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哥儿从来便不是个蠢笨的,立刻就明白了习惊鸿话中之意。他再不敢哭诉,只敢在心头腹语,也不晓得公子究竟经历了些个甚!便是如今的形态说话统再不同以往那般了,公子真个是变了?心头又是悲叹又是迷惘,这回是真个儿再不敢哭了。
习惊鸿这才自个儿吃了几口粉,树哥儿本是吃过饭的,却又瞧见公子同那位小姐儿统吃的那般香,咽了咽口水,端起眼前的也尝了一尝,这一尝,树哥儿便睁大了眼。锦城,可没得这般好味的小吃!
树哥儿没一会儿便吃光了一碗,他刚吃完时,仪姐儿便也终于吃完了。
习惊鸿并不欲在此问话,给了钱拿过一旁的背篓便准备起身离开了。树哥儿赶紧过来一把抢过那背篓,“五爷,小的拿着便是。”
对此习惊鸿自是没得意见的,他点了点头只拉了仪姐儿走在前头,另一只手则拿着仪姐儿的花灯微微照着路。
街上还算热闹,习惊鸿拉着仪姐儿走一会便驻足看一会,树哥儿却看不上眼,这哪里算得上繁华?城里头的乞巧节这日花样才多呢,这里人少花样还少,他哪晓得,便是习惊鸿手里头挑着的花灯都是自个儿做的,清冷了好些月的习惊鸿如今看着还算热闹的街道心头也是餍足的。
仪姐儿看够了,买了不少吃食包了放在背篓里三人才准备归家。
树哥儿去买了个油火把,这火把能一直照亮到家去,买不起油火把的便只能摸黑或是一路扯路边的柴来烧,但如今这世道家家户户都将路边捡的干干净净的,哪儿还有让人再扯的。
火把照了亮,仪姐儿也不怕,一路走在习惊鸿的前头,小人儿大摇大摆的,全不怕黑,还晓得路得大概。
习惊鸿来了几回镇子如今早晓得路得来去倒也不怕迷了,只今儿个遇着树哥儿便只能先回桃子村了,待明日再将仪姐儿送回小石坝去,这路便要远些,虽走的是山路,所幸的是路宽倒也不怕个甚。
树哥儿一路却哆哆嗦嗦的,不住的看向四周,听见个风吹草动都要跺脚跳起来,反倒叫仪姐儿转身来拉着习惊鸿小声问道:“鸿哥哥,他怕黑么?”
习惊鸿只得在心头叹这树哥儿胆子还不如一个五岁的姐儿。
“你若一路再大惊小怪,我便丢了你,叫你一个人在山上待一夜!”习惊鸿丢了狠话,树哥儿便只得忍着泪,还抖着腿,便是怕,也不敢再跳一脚了。
仪姐儿回头看了眼树哥儿的样子,满眼不忍的又扯了扯习惊鸿的手道:“鸿哥哥,前头有土地庙,土地爷爷护着,不怕呢!”
习惊鸿回头望了眼树哥儿,树哥儿已羞红了脸,过了会才哆哆嗦嗦的上前来问习惊鸿,“爷,这……这位姐儿小的该怎个称呼?”
习惊鸿低头看了看仪姐儿才道:“叫她姑娘。”
这便是要当主子了?树哥儿也不敢有他意,立即上前来到仪姐儿身侧笑呵呵的介绍自个儿,“姑娘安好,小的树哥儿,在此见过姑娘了。”
仪姐儿一脸惊恐的看着树哥儿,习惊鸿安抚的拍拍她的小脑袋道:“你叫他树哥儿便是,他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自个儿人。”
树哥儿听了此话才得意的扬了扬头,仪姐儿看了看他又回过头来,一路上只乖乖走路再没得出声。
习惊鸿也不晓得仪姐儿自个儿在想啥,此时他才得了空来问树哥儿,“你是何时过来寻我的?祖母可是已收到信了?你来寻我她说了甚?她老人家可好?”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树哥儿也不懵,而是一一答来:“小的只知一月多前江爷忽的半夜进了府,当时老夫人因五爷您的事已是病重到无法下榻,食不能咽的地步,全府上下接连遭遇打击早已郁气沉沉便也没得人拦着江爷,只以为他真个儿带了名医或是老夫人有重要之事与他交待。二人关在房中不过半个时辰,翌日老夫人便已下得了床。小的每日统哭了几回,只以为要收拾包裹回乡,或是去替爷你守那衣冠冢,没想老夫人却忽的传唤小的,小的进了屋才瞧见老夫人的气色果真要比以前好得多。小的跪在地上老夫人才说是五爷你偷偷传了信回来,说您没死,是遭人陷害了!老夫人府中能信之人算我一个,也是小的荣幸才能叫老夫人派出来,叫我先偷偷过来寻你,寻找了能先伺候着您,老夫人也才放心呢!老夫人还给了小的一千两银票子和些碎银子,这是所剩的,给爷您。”
树哥儿将一整张银票子捧上来,还有几十辆碎银子,该是他路上用剩下的,倒也还多。
这般多的银子揣在一个小哥儿身上,便是那些盗匪也想不着,更何况树哥儿从小也会两招,人也机警,天黑便住了店,天亮才走大道,坐牛车。如此多的钱,他只晓得是主家信任于他,他也从未生过携款逃走的念头,虽习家捏着他全家的卖身契,他又是家生子,但品德确实也是从小便好的,便是习惊鸿同习江氏皆未在这个上头防过他。
“小的无能,走了好些时日才找着这地儿!不过总归是苍天不负有心人还是叫小的寻着您了,还这般巧,小的在镇上好几日也不敢乱打听,只晓得有个袁货郎,正准备明日去袁货郎家呢就叫小的……五爷,这可真是老天开眼,瞧见您果真活生生的,小的便觉着那些昏天暗地的日子真个儿太远了!像已是上辈子的事……”
习惊鸿也能想着他的噩耗能给习家带去怎样的冲击,不说那些叔伯了,便是老夫人那里便受不得,而他自个儿院中那些人也不晓得慌成啥样。听见祖母病重时,习惊鸿除了感到心痛着急之外,更感叹自个儿从前不是个东西,祖母那般抚养之恩,他若真个儿出了事,这辈子统无法孝敬报答了,她又该如何绝望?虽又听闻她好了些,他心中却始终惭愧后悔。
冷静下来,习惊鸿才又问道:“祖母可还吩咐了你甚?”
“老夫人只吩咐叫小的伺候好您,其余的要等信儿。何时归家,何时有人来接,叫小的来告诉爷,耐心便是。爷,究竟是何人陷害于您?竟回去浑说您遇害了!小的也不信,他们却带了您的信物,那些个人真个儿如此狠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