在这个现实又夹杂着许多冰冷残酷面的世界上,除了中规中矩去拼命的厮杀和争取外,再也不会有人过多的给予同情,怜悯。我的外表和性格已经决定了我的一生,除了视觉上给人一种坚不可摧外的错觉外,好像再也没有其它值得骄傲可炫耀的东西了。我想,我是一个不会轻易得到上天施舍的人。
“白天你在学校里,晚上宅在宿舍里,只有到了周六日的时候你才会出去走走,唯一能让你泡上一整天的地方估计除了那闷不透气的中心书城外,就再也没有更适合你待的地方了。”张曼意突然感慨着对我道。
我苦笑道:“是啊,娱乐场所,健身会所,好吃好喝,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些才是你张大姐乐于玩味的地方,像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永远是‘上流社会’的专宠,去那些高档场所消费也是你们的专利。”
“知道就好!”她傲然道,忽然她又来了兴致,“这个星期的周末,不如,你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依然翻看着书本,丝毫不感兴趣的随口问着。
张曼意眼睛发亮,扭头看着我,嘴角带着神秘的弧度道:“去唐子仙家里做客。”
我愣了一下,然后想拒绝她的邀请,但她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顾虑,便马上对我道:“你和袁帅之间的那些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现在不都已经成为历史了吗?早就是明日黄花了,你还介怀?既然那些谣言都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你在乎那么多做什么?不累吗?再了,你和他之间不是清清白白的什么事也没有吗?还顾忌什么呢?”
我瞥了她一眼后道:“你们家跟唐家在生意上有来往,你去当然可以理解,可我去算是怎么回事啊?”
“一回生二回熟嘛!”
“我和他们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不会又是想拉个伴才找我陪你去的吧?”我怀疑道。
“这是你认识上流社会的人的最直接方式。你就直吧,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张曼意倒一下子把问题到了子上,竟然以“上流社会”来利诱我。
见我犹豫不决,她便慷慨地替我作出了决定,“就这样定了,反正你也是一个没有去处的可怜人。”她自作主张之余还不忘美化着自己的“善意”行为。
这时我的心里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关于学校推荐学员去国外深造的事情一直没有结果,倘若能借这次机会从袁帅的口中探知一二,那倒也不虚此行了。或许张曼意得对,一回生二回熟,认识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对我来也并没有坏处。张曼意倒聪明地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我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了。
“好吧,我答应你了,不过,到时候你得好好的话,我可不想让他们认为我这个不速之客对他们有所企图。”
“没问题,没问题,这个包在我身上,呵呵!”她高兴的拍着胸脯在我面前应允道。
到了周末,她便拉着我向唐子仙的别墅去了。
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二十几年,这还是我人生当中的第一次踏入“上流社会”的人所居住的地方。曾几何时,我也幻想过门前那百花争艳的花园,绿油油的草地,独立的大游泳池……现在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如愿了,虽然只是饱了眼福而已。
快到唐子仙家的别墅前时,我望着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豪华别墅,它像一座山一样巍峨的立在丛林中,阳光剪影下却带着几分神秘的色彩,此时,我心里已是万千感慨。
花园里栽满了枫树,横竖成行,我被那一波又一波的红树叶深深地吸引着,在秋风的催逼下,它们已经开始飘零,那片赤红在漫天飞舞,映红了我眼眸中的世界,知四季知冷暖的感觉唯有在这一刻变得尤其明显,我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看花开花又落,季节已无声的交替着,唯有岁岁年年人不同。
“快呀,磨蹭什么呢?”张曼意着急忙慌的走在前面,终于忍不住回头催促着我,“那些树叶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掉金子。”
对于不懂得欣赏和敬畏大自然的人,我无心介意。几步跑后我便跟上了她,“你这么着急着去唐子仙的家里,莫非怕耽误了什么大事?”我试探着问道,心想,她不可能只是单纯性的到唐子仙家去做客,据我所知,她和唐子仙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熟悉到能够像好朋友一样去窜门的地步。
“你不是也正想着我心中所想的吗?既然我们都有着共同的想法,你又脸皮薄,不愿意主动出击,所以厚脸皮的人只好由我来当了。”她慷慨陈词道。但她的这一番话让我心生疑惑,我不禁问道:“什么意思?”
她神秘兮兮的笑着却不再回答我的问题,然后就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莫名其妙。”我只好嘀咕道。
不料她又满腹牢骚道:“别问那么多为什么,跟着我走便是了。”不一会儿,她又马上紧张起来,“嘘!”
张曼意突然让我噤声,其实我并没有话。这时我们已经到了唐子仙的家门口,正好看到袁帅从里面出来,紧接着出来的人就是唐子仙,他们二人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像是在迎接我们。但我知道他们不是来迎接我,而是在迎接张曼意。和唐氏家在生意上是合作伙伴的张家千金张曼意光临,无论如何,袁帅也不能忘了做做东道主该有的礼仪。
“嗨!”张曼意大方的挥手向袁帅和唐子仙打着招呼,我赶紧顿了顿张曼意的胳膊,她已经心领神会,便接着对眼前的两位主人道:“今天我一个人无人陪伴,实在是无聊,所以就把瑶玲请来和我作伴了,你们不会介意吧?”先斩后奏,这倒真是她的办事作风,都把人带到别人的家门口了,袁帅和唐子仙还能什么呢?
我有些尴尬的对两位主人笑了笑,袁帅开口道:“当然不会介意,来了便是客,何况来的还是学校里的一位品学兼优技术不错的学员,我们自然是欢迎还来不及呢!只希望你们别怪我们招呼不周才好。”袁帅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是热情还是冷漠,不知何时,他起话来竟然变得如此阴阳怪气了,让我听着浑身不自在。恐怕是当了唐老先生的女婿后才变成这样的吧!我幽幽的想着。
唐子仙笑了笑,温言道:“里面请吧!”她依然如此美丽动人,但笑起来的时候脸部似乎显得有些不自然,那一刻,我多心的认为,她也许并不欢迎我的到来,其实我并不知道,她是因为服用了精神类药物而导致面部痉挛的缘故。我突然有一种想调了头撤回去的念头,但转念一想,这样做对主人太失礼,无论如何我也得等张曼意在唐家折腾完了再一起回去才是。
张曼意一也不客气地大踏步迈向了客厅内,我跟在她的身边,偶尔瞥着袁帅和唐子仙的表情,此时只恨没有陈光芳察言观色的本事,想起之前别人在学校把我和袁帅传的不堪入耳的那些事情,虽是子虚乌有,可现在我和他们夫妻二人见着面后,才知道,彼此的心里多少存在些别扭,我心里便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觉。
别墅终究不是农村民房,尽显高雅和奢华之气,客厅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在这样华丽的客厅里,我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为了尽量让自己表现出自然的状态来,我只能不停的给自己心理暗示,不想在此过于拘束而在袁帅和唐子仙面前丢了脸。我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的表现出刻意的坦然来,但在轻松随意的张曼意面前,我最努力的表演最终还是被她一眼就看出了破绽,到最后显露无疑。她在唐家可以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和自然,但是我做不到像她那样洒脱,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在富有和贫穷之间,一个人的自尊心会变得那么脆弱。我们之间,终究是有着如此巨大难以填平的差别和沟壑。
作为客人,我们被邀请坐到了客厅的皮沙发上,不一会儿,唐子仙就给我们端来了她亲自冲好的咖啡,袁帅坐在一旁和张曼意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只能赧然地坐于一旁,如同一个透明人一样存在却不被感知着。张曼意和袁帅聊着有钱人才会谈及的话题,他们聊富足的生活和精彩的世界,终归是有了共同的话题,而我,即使想和他们一起谈天地,也没有足够的自信去开口,估计我和他们之间就是两条平行不相交的线。
奇怪的是,唐子仙和我一样,也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唯一不同于我的是,她很认真的听着袁帅和张曼意的谈话,偶尔也附以头,或上一句自己的见解,算是加入了他们的圈子,但不算主动。最后,他们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偶尔对我问着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我也只是“嗯”“啊”着敷衍作答了。
最后张曼意提议要参观这栋别墅,在客厅的角落里,她发现了一个精致的棋盘,正好奇走过去想打开看看时,袁帅马上上前阻止了她:“只是一些玩物。”袁帅把手压在了盖子上,他似乎知道张曼意此行别有用心。袁帅的行为让张曼意越发的好奇起来,但她没有办法在主人拒绝打开盖子的情况下继续不依不饶,于是她笑道:“这么神秘,难道这里面有宝贝?”
“只是一些棋子罢了。”袁帅镇定的回答道。
张曼意只好转身离开了那个角落,随后一行人便到了外面的园林里,张曼意自然无心欣赏那些赤红的枫树林,看似漫不经心的她眼睛却时而看向某个地方,时而收回目光。到了游泳池边时,张曼意想起了在健身中心发生过的事情,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几个时过去了,终于到了该告别的时候,这几个时对我来极其煎熬。袁帅和唐子仙虽然客套地留我们用餐,可我早就想离开,于是我只好找借口拒绝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恐怕不能留下来吃饭了。”
听到我的话后,他们都已经意会。但张曼意似乎并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她此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和袁帅谈笑风生的,但看我的模样是非走不可了,于是她咧嘴笑道:“饭我们就不吃了,我也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袁帅,你学校会选谁去出国深造呢?”
这时我和唐子仙都惊讶的看着张曼意,袁帅倒是面无表情,他看了看我和唐子仙,见我们一脸茫然,他才转脸去看张曼意。张曼意正等着他的回答。
唐子仙马上打断道:“这事也不是袁帅一个人了算的。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事来了呢?难道你这个张家的千金也会在乎这样的一个名额?”
张曼意见唐子仙如此的敏感和心翼翼,便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她只好坦然一笑,故作轻松道:“没什么,我当然不关心了,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就随便问问。”
这时袁帅和唐子仙都不约而同地用相当怪异的眼神盯着我,好像张曼意突然提起的这事是我暗示张曼意张口问的,我顿时只觉得莫名其妙却又百口莫辩。
“瑶玲在学校可是一个有目共睹的好学员啊,依我看,这样的机会应该落在她的身上,相信老天爷会开眼的。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张曼意话里有话的对他们道,这让我更加成了此地无银之人了。我马上又顿了顿她的胳膊,这回我的动作不像刚来时那么温柔了,而是很用力的顿打着她的胳膊。
张曼意夸张的“啊”了一声,然后又对两位主人道:“你看,再不走她就要吃了我了。”着就故意在袁帅和唐子仙面前用眼神瞟向我。
当我们离开了枫树林后,走了一会儿,在我确定话的声音不会传到袁帅和唐子仙的耳朵里时,我才对张曼意抱怨道:“以后再也不和你来他们家了。”
“生气了?”张曼意明知故问道。
“你让我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我愤懑道。
她不以为意的笑道:“你不就是想知道袁帅到底定了谁去出国深造吗?口口声声自己退出,心里却痒痒的惦记着,口是心非。”
我顿时语塞,一直不知道张曼意竟然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那你呢,你去他们家又是什么目的?”我直言不讳道。
“想知道?不告诉你。”张曼意负手大摇大摆地在我前面走着,见她不愿意,我也只好跟着离开了。
袁帅和唐子仙回到了别墅里,唐子仙因有些疲倦,便先进房间去休息了。袁帅走到客厅里的那个角落边,站在放棋盘的位置旁,他打开了盖子,里面摆放着几个写有名字的棋子,分别是瑶玲、张曼意、唐老先生。他拿起了那颗写有唐老先生名字的棋子,脑海里瞬间回忆起了某些事情:在他结婚之前,唐老先生一直以唐子仙身体虚弱为由,对他隐瞒了药物用途一事,出于信任,袁帅并未怀疑过那些撕掉了标签的药瓶子,直到他和唐子仙结婚后,他才明白事情并不像唐老先生口中所的那样简单,当他彻底明白事情的真相后,令他更想不到的是,唐老先生竟然冰冷的威胁他——管好你这张嘴,否则,你会失去所有,变得穷途末路。
原来唐老先生为了不让外界知道自己有一个精神方面有障碍的女儿,竟然利用了袁帅。从那一时刻起,袁帅起初对唐老先生所有的尊敬和感激由此幻灭。袁帅再一次陷入了亲情的泥潭中,面对唐子仙,他已经不知所措,对唐老先生的恨也油然而生。
“等着吧,我会让你后悔的。”袁帅紧紧的攥着那颗棋子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