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帅像夕阳的余光一样已经从我的眼中消失了,当我回到宿舍时,发现费言言正盘腿坐在床上捣鼓着一篮子的毛线,“奇了,今天宿舍里居然有比我更早回来的人。”我一边放下书本一边对她道。她眼睛也没抬的专心致志地捋着手中的一捆捆毛线。我走到她床边看了看,她的身边还放着一只已经织好了的毛线鞋,我忍不住伸手拿起来看了一眼,“织得很可爱呀!”我观赏着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传统的手艺,鞋子织得很完美,线条流畅,都让我忍不住赞叹了。”
当我再仔细一看后,发现那只毛线鞋的鞋面上还绣着一只动物,“这上面还有一只鸡呀?”我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道。
“什么鸡呀?这是一只凤凰,凤凰!眼拙!”费言言瞬间就抢过了我手中的那只鞋子,非常不高兴的道。
我扑哧一笑道:“那另外一只鞋你是打算绣一条龙?”
她看了我一眼,抿嘴而笑道:“这会儿算你对了。”
我想了想,试探着问道:“这毛线鞋是送你男朋友的吗?”
“那当然,这可是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一针一针织出来的,满满的都是情意,都是爱呢!”她一也不害臊地在我面前炫耀起来。
“哎哟,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既然是送给你男朋友的,为什么鞋面上绣的是龙和凤而不是鸳鸯呢?”
她听了我的话后若有所思起来,似乎觉得我的话大有道理,她又再审视着手上的那只毛鞋,左右一端详后,大喊不妙,“织错了,是应该绣一对鸳鸯上去才是的呀!”这会儿她开始又叫又闹起来的,像足了三岁孩,“这可怎么办呀?很快学校就要放寒假了,我还想着赶紧织好它们,等放假后就送给我的男朋友,好让他带回家去穿的。哎呀,真是粗心大意了呀,这可如何是好?”她着就看向了我。
我赶紧挥手道:“你别看我啊,我可不会绣鸳鸯。”我在一旁靠着铁架床的床杆子,淡然的看着她抓狂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到了好办法,她的眼睛一亮,拍着大腿道:“我把它拆了,重新织,希望还来得及。”
我还没来得及言语,她就动手拆了起来,其实我想对她这鞋子拆了容易要再织起来恐怕很难啊!看着她干就干的模样,我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我看我还是赶紧撤离吧,免得自己又了什么话再把她给刺激了,她这样不顾后果的人,只怕又会风风火火的不顾一切就行动起来!
趁她在拆鞋的时候我就溜回到了自己的床铺边,寒假快到了,我随便的整理起了自己的行李。舍友们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堆放在客厅里,我总是会定期的帮她们收拾一番,分门别类,这样做,只是为了在找自己的东西时能方便一些。
眼看这个冬天就要过去了,新的一年转眼就会到来,听同学,学校的寒假能放0天。0天对我来是一段不短时间的假期,离开以前的学校已经多年,好久没有过过寒暑假的生活了……我的思绪飘到了过去,想起了曾经的某些记忆,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这个即将到来的寒假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对大多数的学员来放假自然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们考虑得更多的是可以好好的任性的挥霍一下短暂的青春了,虽然平时他们也在毫不吝啬地挥霍着。而我,总是有些惧怕这个寒假的到来,寒假的到来就意味着我得带着钱财回家,我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啊!我的舍友们可以轻轻松松的回家过年,我却为此事而发愁。
我向往一家人团团圆圆其乐融融的画面,同时也惧怕踏上回家的旅途。在家乡的乡亲们面前,今年,我注定又是失败者。往年回家过年,我都会得带着一年到头拼命打工后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回去见父母,家中年迈的父母一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我带回家的那微薄得可怜的工钱,也只是毛毛雨,可有可无。这些年,我都未能让他们的脸上增光。在这所成人学校里,我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积蓄,让一穷二白的我今年如何回家?
思来想去,我想着利用晚上的时间去天桥摆摊,晚上城管估计已经下班了,那样我就不用担心被他们没收物品和驱赶了……这样一来,到了放寒假的时候,再不济我也应该能挣足回家的路费吧!我的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天无绝人之路,谁不是呢?
费言言抬头看着我,见我一个人还能傻笑,便好奇的问道:“这还没放假呢,就乐成这样了?”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我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便马上收住了笑意回答道。这时她又低头开始拆着她的那双爱情鞋了。
看着她为自己的男朋友准备新年礼物而认真用心的样子,我不禁想,放了寒假后我应该带些什么礼物送给家中的父母呢?这些年我出门在外,漂泊不定,居无定所,也未曾想过回家过年时要买些礼物孝敬孝敬二老。这时我又想起了二老常对我过的话:“我们什么都不缺,你常回家看看,我们就很开心了。”礼物,这次我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想送他们一次礼物,哪怕礼物不昂贵,二老收到了也会开心吧!
我随便整理了一下客厅里的舍友们的东西,才发现自己的“家当”也变多了。这些随身物品,都是当初我在离开工厂后搬出来的“家当”,这些不值钱的“家当”,若是换了舍友们,定会将它们当成垃圾一样的给扔了。看着那堆“家当”,我只好轻叹了一声,随后就拿出了素描本和铅笔,走到那张八仙桌上绘画起了眉毛来。
我绘画的那会儿工夫,费言言就放下了手中的毛线活,悠哉地躺在床上,正翘着腿用手机看起了电影来,不时还旁若无人的发出了哈哈大笑的声音。
“唉,刚才不知道是谁的要赶在放寒假之前织好那双鞋子的?现在看来,是不能指望了。”我感慨道。
费言言置若罔闻,依然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干就干,雷厉风行的我到了第二天就在网上批发了同城的一些廉价饰品,这样,晚上我就能到天桥上去摆摊了。我在期盼着夜晚的到来,心里一阵激动,想着想着就忍俊不禁了。
教室里,依然有一群人在不知疲倦的哄闹着。张曼意发觉了我今天的不同,好奇却又不想显露她的猎奇心理,她坐在我旁边,淡淡的道:“又有人发痴了。”
我不以为意的继续乐着,她终于忍不住道:“瑶玲,你能不在我旁边做这种痴傻的行为吗?令人不寒而栗的。知道的人会以为你遇着了什么好事,不知道的,会以为你是被鬼上了身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瞥了她一眼后嘀咕道。
“吧,是不是花痴病又犯了?我看,八成又是在想你的梦中情人袁帅了。绝症!你已经患了绝症了!”
我马上瞪了她一眼,急于澄清自己道:“你别胡八道,我是想到了赚钱的方法,这样我过年回家的路费就有着落了,所以我高兴。哪像你啊,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车费?就为了那几百块,至于乐成这样吗?要不然我再买你一个周末?”她半信半疑,最后又很不屑道。
我想起以前她买我周末的那件事情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那时候,她告诉我,我兼职的那家商场有她父亲的股份,她还与商场的经理打了招呼,取消了我到商场里去做兼职赚钱的机会。这也罢了,郁闷的是,她买下了我的周末,却是什么事情也没让我干。“你这么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你以前买我的周末,付了钱却什么也没让我干,为什么?”我问道。
她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我一下,淡淡的吐露道:“我钱多,我乐意,不行吗?”
“无功不受禄,只怕……”我若有所思道。
她却没在意我的这句话,继续把玩起了她的手机来。
到了晚上,我就鼓起了勇气,将网购的饰品都带到了天桥边。正当我忐忑之时,才发现那里摆摊的人不少,看到他们,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有了一种不是孤军奋战的感觉。可是,像我这样的姑娘出来摆摊的,估计我是第一个。
我把饰品都一一摆好后,只见旁边摆摊的大妈侧过身子来,好奇的问我:“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也来这摆摊呀?”果然,我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谁姑娘家就不能出来摆摊了?”我一边叫卖着一边回答道。
这时,那位大妈有些不高兴的道:“你年轻气盛的,到哪找不到一份工作?非要挤在我们这一亩三分地里?”
我算是听出来她这话的意思了,看着面相慈祥的人没想到是害怕我抢了她的生意,我扭头对她笑道:“你放心吧,我卖的东西和你卖的东西完全不一样,没人会抢你的生意,你就安心的卖你的东西吧!”
她还想跟我道道,可是我没有那闲情逸致与她聊天,又不想得罪于她,于是我只好大声开嚷,装出一副专心做生意的模样,她见状,便不再与我交谈。在我的卖力吆喝下,不一会儿的工夫我的摊位前就围了一大群年轻的姑娘们,那些廉价的镶钻饰品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格外耀眼,只是泡一壶茶的工夫,饰品就被哄抢,这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的。照今晚这样的情况下去,到学校放寒假之时,我还真能够赚足车费钱呢!我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天桥上的寒风刮得尤其猛烈,无情的穿梭过我那单薄的衣衫。到了晚上十一的时候,行人越来越少,我的饰品已经全部卖完,于是我也准备好了收摊。这时那位大妈又在一边唠唠叨叨起来,听她的话语,不是善意的,她还不时地拿着不友善的眼神瞪着我,对此,我并未放在心上。我心想,她也只是眼红于我的生意比她的生意好吧!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她,于是我收拾好东西后就悄然地离开天桥了。
她见我丝毫不在意她对我的意见就走了,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大声的絮叨起来,其他摆摊的人们也附和着一起在嘀嘀咕咕着什么,他们低沉而苍老的声音夹杂着风声,我只是听到了一些细碎的话语,断断续续倒也不能全部听清楚,耳不听心不烦,我大步的朝着大福新村迈步而去。
我没想到第一天开工就如此顺利,可是后来,一切都不如我所愿了,我不仅没有了生意,连地盘也被别人霸占了,霸占我的地盘的人是一个年轻力壮的中年男子,他凶神恶煞的模样让我心生恐惧,他的脖子上还有纹身,脸上有一条明显的刀疤,这样的人,倒像是黑社会分子。
我壮着胆子与他理论了一番,可没想到那位大妈不仅不帮我,还助纣为虐,帮着那位彪悍的“黑社会”一起轰我走。
“你赶紧给老子滚!这地方也是你能来摆的?”彪形大汉恶狠狠道,仿佛一张嘴就能吃了我。
我胆怯,可仍然装着坚强道:“你讲不讲理啊?凭什么赶我走?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再了,这也不是你的地方。”
“你滚不滚?是不是想老子把你带回去给我那几十号弟兄们玩乐玩乐?哈哈!”他着就淫秽地笑了起来。
我心里顿时一阵发怵,跟地痞流氓讲道理,我看我真是疯了。趁他还未动手动脚之前,我选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最后寡不敌众的我便赶紧提着自己的东西仓皇而逃了。
失落的我回到了宿舍后,舍友们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便赶忙追问着原由,这时我才发现,我背着的那袋子东西在我逃跑的时候已经丢落得所剩无几了。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讲了一遍,没想到翁晴姗还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道:“那恶霸就是那老婆娘的儿子,你遇上她真是算你倒了血霉了!哈哈哈哈。”
我疑惑的盯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翁晴姗漠然道:“这事谁都知道,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你才不知道了!”
“原来这段时间你都去摆地摊了,怪不得,我怎么经常按时回宿舍的人却看不到你的影子了呢!”陈光芳倚在铁架床边,依然是婀娜多姿,她娇滴滴的道。
费言言指责我道:“你可真胆肥,没有钱没有权你也敢去摆地摊?那些人可都是交了保护费的,按月收取,你不知道向那些恶霸孝敬,他们肯定找你的麻烦呀!”
我气愤的骂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费言言看我气急败坏的样子,这时才安慰我道:“算了算了,你没事就已经是捡着大便宜了。”
随即,其他舍友也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我,也许是看我可怜吧,否则她们是不会大发慈悲的。费言言这时又对大家道:“我看这些剩下的饰品也挺漂亮的,听在美容高级班的化妆课上都要用到饰品来缀,我学的是造型设计,也能用到这些东西,化妆班的就更不用了,不如我们就跟瑶玲买下这些饰品吧!”
在费言言的建议下,我没想到其他人竟然都头答应了,她们毫不犹豫地掏钱把我那些剩下的饰品给买完了,我不好意思赚她们的钱,于是全部按成本价卖给了她们,也算是保住了一部分的本钱。
洗完澡后我就爬到了床上,静静的拖着被子,盖过了头,我躲在里面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委屈,并不是因为生活的艰难让我难以接受,而是这种有理没地方的事情令我愤懑又悲怆,我多么想咆哮,可是此刻我只能选择默默的流泪。
来到这所成人学校后,我便骑虎难下,我不能对这项学业半途而废,却不得不为生计而愁坏了自己,想着想着,我的泪水就如决堤的河水,我不该这样去想的,越想只会越发的让自己伤心,我强忍着自己不哭出声响来,在舍友们面前,我是一个坚强无比的人……
我掀开了被子,告诉自己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不如擦干眼泪,打起精神来,明天的太阳还会照样升起!随后,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像是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充斥着我的奇经八脉。我不能在失败和挫折中退缩,我的意志更不可以消沉,纵使生活给予我万般磨难,前方的道路荆棘满布,我也不可轻易认输啊!我是瑶玲啊,是舍友们和老师眼里最优秀的学员啊。就这样,我又一次在自我的心理暗示里坚强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