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夜晚,并没有太多丰富的夜生活,因为夜里执行夜禁制度。当然了,秦淮河两岸是个例外,那一带得到了朝廷和官府的允准,几乎任何时候都不需要禁夜。
此时已是初更时分,整座城中黑压压的一片,原本热闹繁华的金陵城此时也显得清冷异常,只有一些高门大宅的大门前高高悬挂着两盏气死风灯,以及偶有路过的打更老汉及小队的巡夜差役。
李谦让一群如狼似虎的大汉将军给押着,往六部衙门的方向行去。
锦衣卫可不管什么夜禁不夜禁,只有平头百姓犯了夜,才会被抓去打板子。不过午门夜里不会开启,一行人最多也只能进入皇城,禁宫是进不去的,因此便将人暂时押往北镇抚司。
御道一侧,沿着千步廊西行,毗邻五军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衙门隔街对望的,便是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北镇抚司是洪武十五年才添设的新衙门,作为锦衣卫的下属机构,自然也座落在其边上。
锦衣卫恶名远扬,李谦自然也没敢让两个长得娇俏可人的小丫鬟一路跟着,早在进城时便打发了她们回去,为此还花了些大明宝钞来打点。
不过如今是洪武年间,正是朱元璋掌权的时代,这些人也只是敢收受点小贿赂而已,行事上却是不敢太出格的,拿到了钱后,便放了子衿和子佩两个小丫头回去。
这个小进士虽然犯了死罪,却也不至于会株连满门,皇帝也只是下令拿他一人而已,他的贴身侍女跟不跟着倒是无所谓,能顺利交差就好。
负责带领侍卫扣下李谦的人名为孙茂,是锦衣卫下属的一位百户,锦衣卫虽遭裁撤,大体的机构却还保留了一些,官制上也没太多的变化。
孙茂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略壮,面容惯于严肃,一路上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李谦对这个名字倒是没什么印象,想来在历史上应该也不出名才是。本想从对方口中套出点话来,怎奈这人不爱搭理自己,便也只好悻悻作罢。
闻名不如见面,李谦以前只听说过锦衣卫,等真正见识到了传说中的“诏狱”时才发现,这阴冷潮湿的鬼地方,确实不是人待的。
一进入大牢,登时便是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也不知是自然形成的阴气,还是杀孽太多产生的煞气------李谦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心中更是一阵发寒:“早就听说锦衣卫有十八般酷刑,活人都能给你整成残废,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这倒是他多心了,朱元璋虽保留了锦衣卫的简单架构,刑具却是下令焚毁了,在这个锦衣卫也势微的当口,孙茂就更是不可能会公然对他动刑了。
再怎么说,李谦如今都是士大夫阶层,理所当然的处于文官队列里。孙茂绝对相信,如果自己私自对他动用了酷刑,朝中的那些御史言官们会弹劾得自己丢官罢职,甚至还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
别看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嘴上功夫可了不得,锦衣卫虽是天子近卫,犯下众怒也是非常要命的!当年的毛骧,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那时的胡惟庸谋反一案,牵连到了太多人,以致于锦衣卫也犯下众怒,奉圣命查此案的毛骧最后竟成了胡惟庸的同党,说来实属可笑!只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毛骧不过是朱元璋用来平息众怒的牺牲品罢了。
有此前车之鉴,孙茂自然也不会缺心眼儿,把自己的前程小命都给搭进去。他目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奉命办事就是了,没必要张扬跋扈地去给自己惹祸。
锦衣卫的诏狱不小,一路往里走去,借着那一盏盏连成两排的昏黄油灯,李谦惊讶地发现,自己连个一起坐牢的“战友”都没有,看来如今的北镇抚司确实没落了------再不然,就是自己的那些狱友,都被朱元璋给“喀嚓”一声砍了?
毋庸置疑,前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些。他脑海中清楚的记得,洪武二十六年,也就是两年之后,将会有一桩轰轰烈烈的大案爆发,史上称之为——蓝玉案!
明初四大案之一。
而在此案中,锦衣卫才得以重新崛起,发挥着不小的作用。
也就是说,现在的锦衣卫,就是只没牙的老虎------不对不对,他们只是皇帝所饲养的“鹰犬”,这可是满朝衮衮诸公送给他们的称号!
嗯,如今的锦衣卫,应该只是一条没牙的土狗了。
身后的一名大汉将军见他站在门边发愣,忍不住狠狠推他一把,将他整个身子都给塞进了这间单独的牢房,随后“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铁制的大门,并出声喝斥了一句。
“给我老实着点!皇上明天才会见你,到了我们这儿,就别想着再摆你那读书人的臭架子了,否则哥几个可不会和你客气!”
李谦让他给推了个踉跄,心中大为不爽。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砂钵大的拳头------小拳拳早就捶上去了,目标当然不可能是胸口,必须是脸!
“凶什么凶?横什么横?没牙的狗还敢瞎叫唤?”
这话当然只是在心中暗暗的腹诽,眼下形势比人强,李谦还不会傻到主动去招惹这些虎狼鹰犬之辈。不过听到对方这话,他心下还是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遭受到非人的对------虐待?
牢房这样的腌臜地方,通常是不会有什么好待遇的,即便它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诏狱”,关的也多是朝中重臣,都不会专门给某个囚犯开小灶。
整间小囚牢里没什么家具,睡觉的地方就是一堆稻草,上面铺有一床不厚且还脏兮兮,外加腐烂不堪的衾褥,角落里的马桶正向外散发着阵阵恶臭------
李谦何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当下就有些受不了了,却仍然不敢出声抗议,一旦惹火了那些鹰犬,自己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如今的情形,命都可能会保不住,暂且委屈一晚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希望明天过后,自己还能留下一条小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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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朝后,朱元璋在乾清宫里接见了几位朝臣,此时才刚处理完一件小事。近来大事不多,无非就是勋臣做了某件不法事,遭到都察院弹劾一类的事情罢了。
下方站有三人。
其中,年过三旬、正值壮年的那位是副都御使茹瑺,另一位年约四旬的是兵部尚书沈溍,剩下的那位年轻武官,则是左军都督佥事徐增寿。
徐增寿是已逝的中山王,大明开国第一名将徐达第三子。由于长子袭了徐达的爵位,二子早夭,朱元璋便让徐达的这位三子担任五军都督府的高官。
听到小黄门禀报,说是浙江士子李谦已被带到,朱元璋刚想挥手打发几位臣子,却是突然心中一动,看着下方的沈溍问道:“沈溍,你也是杭州人?”
“回禀陛下,臣正是杭州府钱塘县人。”沈溍屈身答道。
“嗯------”朱元璋轻轻颌首,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此时竟是对他笑道:“说来,这位浙江解首和你也是同乡,你便留下来瞧瞧吧。”
转而目光又是扫了一眼其余两人,随意地摆摆手道:“你俩若是无事,便也留下来吧。”
李谦作为新科进士,传胪大典不到场之事昨日就已闹得沸沸扬扬,几人自然也都想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胆敢做出如此忤逆欺君之举,当下便都退到一边,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殿外。
然而让朱元璋都想不到的是,那位胆敢不参加传胪大典的新科进士,竟是自己那日在小茶馆里见过的那位举子!
一见到李谦,他就脱口道:“是你!”
话落,他半眯着眼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李谦,心说怪不得那日在茶馆里就觉得他如此眼熟,当时也只当是位会试落榜的举子,敢情竟是一位“坊间状元郎”!如今想来,自己先前殿试策问时就曾见过他才对,只是那天人比较多,才没有特意去留意一个小小的贡士而已。
李谦被这殿中的气场所摄,压根就不敢贸然抬头去看,否则冒犯了天颜,也是有可能会被杀头滴------当日殿试时,他所在的位置离皇帝太远了些,且那位前身也没这胆子,敢偷眼打量天子。
这会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下意识地便抬起了头,待看清殿上高高坐着的那位皇帝后,他登时就傻了眼儿。
卧槽,这这这------他就是朱洪武?
一旁的侍卫见此一幕,立即便是喝道:“大胆,见了陛下还不下跪?!!”
李谦吓得一哆嗦,却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太过失态,当场做出伸手指向皇帝的大逆之举来。当下他忙俯身跪于地上,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稽首礼,之后便垂首恭候朱元璋的处置。
在得知了朱元璋就是自己见过的那人后,李谦心里倒是没那么紧张了,至少看在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份上,对方应该还不至于要了自己的脑袋吧------不对,要脖子也不行!尽管那样能留下个全尸,看上去也能体面些------
不想,坐在上方宝座上的朱元璋沉默片刻,竟是沉声喝道:“浙江士子李谦,你可知抗旨欺君是个什么罪?!!”
抗旨欺君?
你这不是在讲废话么,肯定是杀头的大罪啊!
李谦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心说难道真就要这么死了?
同样身为穿越者,为何别人都是去古代当主角,享受荣华富贵的。怎么一轮到自己时,就成了个活不过一集的死龙套呢?导演!我强烈要求多活几集,心甘情愿接受任何无节操无底线的潜规则------
不成不成,得想想办法,必须要急中生智才行,让我好生想想------
哎呀,有了!
我真是个天才!英俊潇洒风流不羁,帅气多金颜值无敌,外加天生小鲜肉气质的绝顶天才!果然是天不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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