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裳只好哄着他,引他说出那些孩子的藏身之地,雪雕便只好带着他们过去了。
在这山谷中行走了不过盏茶的功夫,很快便到了一处宽敞的山洞边,里边竟藏了十几个孩子,个个都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当真颇为可爱。
听见洞口有人脚步声,有一个已睡醒的孩子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珠子往这边望来,迎面看见雪雕便咧开嘴笑了起来,伸出了小胳膊要抱抱。
雪雕那原本冰冷的面容上顿时也隐约现了笑意,大步上前去抱起了那小小的孩子,熟练的逗着他玩儿,本来高傲强大的妖兽在这一刻竟隐隐有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见了这一幕玉无裳不由膛目结舌,虽说她心中已然有了准备,但还真是从未见过雪雕如此慈祥和蔼的模样。
她不由心中暗道,好好的妖兽不做,竟学着人家带孩子。
再看一眼恨不得挂在梧桐身上的南荣,她只默默的摇了摇头。
她从前怎么不知道,这些老朋友竟都有如此与凡人和谐的一面?
见这山洞中孩子们已然陆续醒来,玉无裳只得上前去道:“雪雕,不要再磨蹭了,快将这些孩子还回去吧,否则人家父母该着急了。”
何止是心急,谁家的孩子不跟宝似的被父母看重。妖兽活了这么多年看惯世间人情冷暖,却唯独不能体会这种血浓于水的感情。
雪雕之所以能对这些孩子展现出如此柔情的一面,大概只是出于本能,或是新鲜感在作祟而已。
将孩子们一一送了回去,玉无裳正打算再打听打听酒泉城内现在有何风声,没承想才到了黄昏时分,又传来了一个惊人的噩耗。
之前雪雕依依不舍的送回去的那些孩子,再一次被妖怪掳走了。
这一次可不似上次那般温和,每个孩子的父母还没有从重逢的喜悦脱开身来,转眼间便又经受了天人永隔的巨大痛苦。
是了,这些孩子在被妖怪掳走之时,只在原地留下了他们的头颅。
当风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时,一声划破长空的尖锐哭嚎声刺痛了所有人的双耳。
玉无裳不由一惊,雪雕却在瞬间变了神色,他只简短的留下了一句话,“不好!”便飞奔着回去了最后送回孩子的那一家。
大家紧随其后一同奔了回去,迎面却只闻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所有人的面色都在眸光触及屋内那惨烈无比的状况时,刹那剧变。
竹榻之上原本应该躺着个孩子的,此时却只剩下一颗苍白幼小的头颅孤零零的摆在上面。仔细一看,干瘪的眼皮底下两颗眼珠子都不见了。
且应是孩子还活着的时候抠出了眼珠,两行血泪划过脸颊,不知被什么东西舔舐得干干净净。
玉无裳定了定心神,抬足迈进了门。
眼前这景象虽能骇破人胆的恐怖可惧,但整个房间里却没有一滴鲜血,只有活人新死时浓郁而又绝望的血腥味。
她的双眸环顾过小屋四处,眸光又回到了那孩子的小脸上。那张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痛苦,和先前那副活泼可爱的模样大相径庭,让人不人心再去看他。
他的爹娘早已哭得昏死过去了,完全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噩耗突然而至,从天而降砸得人眼冒金星。
雪雕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变得十分愤怒,若不是南荣眼疾手快的制住了他,恐怕他伸手便要将这座民居给拆掉了。
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接二连三的在四处响起,附近这几个村庄的孩子在被雪雕心血来潮的抓去又归还之后,竟全都死于非命,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头颅。
看来还真有吃人的妖怪,且还如此猖狂的挑衅他们。彻底的激怒了雪雕之后,他们还想做什么呢?
雪雕的妖力之强大不在南荣之下,且还是如此失去理智的暴怒时候,南荣差点儿没有被他掀翻在地。
梧桐在旁边看着干着急,忙唤道:“玉姑娘!请帮帮他!”
玉无裳这才被唤回了神,正要上前去安抚雪雕稳定心神,却只见白西楼已然早她一步冲了过去,抬手虚抚了一把他的额头,将安神定心的印记缓缓推入了他的脑中。
白西楼只头也不回的道:“这边有我,你且再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玉无裳这紧绷的心头顿时便松了松,有他在,她竟如此安心,仿佛什么都不用怕了。
双眸敏锐的又环顾了一圈,再看那孩子面颊之上湿漉漉的口水痕迹,玉无裳不由轻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张雪白的丝帕,咬破了食指在上面潦草了画了些符文,再轻阖双眼低声诵了一段超度经,这才将白底血符的丝帕轻轻盖在了那颗小头颅之上。
死于非命的小孩子总是得不到正确的引导再世为人,更多的则是被有心人利用,成为修炼邪术之上的踏脚石,或者直接变成怨灵不得善终。
玉无裳以她的鲜血为引,将这个惨死的小小亡魂有了合适的去处,不会再流连凡间再受戕害了。
在南荣与白西楼二人合力的压制下,雪雕即便是怒火中烧也无法发泄,只得赤红着一双眼,不得动弹。
玉无裳亦是心中很难受,她素来甚觉没个生命都是值得被尊重的,尤其是这样年少无知天真懵懂的小孩子。
但雪雕这心中只会比她更难受,毕竟有那数日之缘,冷漠高傲的妖兽难得有了亲近凡人之心,竟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他或许是在自责,不该如此轻率的靠近凡人聚集之处,更加不该为了隐藏自己的行径,便擅自将这些孩子带去身边。
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玉无裳只消看着他的双眸,便已然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
她轻叹了口气,缓缓走了过去,抬手便抚上了他的额头。她低声道:“没事儿,有我在呢。我们会为他们报仇的,你相信我。”
她的声音既低沉又温和,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很快便让双目赤红的雪雕彻底安静了下来。
她手下的安静可不似白西楼那样直接将人压制住,等她松开手时,雪雕已然面目平和的闭上的双眸,仿佛睡着了一样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