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皓说出"爹"那个字的时候,哑叔准备去夹菜的手猛地一颤。
短暂沉默了一下,哑叔伸手夹起了一筷子菜,放进了凌皓的碗中,之后低声道:
"怎么看出来的?"
见哑叔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凌皓虽然是在笑,但内心之中还是抑制不住地激动。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笑着道:"雷旭被我一下砸死之前,身体突然被一层坚冰笼罩。那是您的手笔,对吧?"
哑叔点了点头:
"多此一举罢了,其实就算是我不去限制住雷旭的行动,他也会被你活活砸死。"
"大五行阴阳轮蕴生出的武魂战技,着实可怕。"
摇摇头,哑叔接着道:"皓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在进入阴云山脉之前,我为您拔除了体内的地冥血毒。"凌皓道,"趁着这个机会,我取了您的一些血,却发现,您的血里面没有任何的血脉之力。"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压制自身血脉之力的秘法,我也知道,如果将那种没有血脉之力的血,深埋地下一百五十天之后,血脉之力就会重现。"
"都因为对您的身份一直都很好奇,所以我昨天就去把那些血从地下挖了出来,用药之一道的特殊方法进行滴血认亲。"
凌皓停顿了一下,道:"我本以为您会是我的亲叔叔或者亲伯伯。但没想到,滴血认亲的结果显示,您是我爹。"
哑叔听明白了,点了点头,有些欣慰地道:"有机会一定要去好好感谢你的老师,他教了你很多。"
哑叔并没有去问凌皓的老师到底是谁,他低头沉默了一阵,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尽是浓浓的痛苦之色。
自责,遗憾,愧疚等等情绪在哑叔眼中来回变化,他那已经不再握着酒杯的左手,骨节突出,颤抖不已。
以往他还可以隐瞒他和凌皓的真实关系,来压抑自己心中的那种痛。
但此刻,被自己的儿子一口道破真相,这种一直被压抑的痛苦瞬间爆发,让他的情绪瞬间濒临崩溃:
"我没资格当你爹。"
哽咽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哑叔那张因为过于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凌皓则又是给哑叔倒了杯酒,脸上带着一种十分温暖的笑意:"我昏迷过去的这段时间,从小到大的记忆,一直都在眼前回放。"
"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您每天从煤场挖煤回来,还要去挑泔水挣钱请人来教我跟我姐说话。"
"我也记得您为了给我和我姐买过年时穿的新衣服,让我们高兴,明明身体已经很糟糕了,却还要每天夜里都去帮人代写书信。"
"我还记得,我跟我姐同时染上风寒,高烧不退的时候,是您守在我们俩身边,不眠不休地看护了整整五天。"
"我更记得,您当时为了能给我买那株可以强健筋骨的人参,去城南的斗兽场跟野兽搏斗,斗了整整一天,才遍体鳞伤地把那株白参赢回来时的喜悦表情。"
凌皓说这些的时候,眼圈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红。
昏迷的一个月,是恢复的过程,也是原有的记忆与这具身体的记忆真正融合的过程。
前世无父无母,现如今有了姐姐,更知道了父亲是谁,无论是这具身体的本能,还是现如今与这具身体融合的灵魂,都是喜悦而激动。
"我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凌皓故意打趣道,"你们俩一起骗了我这么多年,是不是该给我点补偿?"
哑叔很是配合凌皓的打趣,脸上露出微笑的同时点了点头,泪水却更加汹涌。
"不管您如何想,但我是您的儿子,您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凌皓没想继续深问,笑着道:"您有没有资格当我跟我姐的爹,我们俩都很清楚。"
"想不光是我,我姐也肯定觉得,有您这么一个爹,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哑叔笑得很开心,但笑着笑着,就变成了无声的哭泣。
哭起来,就像是拦不住了一样。
像是要把压了十几年的泪水都流出来似得。
他哭了得有半个小时,之后才伸手一抹脸上的泪水,深呼吸了几下。
"谢谢你,皓儿。"
说完了这句话,他缓缓站起身,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喃喃道:"中了地冥血毒之后,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和你姐姐像个普通人那样长大成人,娶妻嫁人。"
"但现如今,爹已经不再受地冥血毒所困扰,所以,爹要去找你娘。"
凌皓知道哑叔,也就是自己的父亲之所以那么痛苦,多半就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所以他没有主动去问关于母亲的事情。
但现如今哑叔主动提起了母亲,凌皓终于不再压抑心中的好奇,问道:"爹,我娘现在何处?"
"我也不知道。"哑叔摇摇头,"但如果当年我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你娘不会被那些人带走。"
"婉儿已经嫁人了,而你也成为了药师。"哑叔眼中多了一抹欣慰之色,"你们都已经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了,我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所以,我要去找你娘。"
"这是我凌天罡为人夫,为人父,所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凌皓这才知道哑叔,也就是自己父亲的真名。
似乎是刚才那一次痛哭,将心中的苦痛和郁气尽皆释放的缘故,此时的哑叔竟变得有些神采飞扬。整个人所释放出来的气息,都变得凛冽而冰冷。
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