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了李谦的一番推论后,宋忠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我自然也看出来了,只是陶晟此人老奸巨猾,防备之心很强,加上有其父‘姑孰郡公’的恩荫,只纠些寻常的小错很难参倒他。”
“非常之时行非常手段啊!”李谦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言语蛊惑道:“栽赃陷害这种小伎俩,对于你们锦衣卫上差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扣他一顶谋反的大帽子,或是其他重罪也行,保准圣上龙颜大怒之下,立马就能下令砍了他!”
宋忠闻言,黑脸瞬间变得更黑了,直想先把这家伙给一刀砍了再说------
吃的灯草灰,放他娘的轻巧屁!真要像他说的那般容易,锦衣卫早该出头了,何须等到现在?还栽赃陷害,还诬告人谋反------亏他想得出来,真当洪武爷那双龙眼已经昏花了不成?依大明律,诬告者事败可是要反坐的,而且还要罪加两等,这混蛋是想害得自己被诛九族么?
李谦见他反应,立即便非常识趣地闭了口,干笑道:“呵,我也只是那么一说,纯属建议------你若觉得不成,那便算了吧。”
宋忠懒得再理会他,转身便走。李谦愣了愣,继而忙出声喊住他道:“你先等等!我的事儿还没解决呢,你这就急着走了?”
“你的事?不早都解决了吗?”
“何时解决了?”李谦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我不是说了,陶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然后呢?”
“然后我还要过堂,一旦被当堂收监,麻烦可就大了!”
“收监就收监吧,在里边待上几个月,问题也不大。”宋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相信,陶晟还没那胆子,敢在牢里杀掉一位朝廷士人,尤其是你这受过天子褒奖的两榜进士------再者乡宦也算是个官呀,他又哪敢随意对你这翰林院检讨使用酷刑,屈打成招?”
“------”
李谦算是听出来了,他这是打算放任不管,任由自己自生自灭呀------
这个混蛋!
“成!这是你说的啊!”李谦很生气,所以他打算撂挑子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去!“钱塘县里还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没理清,佐贰官都还在给王知县添乱,六房三班众吏胥也是各怀鬼胎------不过这些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反正我都要进臬司打狱里白吃白住了,哪还能去理会这些------”
宋忠皱眉道:“你敢抗旨------”
“抗你家二大爷!”李谦破口大骂道:“彼时老子都让人给抓了,还如何能为圣上办事?”
“------”
宋忠无言以对,片刻才说道:“那你想怎样?如今你是被人举告,过堂受审也是难免的,便是我也没什么好办法,能帮你免去陶晟的审问。”
“我不管!”李谦下巴一抬,侧首道:“总之,若是那陶晟想要屈打成招,又或是打算枉禁于我,到时我便亮出你们锦衣卫的招牌,告诉他我也是锦衣卫的人,看他还能拿我怎样!”
宋忠闻言也有些火了,怒指着他道:“你想破坏大局么?”
“屁的大局!千金难买爷高兴!”
“------我倒有个法子,可让你转守为攻。”
“哦?”李谦眉梢一扬。
“这样------”宋忠说着便附到他的耳边,悄声说出一番话来。
说实话,李谦对此有些反感.。若是个女人凑到跟前耳语还好说,让一个老流氓贴到自己身前这么说话算怎么回事?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怪恶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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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谦这才刚送走一位瘟神,转眼又来了一名恶客。
不高而登门,谓之曰“恶客”,大半夜登门就更是恶上加恶了------而且,来人可不止占了这一点,因为他是李谦的老冤家赵鹏。
李谦径直让人将他领到了外书房。
外书房,也可称为“南书房”。顾名思义,便是处在刚进门头一进院里的书房,通常位于西南角院那一排面北背南的倒座房中。
寻常时候,客人登门的话,主人在外书房接见也并无不妥,特别是在双方关系还处于陌生的阶段,往往主人都会选择在南书房待客。
可赵家是何等人物?
赵鹏这样的二世祖,鼻孔向来都是朝上长的。他肯定会认为,他亲自上门拜访是给足了别人面子,别人怎么着都得选在前堂接待,才合乎他的身份------
可李谦觉得,自己不能做个虚伪的人。心里不爽当然就要表现出来,若是强自忍着,迟早会把自己给憋出内伤来的。
很显然,小赵是一个很好的发泄对象------
李谦心里甚至在想着,要不,今晚再当面抽他两下?
俩人分宾主落座,李谦也懒得再和他拐弯抹角,说些寒暄客套的话,径直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今晚来找我有何目的?难道就不担心,我会让人将你打断了腿给丢出去?”
“你敢------”
李谦话里的火药味十足,赵鹏本想反唇相讥,话到嘴边却是止住了,因为他猛然想起了先前在李家正堂所受的羞辱------
那两个耳光,包括后来小巷里所遭受的那一顿毒打,每每想起都能让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给大卸八块,方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他今晚其实不太想来,无奈父命难违。
此前,他们父子俩曾合谋算计了一番,最终意见达成一致:借着李谦买奴一案,通过官府之手直接将李谦给打下十八层地狱,纵然是最后他真能侥幸翻了案,名声也早就被搞臭了,看他往后还如何能在杭州府里立足------
然而,也不知自家老头子是哪根弦没搭对,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决定暂时放过李谦一马------意思当然不是握手言和,都闹到这般地步了,李谦也没道理会不记恨他们。
让赵员外临时变卦的原因,其实是李谦在陶晟面前的那一番表现。
当时,赵员外在听说了整个经过后,先是沉吟许久,而后突然就认真叮嘱儿子道:“李谦这人看着年纪轻轻,其实不好对付!他在臬台大人面前说的那些话,你可千万不能轻信,否则难保会着了他的道儿!方才我仔细想了想,这事闹到现在,也该是到了收场的时候了------”
对此赵鹏有些不明白,同时还感到十分后悔,悔不该将李谦与臬台大人见面时的详细经过,都一一说给了他听。
老头子的决定是,双方在此事上各退一步,李谦承诺今后不再插手胰子生意,而赵家则会花钱买下他的香皂配方。
李谦一听完赵鹏的这个提议,登时便眯起了眼睛,看着他道:“那么,我关心的是,你们赵家究竟能开出多大的价钱?”
“一千两!”
“我没功夫跟你开玩笑!”李谦冷声道:“想要方子就痛快点,一千两是在打发要饭的么?”
事实上,这事确实可以商量------只要赵家开出来的价钱足够,李谦并不介意出让香皂的配方,反正他们这些古人折腾来折腾去,最终也只能是卖卖香皂而已。
自己就不同了,真有心想要赚钱的话,改天可以再研究研究,争取通过前世记忆还原出后世的许多东西来,香水花露水什么的,花样估计还能玩出不少------至于小小的香皂配方,还真不见得能有多宝贝,倒不如万贯家财来得让人舒心惬意。
“那你想要多少?”赵鹏看着他道。
“两万贯!”李谦微微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看着他道:“赵公子若是觉着这价钱太高了些------没关系,咱们还可以再商量,漫天起价,坐地还钱嘛!”
他心中的底限是一万五,少于这个数免谈。
原因很简单,此事参股的有三人,每人能得五千两的散伙费,其实已经很赚了。
别看后世的那些古装电视剧里边,各种几千上万两的瞎喊,就跟大白菜似的------讲真,大明朝能有五千两银子攥在手上的人,绝不会太多,单看东西的大体物价就知道了。
这年代的粮食算是比较贵的,特别是在杭州这样的府城兼省城里,粮食的价格更是高得有些吓人。
可价格再高,一石大米在平时顶多就能卖一两银子而已,这算起来也就相当于一百来斤;而江南织造业发达,布价普遍不高,一两银子通常能买到三匹普通的布;一所三进的大宅院,十分奢华的需要二三百两银子,普通的宅院却还不过百两;贵族才用得起的马匹,价格也顶多就几十两银子而已;至于牙行里边,一个丫鬟的价格,一般也只在几两到二十两银子不等。
这当然只是大概的算法,事实上,这年代可以以物易物,大笔银钱交易也多是用的宝钞,流通在民间的白银,通常都比较零碎。
所以说,五千两银子,足可让一个年轻人安心当个富家翁、阔员外、小地主了,衣食无忧、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不成问题------当然,如果你无权无势的话,首先得祈祷不要有人觊觎你的家产。
李谦的想法固然十分美好,但赵鹏显然不愿花这么多钱,只听他道:“一口价!三千两,多一个子儿都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李谦眉头一皱。
“如果你愿意把那对孪生姊妹转赠与我的话------”
“你做梦!”李谦毫不犹豫地打断道:“一万五,少了不卖!”
“李谦!”赵鹏目光紧紧地盯着他,阴恻恻道:“你为何如此不识抬举?难道你真就一点都不在意你的名声?”
“在商言商,我不接受你任何的附加条件!”李谦看着他只是冷笑。
“我可以答应你开出来的价钱,你若嫌少,咱们也还可以再加------总之,你那对丫鬟我是要定了!”
赵鹏对此颇为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应该算是他的一个心结吧------毕竟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更能让人惦记。一千两,其实应该再翻上二十倍,才是他父亲愿意给出的价格。而他本人的想法是,要么得到那一对丫鬟,要么就让李谦吃官司!
“那便是谈不拢了?”
“谈不拢。”
“既如此,你我便无须再谈------”李谦轻轻一叹,继而扬声道:“送客!”
“李谦!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赵鹏仍觉得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又道:“单只为了区区一对婢女,你便要吃这官司不成?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肯退让一步,桃李村一案明日便可平息,钱同样一分都少不了你!”
“呵,区区一对婢女?”李谦哂然一笑道:“我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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