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广东的济度不痛快,在京师的顺治同样也不痛快。
广东汉藩两王一死一降、靖南将军哈哈木全军覆没、满城被屠、总督李率泰被俘的风波并没有因为济度领大军南下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各旗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鼠目寸光的更是说什么广东事变说明南明气数未尽,不若干脆放弃云贵,放弃两广,大清只要东南,其它地方都给南明,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同南明两相交好,省得年年在南方浪费大把的钱粮,一无所获还要损兵折将。若是将这钱粮省下分于旗下,八旗上下哪个不对皇帝感恩戴德,左右满州不过就么些人,有北方地盘足够养活八旗,何必非要拿儿郎的性命去南方和汉人拼个你死我活呢。
这种说法也是老调重弹了,顺治这几年听得也多,当初说这话的人多半是攻击洪承畴在湖南数年无所作为,说洪承畴治兵长沙,以四镇驻常(德),两镇驻宝(庆),一镇驻永(州),一镇驻祁(陽),线伯(线国安)驻广西,数千里内四年之间棋置星布,皆重镇。转漕吴、越,岁费百万缗,实是太耗国家根本,得不偿失。不过因为南方战事虽无寸进,可也无过失,所以这话也只是说说而矣。现下大清在广东损失惨重,这话再度被人拿出来说,影响和意义可就不同先前了。
有一点还算不错,这说法比当年顺治自己提出要和南明划江而治要好得多,至少这帮人还知道东南财赋重地不能给南明。即便如此,顺治也是被气得七窍生烟,他总觉说这种话的人很大程度上是在讥讽他这天子,因为首倡和南明议和划江而治的就是他。
“一统天下,金瓯岂能有缺!入关才十四年,旗下这些人便如此老朽昏庸、怯懦无能,当年平定天下的锐气都哪里去了?朕听他们说话的时候,真想挑几个拖出去杀头!”
和董鄂妃说这话的时候,顺治是真要杀人。这两个月他这皇帝实在太憋屈了,罢议政没成,给玛法长脸也没成,要旗下调兵结果旗下抱团反对,最后只能从自己的亲军里抽调。这事要是放在多尔衮那会,还不知多少人头落地,偏偏他这天子却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祖制祖制,什么都是祖制!
顺治越想越是恼火,若没有议政王公大臣会议,旗下敢这么给他皇帝脸色看!
“他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朕若是真从了他们,只怕朕这金銮殿就还了朱家了!”
顺治年轻的脸庞满是憋屈和愤怒,董鄂妃上前轻轻抓住他的手,柔声劝道:“只要皇上不乱,天下就不会乱....旗里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叫广东那边吓住了,只要简亲王大军旗开得胜,旗里自然会安静下去,皇上何必与他们置气。气坏了可是自个的身子,不是那帮人的。”
“爱妃言之有理。”
顺治想想也是,消了消气,望着董鄂妃感慨道:“有你在身边,朕心中着实松宽多了…”
正要郎情妾情温存一番,首领太监吴良辅捧着封急递快步来禀:“皇上,湖北巡抚张长庚八百里急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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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长庚是汉军正黄旗人,顺治二年任弘文院侍读,后迁秘书院侍读学士兼正黄旗下佐领、国史院学士,顺治八年李定国两蹶名王,南方战事险要崩盘时,顺治钦点了张长庚出任湖北巡抚一职。张长庚没有辜负顺治的期望,配合洪承畴稳住了局面,没让孙可望打到长江边。
张长庚的八百里急递让顺治有些心惊,以为南方出了大事,忙问吴良辅:“洪承畴可有急递过来?”
吴良辅摇头道:“没有洪大人的急递。”
顺治这才安下心来,从吴良辅手中接过张长庚那封急递看了起来。
“大逆孙可望虎踞滇、黔,鸱张区宇,年来费饷勤师,用张征讨。今天殄穷凶,自戕溃败,俯乞皈化,不劳挞伐而南疆边土.共戴皇上如天之福矣!”
张长庚的急递内容很短,字迹也很草率,想是写急递的时候整个人过于兴奋所致。他这急递说的是一件事——南明的秦王孙可望归降了!
不过看完急递后,顺治却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望着手中急递,片刻,整个人才激灵了一下,颤声道:“张长庚说孙可望归降了?!”
孙可望归降?
吴良辅和董鄂妃愣在了那里,既惊又喜。
“这么大的事,洪承畴怎么可能没有消息来!查,马上查,银台那边到底有洪承畴有没折子上来,快去查!”
顺治激动的险些要哭出来,比当初他听到孙可望和李定国内讧时还要激动,也瞬间有扬眉吐气,只觉这些年顶着满州王公大臣压力重用洪承畴没有错,今日这回报终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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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畴的急递比张长庚的慢了一天,他在急递中说孙可望自行开附大清,愿献滇、黔、蜀之土地于.大清,岁纳贡赋,要他代奏朝廷,请兵报仇,以复滇云。擒渠获丑,荡平叛逆,归版章于一统。
洪承畴又称孙可望来归时,所带部属和家眷共有400余口,战马亦有400余匹。
张长庚随后的急递更加详细,他获孙可望愿附消息后,立即派湖广中路总兵李茹春、左路总兵王平带领军队接应,击退南明将领杨武所统拦截之兵,孙可望和妻、子、随从人员才得以在宝庆府南面花桥地方进入清方管辖区。
至于为何是巡抚张长庚的急递先到,经略洪承畴的急递后到,顺治是心知肚明,无非张长庚不愿这大功为洪承畴一人领去,抢先来报而矣。
确认孙可望真的来归后,顺治立即下旨要洪承畴亲统所属将士,同宁南靖寇大将军固山额真宗室罗托等,由湖广前进,相机平定贵州。另马上召开本月第三次议政王公大臣会议,决定大军入滇事项。
此次会议开得极其顺利,满州王公大臣一反派大军到广东征战太平军时的推脱,一个个争相对顺治说要调自家旗下牛录南下入滇,群情激烈得让顺治很是恍惚,这帮人还是半月前的那帮人吗?
两虎相斗终是出了结果,孙可望来归更是让满州王公大臣们喜出望外,洪承畴那边说得清楚,李定国虽大胜孙可望,可麾下兵马同样疲倦不堪,且实有战兵不过两三万。南明虚实也尽为孙可望盘出,可望亲绘云贵山川地势图,将各地明军驻防情况托出,还将自己的部下尽数拨给清军充为向导,同时写信给自己的旧部,命他们一起来归。可以说,孙可望的来归已经替大清夺取了半个云贵,剩下的只要将士用命,轻轻一击,则李定国必亡,南明也必亡。
此时的南明,就是一只落水狗,此刻不予痛打更待何时!
议政王公大臣会议一致同意湖南、四川的清军立即南下,同时顺治委任信郡王多尼挂安远靖寇大将军印南下,偕同平郡王罗科铎等人一起南征李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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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后,顺治按照惯例去向太后问安,可才出隆宗门,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和狂喜,奔着慈宁宫狂奔而去,弄得平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的那一大堆侍从内监,也只得捧着金盂、金杯、金盆等等御用物品跟着一块儿跑。他们哪里追得上顺治,还没有到慈宁门,便跑得气喘吁吁了。
顺治是大喊着“额娘”奔进的慈宁门,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远远听见儿子的呼唤,惊讶地耸起了细眉,身边的苏麻喇姑也是惊得薄唇微张。
“额娘!孙可望降啦,孙可望降啦!”顺治兴奋的对着母亲呼喊。
太后和苏麻都是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
“孙可望跟李定国火并兵败,孙可望跑出云南,向朕投降了!”顺治高兴的手舞足蹈。
“这一下,朱由榔的内情,云贵的山川形势就可了如指掌,兵力布置也将成局在胸!我已让洪承畴率军进击,刚才议政王公大臣会议上,我又让多尼当抚远大将军率军入征云南!”
顺治一面说,一面兴奋地挥着双手,在太后面前走来走去,一会儿转身一会儿扬头,狂喜地张开双臂,大声喊道:“这是上天助我,一展怀抱,成就天下一统大业,开万世昌明之基!....母后,孩儿这些年要是听了议政王大臣和皇兄、皇弟们的议论,把洪承畴罢免革职,焉能有今天?儿所以力排众议,始终重用他,实在是深知其才干见识,决不会无故屯兵四年之久。今日他终是没有让朕失望,孙可望来归等于南明断了一臂膀,李定国再是能打,也断是敌不过朕的大军!”
“洪承畴老成持重,又足智多谋,有他领军入滇额娘放心,可多尼太过年轻,又无经验,能为大军主帅?”太后担心的是儿子任命的这个抚远大将军能不能胜任。
顺治笑道:“多尼征云南,不过是代朕巡狩,以天子之威临滇而已。至于征战机宜,总领全局有洪承畴,攻伐阵战有吴三桂他们,八旗之师尽可督战。”又道:“广东那边朕叫济度去了,现在云贵有多尼,我大清两个亲王领军,一个汉藩从四川出,十几万大军同时南下,朱由榔这次可没地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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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门,安远靖寇大将军、信郡王多尼出征云贵,天子亲自送行。
多尼率出征诸将从午门开始,在两排卤薄的迎候和致敬中,由鸿胪官导引着,庄重而肃穆地踏着汉白玉御道,穿过王公百官的侍班队伍,一步一步升上太和殿玉阶,在雄伟无比、神圣无比的太和大殿,跪受大将军印,奉天子敕书。
随后,长安左门外的天子黄幄中,顺治亲自敬多尼出征酒,多尼跪受,饮毕上马。
“皇上,臣平南明去了!”多尼雄心壮志,一腔热血涌动。
顺治目光炯炯地看着多尼,扬声道:“多尼,杀出咱们八旗的威风来!”
永历十一年十月十九日,顺治颁三路进军西南诏谕,任平西王吴三桂为平西大将军,与固山额真墨勒根侍卫李国翰率所部西攻贵州;任原驻防江宁固山额真赵布泰为征南将军,统兵南下湖南,由经略洪承畴拨给部分汉兵,取道广西会同广西提督线安北攻贵州;命固山额真宗室罗托为宁南靖寇大将军同固山额真席济哈统兵会同洪承畴节制汉兵由湖南进攻贵州。
三天后,又颁诏,任信郡王多尼为安远靖寇大将军,同平郡王罗可铎、贝勒尚善、杜兰、固山额真伊尔德、阿尔津、巴思汉、卓罗领满、蒙、汉3万八旗兵南下,专取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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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因小说需要,书中历史事件较正史发生时间有所偏差,大致误差在三个月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