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的队伍出发了,载着大家的期盼,开始往山谷深处进发。
菲力走在队伍的前面,同大家一样,拿长矛作为辅力的拐杖,行进的队伍在白皑皑的雪地里划过一道长长的黑线。
已是午后时分,谷中的雾气早已消散,视野开阔了许多,四周连绵的山脉得以望见全貌。根据村子里几位老人的指引,菲力将目标方向定在东南,远远望去,东南一隅的山峰确实显得矮小许多。
这山谷比之前预想的要大许多,直到天色渐渐黯淡,才到达位于峡谷东南侧的一座山的山脚。
菲力环顾一下四周,确认附近没有野兽的脚印,这才下令休息。已有些疲惫的队伍得到了一整个下午以来第一次休息的机会。
就在这时,从队伍走来的方向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同雪面摩擦发出的。
声音渐渐清晰的时候,两头驯鹿拉着一架雪橇也就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雪橇直奔队伍所在的位置而来,最终停在菲力面前,雪橇上跳下一人,这下大家看清了――是艾莉。
坐在地上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你怎么……”菲力有些惊讶,更有几分责怪,“一个人单独跑出来,你未免也太不在乎自己了。”
“我这不是找人借了雪橇吗,要不是你们走的那么急,我早就跟上你们了。”艾莉一边喘着气,一边拎起几个装着食物的包裹扔到雪橇上。“你瞧,有个雪橇不是方便的多吗。”
“我不是说你不该来,只是你一个人跑来太危险了,多带一个人来也好啊。”
“这两头驯鹿都太小了,赶这么远的路,哪里能拉的动两个人。”艾莉继续整理着雪橇上的包裹,头也不抬的回答,“再说我又不是个弱不禁风的贵妇人,别忘了我的身份,一般的壮小伙三四个一起上我也不怕。”
虽然还想说点什么,可菲力发现自己在这个无论胆识还是气力都不输于任何一名维京男人的姑娘面前,实在有些理屈词穷,索性什么也不说了,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抬起头望着天。
艾莉也不搭理他,把自己带来的牛皮绳索分给几个部下,坐到了托尔洛克旁边,开始和他闲聊起来。受宠若惊的托尔洛克往一边让了让,给艾莉腾出一片平坦些的地面,可艾莉却也跟着他的方向挪了挪,于是他也不再动了。
杜兰德就在队伍的后排,这一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无奈的摇摇头,啃了几口熏肉,灌下半壶尚有些温度的黑麦酒。
菲力不再抬头看天的时候,队伍也在他的号令下继续前行了。
远处的山峰渐渐模糊起来,傍晚也即将来临了。
队伍中一些人开始燃点起松木火把,跃动的火光在积雪覆盖的深谷里,宛若空气中舞动的精灵,为这了无生机的山谷平添了几分暖意。
在昏暗中,队伍又前行了几英里,山中传出的狼嚎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人人都做好了戒备,举着火把的人也不忘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一座矮小的石屋突兀的横在一侧的山坡上,屋里泛出点点光亮,似有人居住。
“太晚了,我们还是去那里看看,能不能借他的房子住上一晚吧。”杜兰德向菲力建议着。
菲力回头看看队伍,火光照耀下的脸上无不显出疲惫,短暂思索后,毅然下令:
“大家跟紧些,我们去山坡上的小屋看看,做好准备,没有人知道那里会有什么,好了,排好队列跟我来。”
来到小屋跟前,大家才发现,这房子不是一般的低矮,房顶几乎和杜兰德的脑袋一般高,不禁面面相觑,这房子就是可以住,恐怕也容不下这么些高达彪悍的维京人。
菲力很有礼貌的,有节奏的叩项门环。
片刻后,随着“支牙牙”的声响,厚重的木门缓缓的向内打开了,从门后探出一张让人忍俊不禁的脸:两撇淡淡的眉毛竟不对称的形成一个手书体的V字型,一双几乎分辨不清是睁开还是眯起的小眼睛深陷进眼窝里,红通通的高鼻梁下是一只樱桃大小的嘴,下面居然挂着长长的一缕褐色胡须。
“有何贵干?”怪模样的屋主没好气的问,“大半夜的打扰别人不是什么美德。”
“很抱歉打扰您了,我们是来自南方的探险队伍,现在大家又冻又疲倦,希望能在您的屋子里借住一晚。”菲力客客气气的回答。
“你们有多少人?”
“一共十七人,包括一位女士。”
“那没什么困难,都进来好了。”说着,屋主将木门完全打开,“这里的夜晚是会冻死人的。”
菲力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奇怪的家伙只有不到4英尺的身高,看样子是个侏儒,虽然早就在贵族们的闲聊中听人说起过居住在北方的这一奇特种族,但生长在欧洲内陆的他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同行的维京人似乎对遇到一个侏儒并不感到意外,抖落身上的雪,一个接一个的钻进了屋子。
进入屋内,菲力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这房子里的空间比他想象的大的多,别说这十七个人了,就是再来十七个恐怕也住的下,外表低矮的石屋下竟然是一个挖掘出来的巨大空间。
侏儒们的建造手艺果然是名不虚传,石屋下方是一个宽敞的前厅,四周的墙壁不仅厚实,而且布满了精巧的浮雕,屋内家具陈设一应俱全,甚至在正中的躺椅下还铺设了一条镶着花边的绒线地毯。更深处还有几道门,看样子房间不少。
客人们纷纷称赞起房子的华丽和舒适,而侏儒屋主则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拿起一本破旧的书翻看起来,也并不在意大家的话语。
菲力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请问,是否可以知道您尊贵的姓名?”
侏儒抬头看了法国人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边翻着书本边回答着:
“叫我丹尼吧,我的全名叫丹尼-陶米诺斯菲尼兹亚姆,恐怕以你们的智商是很难记住的。”
“丹尼-陶米诺斯菲尼兹亚姆,对吗?”菲力自信的复述着侏儒的名字,对于自己语言上的天赋,菲力从不怀疑。
侏儒丹尼放下书,饶有兴致的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金发的高个子――当然,在他看来,这群客人全都是高个子。
“你很让我吃惊,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听一遍就记住我名字的野蛮人。”
“野蛮人?”对这一称呼,菲力显得有些准备不足。
“有什么问题吗?你们的炼金师们还在琢磨着怎么熔炼金子或者银子,你们的建筑师们盖的教堂最多不过十三诺米尔……嗯,也就是你们说的四十英尺高,相互之间还不断的征伐、杀戮,很显然你们还是未开化的种族,不是野蛮人是什么。”
菲力顿时语塞,想想传闻中侏儒工匠们引以为傲的秘银制品,再看看眼前精巧而不失气派的侏儒住所,自己所属的那个文明实在是显得有些幼稚和蒙昧了。
“陶米诺斯菲尼兹亚姆先生……”
“叫我丹尼就行,一定要加上那个可笑的称呼,那就叫我丹尼先生,我们的姓氏是放在名字前的――可不像你们那种愚昧的方式,自以为是的将名字放在姓氏前,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了。”
“好的好的,丹尼先生。”菲力及时的打断了侏儒的话,否则真不知道他还要唠叨出多少对欧罗巴文明的不屑。“我很想知道,您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唔……你等等。”说着,丹尼从袖子里摸索出一个硬币形状的东西,看了一眼,又放回袖子里。“到今天为止,我住在这个破陋的房子里已经有一百三十七年五个月零九天了。”
菲力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今晚的见闻已经让他相信了之前所听过的种种传闻,对于侏儒们的长寿和他们对时间一丝不苟的态度没有丝毫怀疑,只是对那个神秘的计时工具很有些兴趣。
“您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是的,你们是近五十年来的第一批访客。”丹尼不假思索的回答。
“荣幸之至。”菲力依旧保持着客套,不料却像被当头淋上一桶冷水似的,对方什么也没再说,又拿起书本翻看起来――仿佛五十年里唯一的客人到访也不及书本更令他感兴趣。
见丹尼不再作声,且神情中透着些厌烦,菲力也识趣的不再作声,开始在屋子四周转悠起来。
墙壁上的浮雕格外的精细,就连人物手上的掌纹都隐约可见,整个屋子四周的浮雕壁画似乎都是同一个主题,看样子描绘的是一个神话故事,和巴巴罗萨对自己讲过的北欧传说颇有几分神似,但却有着很大的不同。
正思索间,杜兰德猛的拍打着他的肩膀,兴奋的拿着一个透明的瓶子,在他眼前荒了荒。
“这是什么?”
“先不要问,跟我来,那边的房间里还有更多新奇的玩意。”杜兰德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菲力不安的朝丹尼的方向看去,他依然默默的看着书页,对客人们的行为也不知是并在意还是全不知情。
不过菲力还是被杜兰德一把给拽进了大厅东侧的一个房间里。