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怅然道,“原是我对你过于苛责了!”
皇后冷笑道,“只为一只玉壶,你竟可起杀意,心肠之毒实是可恨!”皇后扬声道,“来人,将这贱人押下去,严加审问!”
明曦眼望着媚儿被禁军拖出去,媚儿最后望了明曦一眼,竟是十分歉疚之意!明曦心中不安,却实猜测不出媚儿为何突然如此!
宴无好宴,只是恐怕连皇后也未料到会是如此收场。皇上还未到场,这里已经有人血溅五步!媚儿被押下去后,殿上亦迅速的被收拾清理,只是在场之人再无欢笑,美味更是无人再动一下。
明曦缓缓归位落座,殿内之寂静,宛如死场!
媚儿在宫中三年有余,十分机灵乖巧,明曦到承欢殿时已是宫女中的小头目,明曦也是喜欢她的机敏才让她跟在身边。媚儿所说之辞完全是虚构,明曦待下甚宽,莫说只是碎了玉壶,便是碎了皇赐的什么贵重物品,明曦也不会因此迁怒她们。她所言殿上之人信者不多,总归却也是个说辞。
明曦只是不解,媚儿一直与她相处甚好,为何却在这时突然反水,要下毒害她?苏小姐抢食之前媚儿极“体贴”的二次提醒明曦品尝那点心,她指甲中的毒粉,无不证明她确实是要下毒谋害明曦!她的动机何在?
母妃殿中藏了刺客,赴宴却又出了命案,事端连连,真是多事之秋!
皇后端座高位,微眯了眼缓缓扫过座下众妃众家眷,此时各家都将自己的小孩紧紧拉住,再无放松。皇后冷声道,“今日之宴,本是为暖络各卿内室,以佐我朝堂安稳,谁料竟生这等惨事!稍待皇上将临,要本宫如何面对皇上之殷殷重托?”语气实是沉痛气愤!
明曦垂眸沉思,后宫不干政,却以女流之宜多亲近高官贵胄的妻妾,以此佐助皇上理政。这种宴会并不少见,今日或是偶然。她微抬眼扫过肖惠妃,她脸色发白,刚起身向皇后请示,说身体不适欲回宫休息。
皇后望一眼肖惠妃,目光扫过她的小腹,淡然道,“太医在此,惠妃妹妹且先让太医诊断一下,莫因这祸事惊了胎气!”
太医闻言急行几步,跪在肖惠妃面前请脉,肖惠妃不好当面拒绝,只好让太医听诊。幸好太医说肖惠妃只是有些受惊,胎气尚好。
皇后听到这话点头,冷漠的对肖惠妃道,“既然妹妹无妨,还请再忍耐一会儿,皇上随后就到,这里的事情总要有个交待。若这时妹妹离开,恐有些人会有话说。”
肖惠妃脸色一白,无奈躬身道,“是!”
肖惠妃站起时秦贤妃已经蠢蠢欲动,现在见连有孕在身的肖惠妃都无法离开,她只能心神不宁的坐在原位,眼光不时扫过刚刚苏小姐倒下的地方,似仍是心有余悸。
这时随着孙德生的一声高宣,皇上驾到!
殿内嫔妃及家眷纷纷起身,立即跪倒接驾。皇甫烨一袭紫衫,金龙飞舞,惊涛漫过衣角,他龙行虎步进殿,一众侍从紧随其后,他直上高台龙座,撩袍坐倒,先问皇后,“查出是何人所为吗?”
“回皇上,是昀妃随侍的宫女媚儿所为,她已经招认了!”
“可有用刑?”皇甫烨听到这么快就有凶手伏法,立即追问。浓眉下星眸寒光烁烁,如利刃锋芒!
皇后一怔,“不曾!”
“哦?”皇甫烨手指在椅边龙头上轻轻抚过,动作轻柔,却令人寒栗,仿似下一秒,便是雷霆万钧。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皇甫烨刚刚的急切此时仿佛不曾出现过,他放缓语气,淡漠的问,“招认了什么?”
皇后伏身答道,“媚儿自认是前几日打碎玉壶被昀妃责罚,记恨在心,因此意欲下毒害人!不断苏小姐误食毒物,因此殒命,昀妃逃过一劫!”
“毒是何毒?”
“鹤顶红!”
“何处得来?”
“这……”皇后在媚儿自认下毒之后认为抓住了真凶,又控制了现场,已是居功,结果皇上才问几句,便发现远远不足!
“她既然要毒害主子,为何不选择背人之时,偏在这盛宴之上,众人之前冒险行之,又是为何?”
“这……”皇后额上渗出汗来!
“她自认下毒如此迅速,又不是刑讯逼供,难不成她一心只求速死?”皇甫烨越发漠然的问着,皇后伏身急答,“臣妾一时不察,险些让这小贱人蒙蔽,臣妾立即对她严加审问,定将主使之人擒住!”
皇甫烨未说话,一时殿上死寂。
明曦跪在嫔妃之末,身后还有众臣家眷,她微抬头看皇甫烨,皇甫烨正是望着她。他目光幽暗,神色不清,似询问,似关切,似空洞。
明曦清冷的回望,两人之间约有丈余,一时之间,明曦只觉这段距离断无可能度完!昨夜的缠绵情深,竟似梦一场!此时他的无言,却是因为不信!
毒物在她的案上发现,下毒之人是她的侍女,凶手自认要毒杀的便是她,但是,他无一语提及她,仿若这事与她毫无关联!
下毒与她无关,毒杀与她无关!她的生死,与他也无关!
明曦突然仿佛回到了凝阴阁,空寂冰冷的宫殿,空旷毫无人烟,她独自一人坐于殿中,摇曳的烛火微弱,照着高台上的他,伟岸高贵,一如当年在殿上为她拒婚之时,他戏言轻语,左右着她的命运,紫衫玉人,遥不可及,连面容也那般模糊!
终于,他开口了,“昀妃,可还好?”
一声“昀妃”将明曦拉回了现实,宫灯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珠玉累累的嫔妃环绕,刚刚这里曾有血案发生,若非机缘巧合,送命的应该是她。
他是关切,却也是试探!
明曦淡然回话,“谢皇上关切,明曦尚好。”
“好!”皇甫烨的话更加简单,只一字便了。
明曦缓缓的垂下头去,慢慢的闭上眼睛,整个世界慢慢黑暗。
也许是她多想,宁愿是她多想!
在这之前,明曦也不是没有猜测过皇甫烨对她的特别如他所说,是因她的骄傲、绝艳、与众不同,是因为他建国之初要笼络卫王一脉,是因为他要利用后宫的争斗平衡殿堂的力量!她并未幻想过他会真的单纯的喜欢,皇权之下哪有真情!她是棋子,本就无法逃脱这个命运!掌控整个棋局的,是皇上,是权力,而非情意!
然而昨夜,他是那般的温存,他是那么的柔情,他给她带来了错觉,以为他会让她的与众不同永远保存,他对她,也会一直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