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力艰难的睁开一只眼睛,立刻便看见了希尔维娅欣喜中带着些焦虑的神情,而她的眼睛则有些红肿。动了动手指,有知觉了,而且感觉到有一双纤细的手正握着自己的左手,轻轻的摩挲着。
“你终于醒了,你知道这些天大家有多担心吗,连外科医生们都说你可能会醒不过来了,当他们这么说的时候我都快要崩溃了。”希尔维娅几乎是呜咽着说这些话的。
“抱歉,让你担心了,让大家担心了。”菲尔高兴的发现自己能够开口说话了,之前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如同掉进了冰窖里很久一样完全不能动弹,看来那都是幻觉,是身体苏醒前的短暂梦魇。
菲力尝试着坐了起来,希尔维娅边扶着他,边拿过一个背垫放在他身后。
“希尔维娅,我美丽的百灵鸟,快告诉我,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为什么我会躺在这里,身体还这么虚弱?”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女孩一脸的惊愕,“难道你连自己怎么受伤的都不记得了吗?”
“受伤?我的天,那一定伤的很重吧?伤在哪了?怎么受的伤?关于这件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吧,菲力,你别太激动,我来告诉你好了。”
希尔维娅告诉他,在为他被授与骑士身份而举行的比武中,来历不明的游侠骑士原本被他以生擒的方式击败,但却趁他没有防备时掷出长矛想致他于死地,幸亏杜兰德有所防备,发现那名游侠有偷袭的举动,立即拉弓射杀了他,只是对方在倒地前仍然投出了手中的长矛,尽管力量大为减弱,但由于击中了菲力的背部,加上连续几场比武的劳累,导致旧伤复发,兼又添了新伤,所以当场昏厥,这一昏迷就是一个礼拜。
“真难以置信,我居然还活着,感谢我主的庇佑。”菲力虔诚的画着十字。
“好几个外科医生都说你受伤太重,又失血过多,有可能会永远醒不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吗。”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菲力把未婚妻搂进怀里,任由她在自己胸前抽泣着,此时此刻这或许是对这个女孩最好的安慰了。渐渐的,希尔维娅的哭声停了,因为哭泣而加剧的呼吸也平缓了下来,低头看去,她竟然睡着了。
菲力眼角有些湿润了,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昏迷不醒,未婚妻不眠不休守侯在他身边的一个个日夜,望着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她,心底涌起一阵酸甜的感觉,像极了小时候在杜兰德的祖母家吃到的苹果奶酪,那种感觉足可以回味一辈子。
菲力已经苏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城堡,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来探望的人已经不下百人了,这也让菲力格外的高兴。
夜里,当星光开始在塞纳河上洒下倒影的时候,城堡一如往日的平静,只是偶尔能听见窗外巡逻卫队走过时的脚步声。深秋的寒意开始笼罩在这有着百年历史的古老堡垒里,丝毫没有睡意的菲力披了一件镶有淡金色丝边的毛织外衣,半躺着,全神贯注的看起书来。理查轻轻的敲打房门,见无人回应,于是推开房门,又轻轻的掩上,走到菲力的床塌前。
“教父,”菲力这才注意到站在身旁的理查,“您还没有休息吗?”
“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和你谈谈,我的孩子。”理查从衣橱里拿出一个坐垫,铺放在床边的椅子上,端坐下来,“你这次受伤的原因,恐怕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菲力有些诧异,不过并没有打断教父的话。
“表面上只是一个古怪而凶暴的游侠,出于对比武落败的不甘,而采取了最为人唾弃的方式偷袭了你。”说到这,理查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显得十分的谨慎,“但恐怕这背后有更多的内幕。我想你的母亲曾经告诉过你,你的父亲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他身上隐藏着许多人都在寻找的秘密,而他的意外死亡,则让很多人的兴趣转向了你,所以这些年来我只是以个人名义抚养你,而没有像对待其他阵亡贵族的后人那样送你去皇室设立的骑士学院。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的存在,因此我一直不让你对任何人提起你的父亲,并且贿赂了一个档案馆的小吏,让他在你父亲的档案资料中作了手脚,让人们以为他并没有留下后人。”
菲力对这些倒并不陌生和奇怪,教父的所为和母亲生前的一些话让他对这段往事已了解了**成。
“不过自从你父亲罹难以后,那些心怀鬼胎的邪恶巫师们仍然尝试着在你的宗族里寻找线索,当然,在我的精心安排下他们一无所获。”
“可你还记得上次伯列塔尼公爵到访时,你偷听到我们的谈话吗?”
菲力点点头。
“那些家伙居然冒死混进已经被异教徒们控制了十年的阿克城,在当年的战场废墟里找到了你父亲用过的佩剑,而剑上居然还残留有你父亲的血迹。”
“要知道,对可怕的黑魔法而言,血是他们施展邪恶力量的重要道具,他们对血液的研究要比圣光魔法修会的法师们深入的多,凭借着陈年的血迹,他们已经嗅到了你的存在。而那个袭击你的游侠,也很有可能是他们派来试探的先导。我看过刺伤你的那支矛,结果印证了我的想法:长矛虽然没有用护套,但矛尖并不是很锋利,完全是一个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骑士决不会选择的蹩脚玩意,而接下来我让炼金师们对矛头进行了更深入的检查,他们发现矛尖上涂有一层特别的药剂,它的作用就是吸收和溶解你流出的血液而加以保存——事情很明显,那个游侠原本只是想刺伤你并且取得你血液的样本,只是事情有变,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菲力目瞪口呆,尽管他对袭击事件作出过种种猜测,但教父的这一判断,却是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可从未想过会有人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仅仅是为了获得一些他的血液。
“我想,那天混乱的人群中已经有人在溅有你鲜血的地面上取得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身份的曝露?”菲力终于认不住开口了。
“没错,我的孩子。我想你不能再留在德瓦尔了,我已经安排好一切,过两天你身体恢复些,就去诺曼底的一座哨所,那里是黑魔法势力还没法涉足的地区,我已经给哨所的一位忠诚于我的男爵写了一封信,到了那里他会安顿好你的。你的身份将是一名皇家骑士代表,你是国王的代表,驻扎在那个偏远的、没有得到法兰西王室足够恩泽的哨所里,一切都很合乎情理,没人会怀疑什么的。”
“教父,我真的要离开你了吗?”菲力虽然心里明白这已经是无可奈何的事,但仍然割舍不下养育自己多年的理查,当然,还有自己的未婚妻。
“只是暂时的离开。”理查微微笑起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美丽的希尔维娅,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快处理好一切,让你们团聚的。”
“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教父。”菲力脸上已是一副坚毅的表情,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将面对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场考验,也将远离这个熟悉的城镇,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和更多的陌生人朝夕相处,也许还会遇到来自蛮族部落的侵袭。想到战斗,想到能在真正的战场上承担起自己作为一名骑士的重责,不禁对未来的生活开始期待起来。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教堂钟声响起六下的时候,卫兵放下城门吊桥,早起赶路的人们鱼贯而出。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赶车人邋遢的打扮和懒散的神情,似乎与每天来来往往的出租马车没有什么分别。不过,拉车的两匹马,却是精神十足,同周围随处可见的拉车马匹比起来,不仅身形高大,而且步子也稳健的多,尤其是右侧的那匹栗色马更是格外的健壮――没错,就是“贝蒂”。
日头渐渐升起,距离德瓦尔已经有相当一段距离了。
菲力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车道两旁是一片深秋时节的沃野,稍远处是连绵一片的枫树林,隐约还能听到风吹过树林发出的娑娑声。不过这风也让菲力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快到冬天了。”杜兰德在一旁说着,“往年这个时候,奶奶家的壁炉一定烧起来了,房间里热乎乎的。”
“是啊,我也很想念你奶奶,她真是个好人。”
“不知道我们这次要离开多久,昨天我去教堂给奶奶作了祈祷,希望她在天堂能像在德瓦尔的家里一样开心。”
菲力觉得鼻子有些酸。
“放心吧,我们不用多久就能回来。并且,我们再回德瓦尔的时候,我一定是个真正的骑士,而你,杜兰德,也一定会是德瓦尔最勇敢的军士。”菲力拍着杜兰德的肩膀说道。
“可你已经是个骑士了啊。”杜兰德有些不理解。
“我是说,真正的、经历过战斗的洗礼,一个合格的法兰西骑士。到那时,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加入圣殿骑士团了。”
“噢,我知道件事你一直在想吧,还有和希尔维娅的婚事,对吧?”
“呃……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