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我竟然变得如此敏感了?是人不老而心老矣吗?
自从宿舍的李凤媛毕业离开后,吴美便成了第二个搬离宿舍的人,她在大晚上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我却纳闷,据我所知,她并没有毕业,于是我好奇的问她,是否已在外面自己租了房子,但她不是,她已经提前结业,要搬到公司的宿舍去住,因为她应聘上了一家全国有名的美容连锁机构,职位是美容导师。
美容导师简单的就是一座桥梁,作用于公司和下属合作机构进行沟通和技术支持。我心想,这职位倒也适合她,一来,她年龄上符合;二来,她的性格也适合于这个职位。按道理,李凤媛才是美容导师的最佳人选,她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从外表上看多少会比吴美显得成熟和稳重,这样一样,即使下派到了美容院去对驻店的美容师进行技术指导的时候也不会因太年轻而被美容师们轻易的瞧不起了。我的这样的想法似乎有些倚老卖老了,但我仍然觉得李凤媛该是如此的。
看着吴美收拾行李,我倒希望宿舍离开的人是萧张,这样一来,客厅里就可以恢复安宁了,而我也不用再在深夜里纠结于她那如雷般的鼾声而辗转反侧了。
李凤媛走的时候很孤单,伶俜一人,甚至没有人与她告别,也没有人去亲自送她离开,虽然我本好意想送送她,可她选择了安静的离开。舍友们都没在意过她的离开,她像并未在宿舍里存在过一样。现实总是让人难以释怀。
“我送送你吧!”我对吴美道。
“不用了,有人来接我。”吴美拒绝了我的好意,而我只是想弥补当时未坚持去送李凤媛的遗憾。我目送着吴美离开,看着她那瘦弱的身躯,我突然又担心起来,她能胜任美容导师这份工作吗?要知道,那可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外面奔波的工作啊!风吹日晒雨淋,都必须保证风雨无阻。换作是我,我能受得了这般折腾的工作吗?
吴美搬离宿舍后,房间里一下子空旷了许多,我清理掉了许多以前住在过此房间的学员所遗留下来的废弃物品,倘若我不动手,它们会永远在这间宿舍里堆积,一直到房子变得像废品站为止。
到了第二天早上,萧张居然大摇大摆地往宿舍领回来一个男人,整个宿舍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所有的人都穿着睡衣在客厅里尖叫和乱跑,我也赶紧躲在了被窝里,张银两拉上床帘后大喊道:“有色狼袭击啊!”众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七嘴八舌地把那个男人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那男人身材高高瘦瘦,面容清秀,身着一身运动装,看样子倒不像是纨绔子弟或十恶不赦之人。
萧张对众人那个男人是她的男朋友,今天是来帮她搬行李的,费言言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结巴着道:“我萧张同学,就算是你的男朋友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往宿舍带啊,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那个男人不停地向大伙致歉,一边一边后退着,直到退出了宿舍。
“你们赶紧穿衣服啊,等会儿我再叫他进来,我总不能自己扛这些行李下楼去吧?”萧张催促着我们,还不停的拍打着每个人的床铺,看模样很是焦急暴躁。众人却吚吚呀呀赖着不愿起床换衣服,萧张又道:“你们要是再磨磨蹭蹭,再不起来换衣服的话,我现在就去把他叫进来。”完她就往门口走去。
众人一听,迅速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动作利索的就把睡衣换了。我也起来把衣服换好后就从床上下来了。
“怎么你也要搬走?”我问着萧张。
她却很简洁的只回答了我两个字:“是的。”
一个个熟悉的舍友都陆续搬走了,换来的将会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这里的人在不停的替补,在无尽的轮回,走走留留,来来回回。总有一天我也会从这个宿舍里卷铺盖走人,我睡过的床铺也很快就会被别人替用,我,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多愁善感的我不敢想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讨厌离别,讨厌伤感,可是总无法避免。与舍友们相处的这段日子里,我有过愤怒,也有过欢乐,有过相知也有过距离。我知道,她们并不会在乎我的多情,这一刻,她们走得是那样的随意、坦然。
“你又是因为什么而要搬离宿舍呢?”我问道。
她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不想住宿舍了。”我心想,难道我随便一想的心愿就这样实现了吗?以后客厅里都不会再有如雷的鼾声了。
“我们都是这所学校这间宿舍里的匆匆过客,四季在变换,天空终究留不住翱翔之鸟。”我情难自抑地嘀咕着,“我有放飞的梦,终有一天我也是需要去追逐的。”
费言言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打趣道:“瑶玲又作诗了。”
“啊?”我惘然的抬头看着她,她却得意的对我笑着。
我没有追问她的话,而是按部就班的进行洗漱,之后我就离开了宿舍去了学校。
我一进教室便发现张曼意端详的坐在凳子上,她双眼紧闭,纹丝不动。我悄悄的走了过去,心想吓唬吓唬这家伙,当我走到她身旁转了一个来回后也不见她睁眼,看来她并没有发觉我的到来,于是我在脑袋上扯了一根头发,用头发在她鼻子上来回扫了扫,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挠了挠鼻子后又正襟危坐着,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大师,你在坐禅啊?”我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后道。她没有理我,继续正襟危坐着,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道:“冥想!”她很认真的吐出了这两个深奥的字。
我细细的打量着她,戏谑道:“何谓冥想?你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模样似打坐的尼姑,就你这种心浮气躁的人怎能心平气静的进行冥想?”
“我在练习瑜珈,你难道没看出来?”她双手合十于胸前,装模作样的道。
“瑜珈?你可千万别高估了自己,以我对你的观察和了解,我劝你还是就此打住,千万别走火入魔了才是。”
她一本正经的收了收身子,有模有样的长呼了一口气,然后才从凳子上站起来,学着温文尔雅的动作对我缓缓张口道:“你这厮,切莫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吾天生聪颖,天赐慧根,汝莫嫉妒。瑜珈,岂能绊倒我?”
我吃惊的张开了嘴巴,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张曼意吗?她何时变得如此文儒了?“年纪,切勿口出狂言,想想汝等学历甚是低微,怎得有这般造化?若是有过人之处,岂又到此时此境之地?不如回府修行,待它日,或是栋梁之才。”
“学历是个什么东东?”她双眼一瞪,手指一指,戏曲里的那一幕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我眼前,我忍不住扑哧一笑,连连摇头道:“瞧瞧,被别人一接招你就原形毕露了。”我嘲笑她道,“真的,你要是肯乖乖的回学校去读书,不定将来还真是个有才华的人。”
“浮云,尽是浮云!”她漠然道,“其实刚才的话是我背了好久才背下来的。”听闻她的话后,我又是没忍住扑哧一笑。
在她的眼里,一切都是浮云,不值得让她留恋,也许是她拥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不会在乎,更不懂得珍惜,也不会觉得自己曾几何时失去过什么。
我突然想起昨晚收到她回给我的那条短信,便想问问她究竟发现了袁帅的什么惊天大秘密。可是我转念一想,如果我现在问起她那事,她定会多疑的认为我太过于关心袁帅了。我并不想因此而令人产生误会,也许,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更好,我告诉过自己做事需三思而后行,心谨慎为妙。为了自己与袁帅之间的清白,为了不传出可怕的流言蜚语,我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花边新闻不适合发生在我这样有着传统思想和传统道德的人身上。他日,如果张曼意愿意主动告诉我,我会全当在聆听她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教室里的学员越来越多了,时候已不早,学校的广场上响起了广播,做手操的时间到了,学员们都纷纷地走向了广场。
站在广场上,我特意的向美发班学员站的地方望了望,他们都穿着统一的黑色校服,这是美发班特定的校服,我瞧着那黑压压的一片,想找到某个人,可一时间还真的没有办法迅速用肉眼捕捉到那个人。
我把视线收了回来,看着旁边站着的初级班的学员们,只见张冬梅和玉正懒洋洋的站着,她们用眼神向我打了招呼,我对她们笑了笑,以示回礼。看着初级班那里站着的学员,已经有了许多的生面孔,我不认识她们,她们都是新加入到那个班级的学员,参差不齐,年龄各异,姑娘和大妈们杂乱的排列着。
跳《抓钱舞》的时候是全体学员最有活力的时候,他们跳得好不痛快,而此刻的我却没有了当日的兴致,跳了《抓钱舞》就能改变命运吗?显然是天方夜谭异想天开。想到这些,我对自己苦笑了一声,看来,我也仅能当它是锻炼身体,娱乐身心的一支舞了。
今天的早操跟往日不同,我发现在某个角落里站着一个矮的身影,似乎在窥视着我们,再定睛一看,原来他是宿管员,再看看他的肩膀,他居然扛着一台摄像机在光明正大地拍摄全体学员。早就听闻学校要做一段视频宣传片,难道他还是学校管宣传的人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对于这位身兼数职的“猥琐”男人,我的脑海里涌现出了许多感觉不良的画面。
早操结束后我回到教室就问起了韦班长关于学校宣传的事情,韦班长确有此事,也确实是让宿管来拍这段分钟的宣传视频,还宿管员等会儿会到每个班级的教室里去再补拍几个师生上课的画面,为了宣传的内容更丰富。
“宿管员还有这能耐?”我呢喃着。
“听他以前是跟剧组的,只是不知道何故到了这所学校来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宿管员了,他身兼数职,单纯他是一名宿管员好像也不够贴切。”韦班长若有所思地道。
“我看他一定是不讨剧组人员的喜欢,所以才流落到此谋生!看他性格孤僻,平时也不与人多交流就知道了。”张曼意突然插话道。韦班长马上堵道:“话可不能乱,人多嘴杂,心传到他的耳朵里。”韦班长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我也了头,张曼意却满不在乎,她总是喜欢逞一时嘴快,从不惧怕惹是生非,对于韦班长的好心提醒,在张曼意看来是胆、怯懦,她又何曾害怕过口无遮拦带来的麻烦呢?
“今天要上电睫毛的课程,你都买了睫毛套装没有?”韦班长突然转移了话题问我,我心想,她是不想又与张曼意纠缠不清吧!我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她“你这口气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你不会也跟段老师一样总是喜欢盯着别人有没有买学校指定的用品用具吧?你和学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老实招来!”
韦班长许久才反应过来,笑道:“我可跟学校一关系都没有,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接着她就凑到了我耳边声道:“如果你没买的话就用我的吧,反正我的一两次也用不完,下午实操课的时候你跟我搭档,这样你就不用再花那个冤枉钱了,168块钱一套,而电睫毛的课只上一天,过了也就过了,那套装还不是一样睡在柜子里的。”
我感激涕零的握着韦班长的手,激动地对她道:“你真是观世音在世啊!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刚才我还以为你是学校找的托呢!玩笑,玩笑,呵呵!”
“托儿?”她忍不住为我的多疑而叹笑了一声,“嘘,这事得保密。”她着便对我做了一个噤声动作。
“我懂的!”我笑盈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张曼意终于忍不住讥刺道:“可悲啊!”
韦班长瞥了她一眼,然后就默不作声的向我示意她的离开,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也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张曼意又道:“真想不明白,穷人与穷人身上是否存在‘同性相吸’的原理呢?我想是的,至少你和她,就已经推翻了‘导性相吸’的原理!”
“不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是不是又戳到你的痛处了?哎呀,真是对不起,我忘了应该考虑一下你的自尊心的。”着她就虚伪的向我做着惭愧的表情。我拿出了书本,静静的等待着李老师的到来。那一刻,纵使我满腹怨恨,但我还是冷静的把火苗给压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